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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章

    郝文举,字仲林,CD人。曾祖屈,年十六仕宋,掌云贵经略,开栈道,通梅关,中原马匹方可驱入云贵,世人多称美谈,曰其甚具唐宰相张九龄遗风,以至文举时,郝家于川中颇受美名,更甚者敬与香火,云贵山人能北上贩茶,而南下驼粮,皆曰屈之能也,而谓屈秦时李冰,灌蜀中而沃千里,敬香火通祭祀,号其五岭山神。

    至文举时,戡乱连年,哀疲民生,云贵山人初碍五岭所阻中原兵马,虽贫瘠,未见铁矛,初而十五胡南下,连陷数城,焚其田而肆意屠戮,云贵山人皆哀哭鬼号,惧生冤死,所谓屈也,皆其通五岭而陷云贵者,罪也。遂毁庙斩香,皆曰屈罪人也,由斥郝氏十恶不赦,所担冤魂恶鬼不可胜也。

    父蒙,初而仕宋,领罗丰县令,罗丰所至,CD西北处十余里也。蒙初至,视其田亩,肥水南灌,葱绿莹莹,皆稻米也。然罗丰子民疲面倦肢,破着脏衣,困苦也。蒙不解,曰:罗丰所地,沃田何数,而罗丰子民不过万余,何因之困顿如此,衣不蔽体,和泥而食?遂入城而走衙府。所视四周,罗丰城破墙坯,兵丁不过几人瘫颓数处,蒙乃怒,斥马提鞭,凛然嗔目,兵丁所视,心惊胆颤,曰:尔等何人,胆敢燥乱城围!?

    蒙闻之,怒其更甚,厉声斥曰:吾乃罗丰县令郝蒙,尔等不识堂尊,如此端惰拥懒,放肆狂言,当杖二十!

    蒙言之即出,竟无人应和,寥寥何所,一人一马冷落城口。

    兵丁兢兢战战,而其双目固执,蒙欲从而再斥,忽见一青袍白袄,苍须老者。老者曰:堂尊何若此般恼火?蒙问曰:君为何?老者曰:罗丰之县丞也。蒙曰:本官领罗丰而令,当罗丰之首,而本官斥其吏,责其醉,县丞为何阻拦?

    县丞曰:小人非挠堂尊也,天时不早,堂尊何不早入衙府,领牌授印?蒙不解,问曰:何印?本官因何受之?县丞曰:堂尊往而解。遂引蒙驱马,蒙路过皆视,行之两三,皆矮瓦旧坯,然过街两三息时,高墙林立,红杏几许越墙而出,墙外行人或糟粕蒙面,或锦衣官帽,竟有居马而行者,见县丞犹不避,反而县丞皆避之,仍低头缄默,居马而行者异于蒙也。

    忽而所闻,有女歌之: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蒙视之,红妆火衣,嫩面葱指,眨眼而过,好无声息。

    县丞亦视之。

    而至罗丰县衙,县衙居高墙之间,如四面环山,雕栏画栋,奇花怪草,应有尽有。

    蒙曰:本官视城外饥民数数,城内颓者几何,此衙风光靓丽,想来仓内粮丰米足,本官犹想开仓散粮,以赈穷饥之民。话音未落,竟视县丞嗤笑。

    县丞曰:堂尊何所言?罗丰治内不过百余人也,皆丰衣足食富贵有余,何来穷饥之民?

    蒙大惊,斥问曰:过路所视之人不可胜数,汝竟一人未见?

    县丞曰:小人所见,皆高冠锦袍,迎头大马。

    蒙怒,曰:且取户籍来,本官休听汝刁言!当自寻穷顿人家!

    县丞犹笑耳,一盏茶时,取户籍册而来。

    蒙视之,不过区区两本,所录百余人,四五姓耳。

    曰:大胆县丞,安敢去其造假之册而欺本官!当杖汝二十以威本官之尊也!

    县丞曰:堂尊何来欺?小人何敢?户部犹是百人矣!

    蒙曰:罗丰不过CD十余里,汝等欺瞒朝堂,不知何罪?

    县丞曰:大人想来不知,此百人,四五家,所录之税务当足城中疲敝人家十余倍矣,户部不纠,朝堂不纠,天子不纠,当川中如是,亦罗丰如是。

    蒙怒而起,掷笔于县丞之面,大骂曰:尔等孤鬼,放肆狂言!圣上所视千万,岂是独人可蔽?汝亦曰城中疲敝人家,汝何而不知?汝胆敢欺瞒本官!汝亦敢欺瞒圣上!

    亦曰:速取县仓钥匙而来,汝速速摘帽脱衣,蜕去八品,且归家耳!待本官清点人数,开粮赈灾,再查汝等贪赃枉法,吞田兼并之罪!

    蒙此言即出,县丞亦怒,乃掷钥匙于蒙足下,大骂曰:君何以做其清廉模样?无非贪不足也!君若如此,自取之!小人恕不奉陪!

    乃褪去官衣,坠官帽于地,唾数下,昂步而走。

    蒙青筋大露,赤面红额,怒也,稍许将歇。遂拾钥而坐于地,终一夜。

    次日,开仓取粮,亲笔所写于城墙四方,曰点民饥贫,还人清白,而自不过食粥一碗菜两叠,腹中饥饿,仍不退也。竟点人五六日,所计新民于册数千人,终而将些,蒙席地而睡,衣着邋遢。

    是夜,有客而来,年之十八,俊俏少年,蒙视之,问曰:何来?

    少年曰:托吾父之请,邀堂尊光临寒舍,唯宴请耳。

    蒙欣然而往,过两三拐巷,距县衙不过百步耳,大墙高门,朱红金翠,蒙目不暇接。

    高堂连桂,娇娥侍宴,**藕臂,目不暇接。蒙颇为尴尬,忽闻一声曰:见吾堂尊。蒙视之,此少年之父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