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寒冰与铁枪】 徐盛的步子很急,时间本已很紧,他必定要找到那个男人。 那个诸葛亮信上写着的人,这人如今竟就在曹cao属地的边界,据说这人的功夫,可以使众人的气连接在一起,而这些人既然气息互存,一旦受到雷电或是火灼,便一定可达到共伤之效。 锦囊上写着,诸葛已与此人讨论了整个计划,而这名叫庞统的人,却偏偏要看看孙掌柜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值得他出手帮助的那种人。 没有人会为了本不认识的人卖命,纵然卖命,也要看看值不值得,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所以,徐盛来到此处。 这地方人烟稀少,路上几乎也没有什么行人。路旁更没有什么住户。 整座山上,也好像只有这一户人家,从远处望去,房子并不大,快步行去,徐盛却只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正在喝酒的人。 这人胡子很乱,双眼中满是迷茫,似已喝醉,但徐盛看到他,却不知为何心头竟升起一股寒意,这人虽然邋遢,但仔细看去,却能依稀识别,他从前一定是个极为俊俏的书生。 也不知此人是因何事,才变成如此,天下间,失意之人本就不少,常人本也该斯通见惯,但徐盛却不习惯,他是个正直并且有些死板的人。他常觉得,人活着就要活出人的样子来,他平生最看不惯那些自己早已将自己放弃了的人。 可今天事急,他也不愿多生是非,他板着脸,走到那喝酒的人面前,道:“敢问庞统先生,可是住在这里?” 那人自顾自地喝酒,也不看他,徐盛放大了声音,又一抱拳,但言语之中已有怒意:“请问,庞统先生,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人还是不理他,饮尽杯中酒,居然趴在石桌上,睡了起来。 徐盛本就看不起这样的人,如今这醉鬼又无视于他,他怒极一拳击向这人,要知道,徐盛一拳可以使人昏过去,却也可使昏了的人醒过来! 可这一拳,竟没有打中这醉鬼。石桌已碎裂,酒鬼就站在徐盛的面前。徐盛见其身法轻灵,心念一转,难道此人就是自己要找的庞统? 这时,这人却幽幽道:“好硬的拳头。” 徐盛应道:“这幅拳头却专打软骨头的孬种。” 这酒鬼又饮了一口酒,笑道:“哦,我骨头虽不算硬,但你又怎么能看出我是不是孬种?” “‘大丈夫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一个男人,却总是沉迷醉乡,不是孬种是什么?” “若以杀人立功业,不若不立此功,若以枯骨做为自己的台阶,倒不如沉迷醉乡来的自在,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你又何苦逼别人做他不愿做的事?” “说得倒是轻松自在,但你若这么活着,就妄为丈夫!人人若都如你这般醉生梦死,又有谁来救我们江东父老!难道你就要眼看着生灵涂炭?” “这世上就因为有太多的烦恼,我才愿以酒为伴,你既然愿意奋斗,你便奋斗你的,我喝我的酒,我们本就两不相干。又何必互相烦恼。你既然不是我这样的人,自然救你想救的人,又何必来此呢?”这人说罢,又一口吞下一大杯酒。 “懦夫!”徐盛听此人说话如此丧气,怒从心起,长枪已挥起,枪并没有刺中这醉鬼,只因这醉鬼已出剑,一剑拨开了他的枪。 好快的剑,好冷的剑! 徐盛的枪,力道非常,而这人一剑便借力使力,化解掉了徐盛的一刺,看来此人竟是个深藏不漏地剑术高手。 “你,想和我比划比划?我倒是很久没有找到个像样的对手了。” 徐盛看到他的剑,又看清他的人,心里不由打了个冷战,这人难道就是早已失踪的曹植? “统统住手,统统住手。”说话的是一个从远处走来,手中捧着一只小鸡崽的其貌不扬的男人。 那醉鬼看到这人,便将剑插入鞘中,大笑道:“你要找的可是这铁公鸡?” 那其貌不扬的男人瞪了一眼醉鬼,道:“你这醉鬼又何必在外人面前损我。” 那醉鬼对着徐盛笑道:“我与这铁公鸡在一起待了也有两年,他货物富足,却宁愿把我喜欢的货物丢去换掉,也绝不剩下分毫给我。”他又笑看着这其貌不扬的人,道:“你说你,不是铁公鸡,又是什么?” 那其貌不扬的人瞪了瞪眼,道:“今天我与他有要事相商,没空与你斗嘴。我今日给你带了坛好酒回来,您老嘴下积德,就饶了我吧!”他说着从怀里丢出一壶酒,这酒鬼虽醉,居然抄手便将酒接住,他哈哈大笑道:“太阳真从西边出来了,你居然会请我喝酒。我倒是真怀疑自己是活在梦中,罢了,我的嘴本就是用来喝酒的,你们聊你们的,我先回屋睡去了。” 那人看着醉鬼进屋,才对徐盛道:“你是孙掌柜的人?” 徐盛点了点头,道:“您便是庞统,庞先生?” “是我。” “不知先生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只要此事办成,我徐盛定为先生做到!” “没有什么……我让你来,只是我需要考虑。” “考虑什么?” “你也看到了,我这有一兄弟……我办这件事,我必须要对不起他。” “他……难道就是曹植。” “不错。” “可是,先生若不相助,我们孙家就要有灭族之灾……” “这件事,我仔细权衡过,曹cao近年来已灭了不少势力,任由他如此下去,并不是件好事。何况,诸葛亮是我的朋友,我也答应过他……” “那么,先生是答应此事了?” “我当然也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 “此计一出,生灵涂炭,我只希望,大战之后,孙掌柜莫要赶尽杀绝才好。” “这是自然!” “那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曹植终日饮酒度日,可他并非不知道这件事,他的父亲近年来所做之事他全都清楚,庞统要做什么,他也略有耳闻,他只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在他眼中,自己的父亲,已做错了太多事,无论是谁,做错了事,都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他纵使看破了这件事,也装作不知。 只是,他心底,却常有刺痛的感觉,这么做,对还是不对,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人若无情至厮,是不是还能称为人? 可庞统呢? 三年前的那天,若不是庞统和那个男人遇到了他,在他最痛苦时给予他帮助与关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像一个男人一样站起来。 那时,他遭到自己最心爱的女人的羞辱,又被自己的父亲逐出家门,派人暗杀,最后,又被自己憎恨的哥哥所救,那时,他本觉得自己已无颜在活下去。 “我所修炼的功夫,是不是本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人,去接受别人本已不屑于拥有的东西?这种功夫,是不是本来便见不得人,我所珍惜的事物,是不是本就没有意义?”那个骗他,背叛他的女子容颜,却无数次在他眼前出现,痛苦,懊恼,无法自拔…… 可是他遇到了庞统,庞统所修习的功夫精要,也属于四大支脉中,曹植所修习的那一类,他将流浪在外,身受重伤的曹植,接到了自己的家里。 他养好了伤,有一天,庞统见他郁郁寡欢,便问他原由,他就提到了自己那“落英”的功夫。 庞统笑道:“英雄不问出处,人的力量也是如此,若是能善加应用,能达到最好的效果,又何必偏得在乎他的源头呢?” 从那以后,他们成了朋友。 而现在他的朋友,要去对付他的父亲。 只不过,支撑男人的,单单靠朋友是远远不够的。 除了朋友的暂时支持,他还有着自己的“事业”——那个为了郭嘉的遗愿而建立的组织,那个这几年来,一直在给孙权的白江刀队带来麻烦的组织。这组织是在暗处的,就仿若是影子,无人知晓他究竟在哪里,但又像你的影子一样,无论在哪里,他都如影随形。 他感谢庞统,就像他同样感谢,那个会找到他,与他一起组建起这庞大组织的男人。依照他现在的实力,他本可以去帮助曹cao。 但是一面是再次救了自己的朋友,一面却是将他扫地出门,甚至要杀了他的父亲!这纠结的痛楚,又有几个人懂? 他此刻已是进退两难…… 【狙击】 曹cao从刘备手中夺走徐庶,而徐庶是刘备的人,法正现在是刘备更为得力的下属,他当然也忘记不了这段仇恨。何况曹cao本就是他的仇人。 宽以待人,刘备虽对他如此说过,但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样的气量。 刘备将最后刺杀曹cao的计划,交给了他处理。 他现在正在踱步,只因为他正在想,这个计划还有什么漏洞。 法正已向诸葛问清他的计划。 那铁索连环,一火众伤的绝计。可他还是不放心。 要知道,想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法正觉得,任何一个人,做任何一件事,都必须要有周详的计划。 他知道那计策定能使曹cao大军重创,可曹cao的战团,却总是以合力同心著称的,但既使众军溃败,既使那火焰能烧得死董卓,却也不一定烧得死曹cao。因为,就连法正都不得不承认曹cao有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那一夜他与曹cao有一面之缘,那一眼他便确定了一件事情,只要曹cao的手下不死绝,曹cao便绝不会死。 曹cao若是能在赤壁战死,那便是此战最大的胜利,为了保证这胜利,法正选择了黄忠,黄忠虽已年迈,可他的眼睛却还是很有神,他的眼中就像是有一道光,一道箭一般的光芒,他的胳臂虽然并不十分粗壮,却有着远比年轻人还要结实的肌rou,这样的人,便是天生的弓手。 如果选择他做为给予曹cao最后一击的人,那简直是最佳的人选了。何况黄忠更是一个值得别人信赖的人。 但黄忠本人却不能直接参与这场战争,他若是身陷战阵,又怎能捕捉到最好的刺杀曹cao的时机? 于是问题又来了,他若是不在战场,就必定要在战场外,一箭取了曹cao的性命,这样,他就必定要有一张好弓。天下第一的弓手,自然要配天下第一的好弓。 黄忠已试了三张弓,这些弓自然也是好弓,只可惜,没有一张可以将箭射得足够远——远到就算是黄忠站在城楼上,这一箭还是可以稳稳地夺去曹cao的性命。 此刻法正却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这个人,正是刘备与他两位弟兄昔日力斗的吕布,据说这吕布手中并不单单有一方天画戟,他手上更有一张力可贯穿马身的大弓。只是这弓,据说已在吕布逃亡时,被曹丕抢走了。而曹丕却并不是个弓术高手,后来这武器,听说辗转已到了一个武者的手中。 法正想到这里,又看了看愁眉不展的黄忠,笑道:“黄前辈切莫苦恼,我已想到哪里有那柄神弓。” “哪里?” “曹cao的一个手下手中,便有那昔日吕布曾用过的麒麟神弓。” 黄忠的眼中的光忽然闪了一闪,道:“那柄弓?的确可以!” “到时黄前辈只管在城楼上静静等着,我定将这弓送到黄前辈手中。” “小子,难道你有办法?” “此事繁复,岂是儿戏。” “那么,我也只好听你的了。到时,可别忘了再为我备上一坛好酒。” “喝了酒后,你的弓还会那么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