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溪镇(24)
随了你了,谁让你还是如此,觉得我傻,觉得我莽撞不懂得变通。 随风,你都随风而去了,为何总是把担忧留在人世间呢? 死后都不得安生的歇息着,这就是我欠下来的债吗? 我就像是个负债累累的赌徒一般,闻到花香之后睁开的第一眼,就是债。 那个胡人,死前仍然睁大着眼睛,血就像溪水一般的流啊流。 流到了我身上,湿透了我身上的襁褓。 当我手中的半截木棍刺入地主老爷的胸口,我听见了他那个小女儿绝望的哭声,地主老爷手里攥着的斧子掉到地上,他最后的眼神就好像是要吃了我一样。 还有你。 灼华断了,我好想能听得见它在呻吟,而你拄着扶柳半跪在地上,我都不敢在多看你一眼。 我第一次那么痛恨我手中的剑能杀人,我第一次会因为刺穿了一颗心脏而半夜惊醒。 你就好像是我的心魔,你死去的时候,那棵桃树上的桃花都开了。 最后一个花骨朵也绽开了娇嫩的桃花。 我带着你下山,山前山后的桃树开了一路,花瓣落满了你冰凉的身子。 可是有一天,我真的嫁给你了,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红盖头里笑得出来。 我无法让自己去给你的爹娘奉茶,即使他们是你的爹娘。 这句话我从来都不会对你讲,也许它会让你伤心吧。 就像我在朝堂上,那些大臣们眼中的我一般,嚣张跋扈,无礼无德,甚至是会让这些大儒文士,君子廉君们耻于出口的词汇,恐怕都在心里贴到了我的身上。 他们畏惧的不过是我手中的兵,还有那几位罢了。 可是那年我一无所有,我丢下了京城里宽大华丽的宅子,丢下了山海关十万狼牙亮甲的士兵,像个傻子一样跑进了这个浑浊的江湖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有资格在心底里耻于对你的父母下跪,或许真的像那些人说的一般,朝堂上的人觉得江湖中人只是一群草莽,而江湖中人看朝廷之人不过是一群狗腿子罢了。 也许你那对神仙眷侣般的父母,打我心里就是两只搭了大窝的野鸡。 所以我不敢嫁给你。 我又那么想让你娶我。 如果我那年答应你,咱们一起走,走的远远的,让谁都找不到我们。 我却又开始贪恋京城宅子里的那些钱了。 就像我现在还在贪恋两三枚铜板子一样,俗不可耐。 真的,你真的该娶即沙,她比我美,武功又不比我差到哪里去,而她却是个真真正正拿得起放得下的江湖儿女,不是我这个贪恋软玉金香的官府人。 我在心里说的,你不会听到了吧? 姚白取出贴身的帕子,帕子上还有姚小墨亲手绣的四不像。 她一点点拔出扶柳剑,帕子搭在剑上,一点点的擦去剑上散落的灰。 扶柳还是那样的软,好像初春的柳枝一般,只是再也没有当初那般的锋利了,居然连块帕子都割不开。 “你从未杀过人,不是吗?” “扶柳,好像从来都没有锋利过吧。” 姚白喃喃的说着,她擦拭剑身的手更仔细了。 “你还是强与我太多啊,真是的。” “生前一直都扯不下面子承认,到了现在才觉得,能亲口对你说一句,那感觉该有多么好。” 罢了,姚白将剑身一点点收回剑鞘,她将银白色的剑鞘紧紧抱着。 “傻子。” 姚白说道。 “以后不要再收剑了啊。” “我可不值得你收剑啊。” 帕子上的四不像突然崩了两根红色的丝线,线条蔫蔫的贴在四不像的脸上。 姚白两指间紧紧的夹着帕子,帕子被一阵又一阵的小风吹了起来,像极了哭个不停的四不像。 ———————————————————————————————————— 上清宫就在眼前,隔了一个山头和两棵歪脖子树。 丹梯五百步,便是一个山头,再五百步,便是另一个山头。 怕是再来一千步,该晚的还是晚,但总算是到了。 冬灭道人虽然耷拉着双手,可右手食指还是不经意的抽动一下。 “师叔,您这儿看景儿呢?” “要是道君您能把自己挂在赵公山顶上,这个景儿,贫道还是愿意看一眼的。” 冬灭道人觉得自己已经压抑下来的怒气又快要撑满了,他现在只等着一个机会,然后立马拔出斩霜剑照着他那个缺德师侄就是一顿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