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鹰扬三国在线阅读 -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二十七章 东阿奇案

卷一 鹰飞汉末 第二十七章 东阿奇案

    南鹰与贾诩等人正边谈边行,突然闻得几下极低极细的琴音响起,众人一齐侧耳倾听。

    琴音渐响,如同弹奏人渐行渐近,琴音清越,时高时低,忽轻忽响,不一会突转高亢激扬,便似人处高山绝顶之上,意气飞扬,但几处盘旋后,再次低沉下去,然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如珠洒玉盘,清脆短促,不住弹动。

    众人正听得神魂俱醉之际,突然琴音戛然而止,这才惊觉,竟然不知不觉循着琴音缓步来到了一处草舍前。

    只听屋内有人轻咦了一声道:“我怎会突然控制不住音律之中的高亢之声莫非门外竟有高人窃听”

    贾诩大笑道:“好你个程立话说得如此难听谁有意窃听来着高人没有,俗人却有不少你见是不见”

    门板“吱呀”一声开启,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清瘦男子踱出门外,淡然笑道:“原来是贾文和屈尊寒舍不知道这几位是”

    南鹰见草舍陋小,低声嘱高风、高清儿率人在外等候,向那程立施礼道:“山野之人南鹰,闻先生大贤之名,特来问候”

    程立哑然失笑道:“我亦不过粗野山夫,何敢当得大贤之名定是文和谬赞了远来是客,快请舍中奉茶”

    南鹰和贾诩入得房中,见室中简陋,只有寥寥数件家什,一张木几上置着一具古琴,三人一齐席地而坐。

    程立微笑道:“寒舍过于简陋,有失待客之道,还请二位雅量海涵。”说着为三人面前的陶碗内注入清茶。

    南鹰有心在此人面前卖弄几句,随口道:“先生太谦了岂不闻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这虽是陋室,却只会让在下感觉到主人的品德高尚”

    贾、程二人一齐动容。

    程立讶然望了南鹰半晌,才道:“南少兄虽然年纪尚轻,竟然出口便是佳句况如此褒奖,实令程立既感且愧”

    贾诩也回过神来,微笑道:“仲德你只知南兄文采飞扬,却不知他武艺jing熟,学识更是纵横古今呢”

    程立心中一惊,贾诩的才华他是深知的,连他也如此说,难道这年轻人竟是一代奇才

    却不知道南鹰刚刚更是惊喜得差点跳起身来,只因贾诩口呼“仲德”二字,程立竟然当真便是程昱,又是一位以智计名垂三国的贤臣谋士

    南鹰心中狂震,面上却仍是一副从容淡定。

    程立见南鹰听得贾诩盛赞之言,竟是毫不客气的坦然受之,心中惊奇更甚,暗生考较之意。

    他默然半晌才道:“二位高人今ri来得甚巧立正有一事不明,百思亦不解,正可借二位的智慧助立一解困惑”

    南鹰和贾诩相视一眼,心中均道,好家伙,要出题考我们了

    程立缓缓道:“立昨夜突做一梦,梦见自己立身于泰山之上,双手托起一轮红ri之后猛然梦醒,至今不明所以,愿二位教我”

    贾诩一愣,露出深思之sè。

    南鹰却几乎狂笑出声,险些失态,大惊之下,急忙暗中用手拧了一把大腿,吃痛之下,这才忍住。只因他终于记起,程立发梦并改名为程昱的这段历史他也在史书读过,“龙”更曾对此发表了一些看法。南鹰对这些记忆尤新,只是偏生忘记了程昱的原名是程立,这才一直没有对得上号。

    程立见南鹰面容抽动,奇道:“南少兄对此有何高见”

    南鹰长身而起,洒然一揖道:“恭喜先生贺喜先生”

    贾、程二人俱是一呆,齐声问道:“喜从何来”

    南鹰双手负后,眼中透露出深沉智慧的神采,慨然道:“泰山,高大雄伟,素有天下第一山之美誉,孔子更留下了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赞叹历朝来,前朝始皇帝、本朝武帝和光武帝均曾至泰山封禅。泰山实则已经成为创立一代伟业的终点。ri者,太阳也,古代先民曾经尊炎帝为太阳神。先生梦于泰山捧ri,只怕是象征着先生即将得遇千古明主,共同开创不世伟业吧”

    “呛啷”一声陶碗摔地,程立双手发颤,不能置信的呆望向南鹰,贾诩亦惊得呆了,似不认识南鹰般目不转睛的审视着他。

    南鹰见随口之言竟将当世两位奇人惊得呆若木鸡,心中得意之极,趁热打铁道:“此乃天将降大任于先生也以在下愚见,先生既然梦泰山捧ri,可舍原名程立,而更名为程昱此时正是先生焕然一新,走出深山,一展抱负的大好时机啊”

    程立长吸一口气道:“敢问南先生你究竟何人”

    他此时被南鹰惊世之语所震,竟再不敢以南少兄称之。

    贾诩低沉的声音传来:“不瞒仲德,就在前几ri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而如今,他已经是贾某的主公”

    程立失声道:“什么文和已认南先生为主了吗”

    贾诩淡淡道:“不错贾诩不才,却有幸得遇如此明主虽然我主公现在仍然羽翼未丰,根基未固,且年方弱冠,但其才其德却已让我五体投体。今次冒昧前来,正是相邀仲德一齐出山辅佐,共同匡护汉室江山,造福天下黎民”

    程立呆坐不语,面上闪过挣扎犹疑之sè,半晌才道:“南先生之才我深为叹服,然我深居山中已久,懒散惯了,与南先生又是刚刚才结识..”

    贾诩霍然起身,大喝道:“程仲德,汝敢违背天意乎”

    程立惶然道:“文和此言何意”

    贾诩长叹道:“好你个程仲德还不明白吗你昨ri刚刚梦见泰山捧ri,今ri我家主公便上门探访,更是当面释疑,为你指出一条锦绣前程。你道世间真有如此巧合之事吗这还不是天意让你辅佐我家主公吗”

    程立浑身剧震,起身便拜道:“文和之言如当头棒喝,醍醐灌顶,仲德明白了从今ri起,我便叫程昱,望主公不弃收留”

    南鹰长声大笑,一把拉起程昱道:“有仲德和文若一同相伴,我在世上还有何事不可为之”

    心中却暗叫侥幸,若无贾诩旁敲侧击、煽风点火,只怕这程昱绝不会在不明自己底细的情况下,轻易相投。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跟着便听高风沉声喝道:“什么人快快止步”

    一人愕然道:“你是何人某乃东阿县县尉枣祗有急事要见程先生”

    程昱微笑道:“主公,这是我的一位小友很有几分才华,可愿一见吗”

    南鹰连忙答应,跟着以手抚额,陷入苦思之中,枣祗,枣祗,好熟悉的名字应该也是一位历史名人吧,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不由大为沮丧,若是能多记得一些史料,一会儿因人而宜,再次卖弄一番,说不定又能忽悠到一个人才

    一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疾步而入,英俊的脸庞上却是眉头紧锁,程昱只是向他介绍了南、贾二人为自己的朋友,却是未透底细。

    枣祗匆匆与二人见礼后,顾不上客套,心急如焚道:“程先生,此次你定要帮我不然我xing命是小,百姓们可就要白白受苦了”

    三人俱吃一惊,程昱不禁向南鹰瞧去,毕竟此时他已经是自己的主公,见他微笑点头,才摆手道:“贤弟莫急,慢慢说来”

    枣祗勉强镇定下来,沉声道:“昨夜东阿县中发生惊天大案,准备运往郡府的钱粮赋税,共五百万钱,三万石库粮一夜之间全部被盗,负责看守县库的县丞王度重伤,其他八名守卫无一幸免”

    贾、程俱被这个消息惊得说不出话来。

    程昱半晌才苦笑道:“贤弟让我如何帮你你我相交几年,何时听过我会断案了”

    枣祗大急道:“可是先生学究天人,说不定能帮我拨云见ri,破此迷案呢”

    南鹰听得心中一动,破案他并没有尝试过,可若说到追踪、取证、分析,却是特种训练中的常规课程,应该和破案没有多大区别。

    干咳一声,南鹰从容起身道:“县尉大人便请你领我们去案发现场瞧瞧吧”

    枣祗一呆望向程昱道:“程先生,这位南先生”

    贾诩笑着接道:“县尉大人,你却是不知,有南先生出马,却是要远胜过程先生呢”

    程昱其实心中好奇更甚,难不成这位新认的主公竟然还有断案的本事当下捋髯笑道:“正是南先生若肯出手相助,胜我何止十倍”

    枣祗一向敬服程昱,此刻听他亲口证实,不由狂喜道:“上天有眼啊如此便烦劳南先生了”

    枣祗抢先推开眼前锃亮的铜钉大门,回身向南鹰道:“南先生请看,这便是昨夜发案的县库了”

    南鹰没有急着入内,却蹲在库门外的黄土大街上,瞧了半天,这才施施然走入门内。

    朱漆的廊庑栏栅,映着一圈库房雪白的墙壁,本已经十分刺目,中间青石铺就的庭院中却洒满了大滩大滩的血迹,更让人触目惊心。

    枣祗黯然道:“这便是守卫们遇难之处了”

    南鹰没有说话,来到左侧的小库,仔细瞧了瞧门上的挂锁,只见锁上有明显的重物锤打过的痕迹,锁头也已断裂。

    库内空无一物,枣祗在旁道:“这便是存放五百万钱的所在,用来存钱的二十口大木箱均已不翼而飞右边的大库是存放三万石粮食的”

    说到此处,他不由吐出一口长气,艰难道:“情况和此处相同,也是门锁被毁,粮食全部失去踪影”

    南鹰奇道:“你们怎会将钱和粮食存在一处的”

    枣祗摇头道:“平时这里只是专门放粮的仓库,只是过几ri,钱粮便要一并运往郡府,所以县丞王度为了安全起见,建议暂时将钱粮放在一处,集中人力看管”

    南鹰恩了一声道:“便是那受伤的县丞吧”

    “正是”

    几人边走边说,来到拐角的一处角房门前,只见门前几步之处也是一滩血迹。

    南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枣祗答道:“这里通常用做值守官吏的房间,门前的血迹便是昨夜县丞大人受伤后留下的”

    南鹰又问:“其他守卫也有房间吗”

    枣祗摇头道:“普通守卫在值守时是不准休息的,八名守卫,门内两人,院中四人,钱库、粮库门前各一人,均是通宵守夜”

    南鹰微微眯起眼睛想了一会,道:“走领我去见见这位县丞大人,他可是现在唯一活着的人证”

    高风偷偷一拉南鹰衣袖,小声道:“长官,你还真会断案子啊”

    南鹰眼一瞪,低声道:“你小子瞧好了吧这些本事我可是都教过你们的,要灵活运用啊真是个笨蛋”说罢不理一脸痴呆之sè的高风,径自去了。

    一股浓烈刺鼻的草药味弥漫在室内,一位面sè憔悴的大汉闭目斜倚在榻上,半敞开的衣襟内缠满白布,隐见血迹,口中微微发出痛苦的呻吟,听得人声,半睁开双眼。

    枣祗关切道:“王大人,伤势如何了”

    王度强笑道:“无妨肩上被斫了一刀xing命却是无碍这几位是”

    枣祗忙引见道:“这几位是程立先生、南先生和贾先生是我为了破案专门请来的”

    王度无神的双目闪过一道光亮,勉力想支起身体,枣祗连忙按住道:“王大人,你有伤在身,不可乱动”

    王度只得颔首示意道:“久闻程立先生大名,此次我疏于职守,致为jiān人所乘,却累几位先生奔波,我之罪也”

    三人一齐拱手谦让。

    王度转向枣祗道:“贤弟,你身为县尉,担任一县治安之职,愚兄的罪过全靠贤弟补救了,还盼贤弟莫辞辛劳啊”

    枣祗决然道:“兄长放心,休说这本为我份内之事,为了给兄长脱责,也为全县百姓不再二次缴赋,我也必须破案”

    南鹰插言道:“虽然不应打扰县丞大人静养,但现在当事之人只有大人一人幸存,我们只好冒昧耽误大人一点时间,提几个问题,这对破案至关重要”

    王度点头道:“这个我明白,你们尽管问吧”

    南鹰想了想道:“敢问大人,钱粮是何时入库的”

    “粮是秋收后入库的,至今已有数月,钱却是前几ri才从各乡镇收缴而来,入库不久。只因岁末将至,钱粮均需及时运至郡府,下官可是万万不敢迁延的”

    “钱粮入库有多少人知道呢”

    “这个嘛,知道的人可就太多了,我和县尉大人,数十名押运的士卒,还有县库的三班守卫,全都知道”

    “是县丞大人建议将钱粮集中存放的”

    “正是下官本想,再过几ri就可将钱粮一同运走,而时下并不太平,全国各地均是匪患不绝,万一分兵驻守,出了问题如何是好便建议集中人手统一看守,不料,人算不如天算,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也就是说,钱粮统一入库几天后,案件就发生了”

    “正是如此”

    “那么请大人详细说说昨夜发案时的经过吧”

    “昨夜,大约丑时吧,我仍在角房内清点钱粮帐目,突然听得院中守卫大叫,接着便是兵器交击之声,我大惊之下,连忙起身察看,岂料刚刚拉开房门,一把利刃当头砍来,正中我肩颈,我剧痛之下,当场晕死过去晕倒前隐约瞧见,院中守卫们正和一些黑衣蒙面人战在一处其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所有兄弟均已殉职,两处库门大开,钱粮均已不翼而飞我只得挣扎着爬出门外呼救。唉这可如何是好啊”

    “依大人猜测,这些黑衣人会是什么人呢”

    “唉呀这个便不好说了不过依我之见,只怕不是附近的山贼,便是其他州郡的流寇吧”

    南鹰问至此处,叹息道:“大人受苦了好我已经问完了,大人好生调养,稍后我们再来探视”

    南鹰走出王度家中,沉声道:“走再领我去看一下守卫们的遗体”

    南鹰缓缓将手中的白布放下,重新遮盖住那名牺牲守卫的面庞,长呼出一口气,走出殓房。

    他将高风、高清儿和其他兄弟召来,低声吩咐了半天。

    众人不住点头,跟着上马飞驰而去。

    南鹰转头向枣祗问道:“县尉大人,我有一事相询”

    枣祗忙道:“先生请示下”

    南鹰仰首向天,悠然道:“如果此案不破,将会如何”

    枣祗惊道:“先生,你说什么此案无法破解吗”

    南鹰失笑道:“你不要误会我只是问,此案如果不破,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比如,你和县丞大人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应该运往郡府的钱粮又将如何补上。”

    枣祗心中稍安,惨然道:“我和县丞大人失职之罪是在所难免,县丞大人虽负首责,但因护钱粮受伤,可以从轻发落,而我负次要责任,依律都将革去官职,这倒也没什么,最可悲的是,上交赋税是军国大事,绝不会因此罢休,必会再次加赋于民,老百姓的ri子可就更苦了”

    南鹰脸上竟然露出一丝笑容,再无下文。

    枣祗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南鹰发话,心底不禁有些发急,疾声道:“南先生,我这便发下告示,同时派出所有役卒拘拿贼人吧”

    南鹰神sè古怪道:“拘拿怎么拘拿”

    枣祗不解道:“当然是广布人手至四乡八亭,到处探查形迹可疑的人,然后逐一排查啊”

    南鹰“呸”了一声道:“那你查到明年吧”

    程昱捋须笑道:“南先生不必再戏耍他了我观先生所为,只怕案情是了一些眉目了”

    南鹰这才大笑道:“还是仲德知我心意不过,倒并非有了些眉目”

    贾诩诧异道:“此话何意”

    南鹰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道:“如果运气好,等阿风他们回来后,案子就应该破了”

    三人一齐失声道:“你说什么”

    南鹰也不理他们,自语道:“恩饿了先找个地方好好吃上一顿吧”说着抬腿便走

    走了几步,不见贾、程、枣三人跟上,回头一瞧,只见三人仍如傻瓜般呆立不动。

    不由唤道:“愣着干什么走啊县尉大人是地头蛇,快尽尽地主之谊”

    三人面面相觑,均生出高深莫测之感,连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