第167章 出府
即使薛明盛继承了家业,是指定的接班人,对薛老太太,也只能更尊敬,不能有丝毫怠慢。 而薛老爷子,在得知夏美雪失踪的时候,一向不太硬朗的身子就轰然倒下,本来就还卧床不起。如今又知道了薛朗遇难的消息,直接便昏了过去,大夫来看过后,又摇头又叹气,直言怕是凶多吉少。 虽然薛家有的是好药材,但如今薛老爷子也已经是到了油尽灯枯,用千年人参吊着命,吊一天是一天的时候。 反而薛老太太,在为薛朗哭过一场后,反倒是冷静下来,没有如楚灵风想的那般崩溃。 楚灵风去交库房钥匙的时候,薛老太太正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整个人像是被噩耗打倒了一般,半天的时间,却像是老了十岁。一贯整齐的鬓发都有些凌乱,头上的珠钗也都下了,只用根木簪子随意的挽了头发。 去了一身华服,精致的装扮,薛老太太也就去了那一股雍容华贵之气,和寻常人家的老太太没什么不同。 看着薛老太太,楚灵风也不禁叹了口气。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了。晚年丧子,这痛虽然楚灵风没有经历过,但可以想象。 在门口沉默的站了一会儿,楚灵风轻轻地叹了口气走过去,先是将手中的钥匙放在了桌上,道:“老太太,这是库房的钥匙,我们今天就搬走了,这钥匙,我交还给您。” 薛老太太睁开眼,显然是经过紧急处理的,但是眼眶还是有些红肿。她看了看桌子上的钥匙,并没有去拿,反倒是伸手搭在楚灵风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然后有些伤感的道:“你们要搬出去。是明盛让你们搬出去的吗?哎,连你们,都不要我这个老太婆了?一个一个的,都要走了。” “我们怎么会不要老太太呢?”楚灵风将薛老太太的手握在手里:“但是将家业交给二少爷继承。这是公公的决定,名扬也没有办法。名扬和二少爷的关系,老太太也是清楚的,留下来不过是自取其辱,走了反而能自在些。” “是啊。走了也好。”薛老太太虽然十分不明白薛朗的这个决定,但是站在薛明扬的立场,却是了解的。现在不自己走,难道等着被薛明盛赶走么,没必要丢这个脸受这个气,还是自觉点的好。 楚灵风笑了笑:“老太太,还记得我上次跟您说的话吗?” 薛老太太这几日经历太多,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有些懵了一下:“你上次说了什么?” “我让您一定放宽心。”楚灵风道:“薛府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无论谁在谁不在。您都是老祖宗。老爷不在了,还有少爷,大少爷离开了,还有二少爷。” “二少爷。?”薛老太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指望她?” 薛老太太心里敞亮着呢,虽然她是老祖宗,身份尊贵,在薛家里,按理来说,谁在她面前都要低头。但形势比人强。她知道自己这些年从未对于珊娜母子好过,这会儿他们母子当了家,想要对她好,那真是嘴上说说的话。是不可能的。 大宅门里的水多深,可能再没有人比薛老太太更清楚了。当家掌权的人想为难一个人,方法实在是太多,即使面上客客气气的,今天给你使个绊子,明天使个绊子。就足够你cao心的了。 而且薛朗死了,突然死了,死于意外。而在这之前,薛朗已经开始着手将家里的生意交给薛明扬了,现在却又突然变了卦。 薛老太太不愿意将自己的孙子想的那么复杂,但事情却偏偏那么巧合,叫她不多想都不行。 看着薛老太太一脸的苦相,楚灵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老太太想什么,老太太,您放心,薛明盛的事我不敢说,但是薛明扬的主,我是可以做的。薛明盛是您孙子,薛明扬也是,若是有一天,老太太跟薛明盛过得不顺心了,自然也可以跟着我们过。外面的宅子,现在虽然没有薛府敞亮,但我相信名扬,即使另起炉灶,从头开始,也终有一日可以重振薛家的繁盛。归根到底,薛明扬才是正室嫡子,才是薛家正统,不是吗?” 楚灵风可不是个由着人欺负的好性子,这一局,他们算是失算一步,栽在了薛明盛手里。但她从来没有打落牙齿和血吞的习惯,而是从哪里跌倒,就要在哪里爬起来。谁让她跌倒,她就要把谁埋了。 只是楚灵风的一番话,却叫薛老太太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她拢了拢耳边有些乱的头发,道:“灵风,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们出了薛府,可是天高皇帝远。你可就是福利的女主人,你还愿意我这个老婆子去添乱?” 分了家,薛明扬自立门户,那府里除了薛明扬,当家作主的就是楚灵风。但是薛老太太一去,可就立刻压了她一头。虽然说薛老太太如今自然是事事向着楚灵风的,但毕竟多了个长辈,总做事不能那么随心所愿。 “我当然欢迎老太太。”楚灵风诚心道:“我和名扬两人,自小都没有享受过什么长辈关爱。府中只有两人也是空空荡荡。若是老太太愿意来疼我们,当然求之不得。” 何况薛老太太就算再高的身份再大的权利,经过了这一番之后,又怎么会去做什么发号施令的事情呢。楚灵风这一点看的还是明白的,薛老太太是个明白人,并不难相处。何况府里还有个夏美雪,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小两口过二人日子。 非常时期,也没有太多时间,楚灵风并不能将话说的太明白,但是薛老太太却在她劝解了一番之后,却是好了许多,而且,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丢人现眼算什么,大不了等到薛明扬安顿下来后,找个合适的机会,带着丫头上门去呗。老太太嫁到薛家这么多年,自己的嫁妆不提。私房也很不少,这个钱她是不怎么能花到的,但想想要是留在薛家便宜了薛明盛和于珊娜,却怎么也不痛快。 至于老太太被赶出府什么的。她是丢人,但再丢人,还能有薛明盛丢人。旁人知道了这事情,断不会说她老婆子如何如何,一准是说薛明盛不孝。容不下老人,名声有损,那也是他的事情。 又略说了几句,薛明扬和薛明盛也都来了,其他事情都处理好了,如今,只要点清楚这五千两,薛明扬就能走人了。 好在他在临川也早已经置了宅子,要不然的话,这么一堆人被赶出家门去住客栈。那可就丢人了。 两兄弟这会儿也算是完全撕破脸了,都不愿意一起进门,薛明扬说要来和老太太告别,便一个人进了屋,薛明盛在门口等着,一脸的不痛快。 其实这时候,薛明盛的心情是有些没道理的。这一招虽然是险棋,但显然他胜了,一切按照他的预想发展了下去,也终于实现了这么多年的愿望。继承家业,将薛明扬扫地出门了。 但他还是不痛快,因为预想中的薛明扬不应该这么平静,当然开始能看出他非常气愤。不甘,但那股情绪很快就被压下去了。随后的一路,一直到说出要离开薛府,都平静的像是完全不当做一回事。 薛明盛想了十几年的胜利,就这么来了,可没有对手的悲惨来衬托。叫他觉得这胜利都有些不知如何去嚣张喜悦,还有薛明扬和楚灵风太过镇定的反应,叫他心中隐约的有些不安,慢慢地滋生开来。 不过当众人到了库房门口的时候,于珊娜也赶来了,这个如今已经是姨太太的女人,现在可完全不是前几日深居简出,低调朴素的样子。 因为薛朗刚去世,所以于珊娜不能穿金戴银,也不能打扮的太过艳丽,可她脸上的表情,却哪里有一点点刚失去丈夫的悲痛。 若是说以前,那一定是会悲痛的。她和薛朗二十年夫妻,还是有挺深的感情的。但那些感情已经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消失殆尽,儿子继承权被剥夺和她失去了二夫人的位置,这两件事,让这份感情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消散风中,彻底无隐无踪。 如今,薛明盛成了家主握了大权,于珊娜已经俨然以女主自居,虽然为了保持风度并没有将这嘴脸表露的太明显,只说是相处了这么多年,也算是看着薛明扬长大的,如今他们要搬走了,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因此来送他们一程。 于珊娜说着客气的话,但是神态中那倨傲已经压抑不住。 好在楚灵风和薛明扬谁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一脸的平和,跟着薛老太太就进了库房。 薛老太太对库房自然是了解的,她进去之后,便拿起了账本翻开,大约也不太知道现在薛家还有多少银子。 因为是薛明扬拿钱,而又是薛老太太给钱,所以薛明盛就算是盯着也只是站在门口,并没有靠的太近,所以并不看的太真切。 可薛明扬看的却是真真切切,薛老太太打开账本后,眼皮子抖了下,手也抖了下,好像是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这时候,楚灵风往前走近点,道:“老太太,银子在哪里,您点给我们吧。我们还赶着出门,新宅子里什么都没布置,还有不少功夫要费。” 说着,楚灵风对着薛老太太眨了眨眼睛。因为是背对着大门的,这点小动作完全落在了薛明扬眼中,却半点也没教屋子外的人察觉。 薛老太太觉得这一刻她的心情实在是太复杂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顿了顿,便道:“左边靠墙那一排,一箱子是三千两,两箱六千两,抬出来给大少爷,大少奶奶带走。五千两算库房的,另外一千两,是我给的,稍后从我的私房里拿来补上。” 孙子要离开另立门户,做老太太的,给一千两银子一点儿不多。即使于珊娜心中有些不痛快,但也没有立场说什么。而且她也想早点把这两人赶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薛明扬夫妇谢了老太太,挥手叫小厮来搬,沉甸甸的两个箱子,合着薛明扬其他的东西,总共也就二十几箱,浩浩荡荡的出了府。 这些东西,虽然薛明盛没说什么,但却是派了小厮看着打包的,除了薛明扬自己的东西,一样也没多带。 其实薛明盛自小富贵,一点儿也不缺钱,眼皮并没有这么浅,小钱并不放在眼里。但对方是薛明扬,他便不想他能占一点便宜,恨不得他能真的尽身出户才好。 跟着薛明扬走的,一共有二十来人,都是小山居里丫头小厮,跟了薛明扬有些年头的。二十来个人,三两马车装了二十几个箱子,一辆马车坐着楚灵风和薛明扬两人,便在落日的余晖下,离开了薛府。 薛明扬站在已经挂起了白布的薛府门口,毫无留恋的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虽然在这宅子里生活了近二十年,但这二十年,宅子却始终是冰冷的宅子,没有人给过他温暖,从不曾给他家的感觉。 如今虽然不得不离开,但亲人却都已经接到了身边,那是在什么样的宅子里,又有什么区别。 马车里,摇摇晃晃的,楚灵风虽然看着薛明扬的还算平静,但料想他这会儿也不会好受,伸手握了他有些凉的手,道:“你没事吧。” “没事儿。”薛明扬笑了笑,伸手回握住她:“其实,虽然很不应该,但我竟然觉得挺轻松的。” 确实是很不应该,父亲过世,自己被弟弟几乎是一无所有的赶出家门,而他,不是难过不是痛苦不是愤怒,竟然是挺轻松。 看出薛明扬没有说谎,也不是强颜欢笑,于是楚灵风也展颜一笑;“轻松就好,一会儿还有更轻松的,保证你看了后,心情会更好。” 说着,楚灵风将窗子打开一道缝,吩咐外面:“去正多坊告诉容公子一身,薛家大少爷重新立府了,让他送礼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