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军伏城下
“她那样的话，我可不喜欢。” 苏衿含着一丝微微的讥嘲道，日光下泻，透过密密的树枝穿流过他发梢，散出晶莹细碎的光斑，好像他如琥珀一般的眼眸，流转之间顾盼生辉。 叶北北低啐一口，咬着腮帮子问他家主子，“说不说是她的事，喜不喜欢是你自己的事。你不是要做个敌国的大员么，不是要她狠狠地误会你然后分开你，永不再见么，怎么这才多久，你又跟着她上來了。” 小护卫在一旁极其不乐意地叨叨，“这样偷着摸着做贼似的，是当我小北爷好玩的么。” “小北？爷？”苏衿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眼神些许阴冷。 “别！”叶北北慌忙抬起手來一拦，阻止他主子下一步的动作。“我错了！您才是爷！” 苏衿收回目光，“哼哼”两声，满意地点点头，表情欣慰。 叶北北一看他模样，低下头來暗自瘪瘪嘴，以比蚊子还小的气音喃喃道：“每天就只会哼哼唧唧的，不知道的以为你是猪，知道的只会当你神经病……哎哟哎哟！” 叶北北突然直着脖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拖拽起來，他一面哎哟哎哟地叫唤求饶，另一面却伸长手臂去够身旁的一根粗壮的树枝长棒。 苏衿一眼看见，毫不留情地拖起叶北北，弯起眼眸眯眯笑，笑容温和让人想要沉醉进去。“你小子是想要谋杀亲主么？” 叶北北一看他一副温尔和雅的样子，却做着魔鬼一般的凶残事，连连在脑袋里唉声叹气自己怎么碰上了这样的一个主子，却又并不想要颜墨那样的主子，颜墨对待侍下一副冰冰冷冷的样子，原先白司霂还沒有來时，他煞陨士内里的修整可以说是天下侍卫中最为严谨的，随随便便的一个小小过错，就会被人肆意的抹杀。 他叶小爷才不会去受那样的憋屈罪！更别说，对方还有一尊足可以把他折寿三十年的大神--叶曦夕。 叶北北在苏衿手下愤愤得大叫，苏衿只是笑而不语，最多扯出几句要把叶北北送到他师傅藏云老儿的山门去，叶北北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自由。 他在主子的揉搓下，挣扎着看向前方，突然惊讶地大叫：“白司霂他们怎么打起來了！” 苏衿抬头去看，面前是被林子掩映着的一片昏暗，哪里能够看得见和人打起來的白司霂？ 苏衿正暗道不对，叶北北已经如鱼一般滑出他的手，夹着“尾巴”一溜烟就跑了。 苏衿对着他的无奈地笑，直到苏衿已经看不见叶北北的身影，他才慢慢地敛下嘴角勾起温和的那抹笑容，目光看向前方，扶靠着身旁的一棵松树，良久不语。 末了，手指已经在松树上掰下一块松胶，“啪”的轻微一声，好似讽刺。 ==== 冬季的天很是反常，就拿月乏來说，便是忽冷忽热的天气，但白司霂看士兵们倒沒有对此有多大的反应，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但白司霂还是保持着自己的疑惑，她记忆犹新的冬季是在蔚茵宅，那个冬天她不会忘也不可能会忘……不知颜墨如今如何了？ 她看着临近城边的杞瑶江分支，那里本來也是茂密常青的树木，但却也被现在这座城的果洛首领下令砍掉，千百棵树，一夕之间变成荒木，一众月乏士兵也不经心疼起來。 原本这条林荫道也能给众人隐藏身形的便利，但毕竟被砍光了，倒也给众人带來很多的不便，白司霂站在一旁尽量隐住身形，遥望着城池寥寥烟雾，仿佛坐落在仙山宝地，而冬日氤氲的雾气则掩映着它的身姿，宏伟庞大，豪气而壮阔，却又不失宝像庄严。 城口分七个，将整座城池靠向外的一面包围着，毫不给外边攻入的机会，几个城口也有零星的几十个士兵，这里的果洛已经将近弹尽粮绝，他们占据城池为主，前方打仗后方的补给全是城中原住百姓提供。 但百姓的粮食等物品只够自己生存，被果洛士兵因此残害的百姓数不胜数，而如今连果洛人都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刻，城内的百姓们又应该如果苟且偷生？ 白司霂一想到如此，眼神便沉寂下來，整个人也也沉下來，风扬起她的发，露一线眼神轻蔑。 一个士兵走上前來，道：“白副将，属下知道有一条道可以进去！” 白司霂看向那边，沒有回身，清清冷冷而又威严万生的声音传來。 “说。” “咱们要绕道城西，那里关口较小，守卫也不如几个守在大城门等待月乏大军举起攻势的守卫的兵力强大，因为是靠近旁边山壁，要去那里也要经过前方几座大城口，所以防范也不那么森严。只要大人可以带领弟兄们过去，属下知悉有一条道可以最快地入城，而不被发现。” 白司霂看向这个士兵说的那个方向，那里果然是最远端的城西口，兵力较弱布防不算很严的地方，虽然看似很散漫，但众人还是不敢掉以防备之心，那士兵嘿嘿一笑，对着白司霂指向另一个地方。 他落指的方向在杞瑶江旁，那里是山石的堆积地，看起來普普通通沒什么特别的。 “白副将，咱们得先去那儿，后面的路我自然就知道了。” 白司霂看了几眼，通向那个士兵所指的地方，其实要想过去也并不困难，主要是躲过最前方果洛的驻扎军队就有些困难了，但毕竟那一堆乱石地沒有多少人能够注意到，众人只要小心些还是有希望过去的。 说起身就起身，白司霂回身与众士兵交谈几句，一千人难免也是个显眼的，白司霂于是下令分开行动，只要一行人能够到江边就好了。 白司霂带领着一半人走江口大道，一半人从这头顺着杞瑶江往下游走，他们要顺着下游行到对岸去。 此时有些热浪泛起來，众人颊边不经落下汗來，也不知道是热出來的，还是紧张出來的。 白司霂一行人偷偷摸摸地顺着江边一路隐藏过去，借着江边枯败的枝丫掩住身形，密密的一行人像是一条蜿蜒的蛇在林中游动，这里距离城口还有很远，众人虽然不担心就在这里便被发现，但还是极为小心翼翼的。 不多时，眼看靠近江边的这一条被枝丫掩住的小路就要走到尽头，下一刻也许就要暴露在果洛士兵的眼前，众人正在极其地担心着待会应该怎么办，白司霂突然停住了脚步。 众人立即停下，她身旁的士兵正要询问，白司霂竖起手掌示意他不要作声。 只见看白司霂微微埋首，稍稍侧耳，像是在听着什么。 众人奇怪，静下心來听了一会儿，沒有发现有什么声音。 白司霂微微蹙着眉头，敛下目光，注视着面前的草屑，神思却在仔细地辨别风中的喃语。 刚刚那一瞬，她突然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突然安静下來，森森的，安静得可怕。 随即，她恢复了听力，而又觉得一切的声音都被放大了，大到她可以听见士兵们衣料的细微摩擦，可以听到属于他们练武之人呼气的悠长，可以听见身前几丈远初雪凝结成水从树上滴落下來的声音，还可以听见…… ……一里外果洛士兵的说话声。虽然极其细微而低小，并且她听了许久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但是，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可怕。 突然而來的良好听力，让她觉得一切的声音都被扩大，才知道现在即使是烈阳下，却也是冬季，寒风的呼啸大得可怕，好像就吹在耳畔。 那点细微的说话声，虽然被寒风扯得支离破碎，但依然还能辨认出几声。 白司霂不再浪费时间，拉起一旁离她不远的捧脸君，在他耳畔低语几句话。 却见捧脸君突然面红耳赤，惊骇地看她一眼。 白司霂以为他是奇怪自己怎么会说果洛语，她刚刚那几句话就是她听见的几句果洛士兵的话，直接问他什么意思。 捧脸君深思熟虑地沉静在自己的世界里，白司霂问他，他才极度扭捏地答道：“尚多番來了……他们要……” 他说到一半，突然停下，道一句“说完了”，就急急走到队伍后面去了。 白司霂古怪地看他一眼，她好像说了很长一段话，怎么就只有这么一句半吊子？不过有一句特别重要的好歹翻译出來了。 尚多番來了。 有这一句也不错了，那也意味着，他们这次行动千万不可以出错被发现，否则只能有更大的困难等着他们迎接。 她这边等了一会儿，看着城楼上布防交替，她才领着众人以飞快的速度穿过去中间那条毫无遮掩的地方。 他们这边刚刚冲出身子，城口上的士兵身后突然传來一声呼唤，众士兵回身，俯身一礼。 “王爷，叶首领。” 白司霂等人冲出，果洛士兵回身，两边刚刚交错……这是巧合？ 被唤作王爷的人，眯着眼睛，目光穿过躬身的果洛士兵，落到下方迅速过去的月乏士兵队伍里，领头的白司霂身上。 果洛士兵不闻他唤起身，也不敢妄动。 稍稍等了一会儿，他才一笑，嘴角温和，“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