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历史小说 - 鹰扬三国在线阅读 -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三章 潜波暗流

卷二 黄巾之殇 第三章 潜波暗流

    皇城北宫,朱雀门前。

    一名负责值守的北宫卫士令属下郎中“呛”的一声抽出长剑,冷冷的注视着远远行近的绰绰人影,他身后的卫士们也jing惕的握紧了手虽的兵器。虽然来人是从南宫方向而来,但是如今已是夜半时分,这情况仍是极为反常的。

    那郎中突然松了一口气,他还剑入鞘,换上一脸笑意,迎上前行了一礼道:“原来是中常侍大人和崔将军”

    那一身甲胄的崔将军微一点头,反倒是那位中常侍大人和颜悦sè道:“将军不必多礼封谞有要事启奏天子,还请通禀”

    那郎中猛吃一惊道:“什么大人竟然要连夜觐见吗”

    他为难的搓了搓手道:“大人,非是小将无礼冒犯,您可是天子近臣,规矩您是最清楚不过了这个,小将如何作得了主”

    封谞点头道:“本官如何能不清楚夜觐的规矩一是无军国大事者不得觐见,二是非宫中府中还有内卫将领各一人同时请见者,亦不得觐见”

    其实这两条规矩,完全是针对可能出现的夜间刺驾行动所采取的一种防范。宫中府中便是代表了中朝和外朝,此二者争权夺利百余年,可说是针尖对麦芒,自然是不大可能联起手来入宫刺驾。何况还要求有一名内卫将领随行,便是另一种监视行为,以防出现中朝与外朝勾结谋逆的万一情况。

    那郎中小心的瞧了瞧封谞的脸sè,赔笑道:“大人您瞧,您和崔将军不过两人,尚少一名外朝大员,末将真是不敢随便惊扰圣驾”

    封谞微微一笑道:“将军多虑了,老臣久沐圣恩,如何敢触犯宫中的规矩,请将军放心容我二人稍站片刻,很快便有另一位大人到来”

    那郎中心中虽宽,却是惊讶更甚,看来确是有大事发生,三位大员同时夜觐的事情,已经多年未有,听说上一次,便是上禀凉州刺史孟陀远征琉勒,三万大军却几乎全军尽没的败报。难道又出现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事

    他强忍心中的好奇和不安,又躬身施了一礼,便退回自己的岗位,再不敢多发一言。

    此时,远远的幽暗光影中,隐隐传来纷乱的脚步之声。

    沉重的步伐之声由远而近,一名虎背熊腰的大汉一头冲进丹尘子的别院,向着灯火通明的正堂纳头便拜,口中用低沉却恰供房中之人听清的音量道:“微臣何进,恭请天子圣安”

    正堂之门轻启,灵帝缓缓步出,面沉如水道:“何卿,你好大胆子”

    何进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道:“微臣未聆圣谕,便私自出兵,确是万死难赎,请天子降罪”

    灵帝冷然道:“罢了,念你一片忠心耿耿,又懂临机而断,起来说话吧”

    他先前对着南鹰几人,尚是和言细语,教人如沐chun风,但如今面对一位外戚重臣,却散发出一股高山仰止的帝王威严,令人心存敬畏。

    那何进暗抹一把冷汗,慢慢站起身来。

    南鹰蒙上了面巾,立在灵帝身后,此时终于瞧清了这位历史上著名的屠户,不由微觉吃惊。

    这何进虽然生得壮硕,但四肢匀称,面目俊朗,神情从容镇定,荣宠不惊,绝非自己想象的草包货sè。而且从他眼中不时闪过的锐利眼神,不难猜测,他也必是一位高手。

    灵帝淡淡道:“说吧那太平道唐周告密之事是否属实眼下情况究竟如何”

    何进正要作答,猛然瞧见灵帝身后几人,皆以黑巾蒙面,难识庐山真相,讶然脱口道:“陛下身后是谁”

    灵帝眼中闪过一道jing光,森然道:“你是在问朕的话吗”

    何进话一出口,便知不妙,复又跪倒道:“是臣多嘴,臣急昏了头,陛下息怒”

    灵帝点了点头,放缓口气道:“这几人是朕的心腹,你有什么话尽可直言,无须顾虑”

    何进心中一颤,自己如今亦可算得上权倾朝野,如何却从未听说过天子身边有这等心腹的存在难道,天子手中握有自己不知道的力量

    他打了个寒颤,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没有半丝异样:“启奏陛下,那唐周于两个时辰前主动来到洛阳东部尉署衙投案,道出朝中三位重臣有通匪之嫌,但他也并无真凭实据。不过他还揭露太平道大渠帅马元义目下正在城中,秘密策划一个大yin谋,只有此人才知道内jiān的真正身份。”

    何进一口气说到此处,终于忍不住轻喘一口,才道:“臣已经密令三千甲士将那三位重臣的府邸团团围住,同时派出jing锐前去抓捕马元义。只待人赃并获,便可严刑逼供”

    他嘴角流露出一丝狰狞之sè,冷笑道:“那时便可顺藤摸瓜,查获真正的朝中jiān细”

    南鹰心脏不争气的剧烈跳动着,历史历史正在眼前重现这种感觉真是令人难以表达有一种亦真亦假的错觉,仿佛此刻所发生的历史正是为等待自己而重新上演。

    他听到何进的话,感觉到他的森森杀意,不由心中一动,想起贾诩说过外戚和宦官们之间的明争暗斗,难怪后来这何进会死于张让等人之手了。同时心中庆幸,幸好自己将马均留在城外,否则一旦被他听到马元义命在旦夕,必有失态之举。

    灵帝不置可否的“恩”了一声,沉吟道:“先不要言之过早,一切均要等到拿下那马元义再说还有,那三人有何异动”

    何进神sè尴尬道:“张让、徐奉二人均在家中,只有那封谞却不在家中,据家人说是宵禁之前便出门了”

    他见灵帝脸上闪过一丝异sè,连忙道:“陛下勿忧,臣已遍查didu十二门,均没有封谞出城的纪录,想是去城中哪位大臣家中赴宴吧”

    灵帝嘿嘿一笑,道:“也说不定正在哪里密谋,想要取朕的项上人头吧”

    他斜睨何进一眼,冷冷道:“这几个人,你最清楚吧你说说,谁会是真正的内jiān呢”

    何进一阵颤抖,立时噤若寒蝉,再不敢说半句,只因灵帝此言,恰恰说中他的心病。

    他一向与张让暗通款曲,两年前还专门将自己与何皇后的meimei嫁于了张让之子张奉,两家实是同盟关系,而封谞也与他相交匪浅。

    最理想的结果,便是徐奉此人傲慢自大,一向对自己不怎么买帐,这一次正是自己落井下石,铲除异已的好机会。

    他刚刚之所以将话说得如此决绝,其实主要是为了向灵帝表达自己公忠体国、大义灭亲的忠诚。可是,灵帝这么一点,他却真的有些慌了,他并不认为张让真敢勾结谋逆。他实在是太了解灵帝对张让的信任了。可是封谞呢如果他真的有什么问题,自己只怕也会受点池鱼之殃吧

    他想着,冷汗不由从背上一层层的渗了出来。

    到底会是谁呢一切的答案,都在马元义身上。

    何进突然生出一个连自己都认为很滑稽的想法:马元义啊马元义你还是溜之大吉的好

    洛阳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之上。

    马元义俯视着城中,虽然远在数里之外,又是在漆黑的夜间,但仍可清楚的看到,无数火把隐隐连成一条长龙,直奔自己原先隐匿的城东小院方向而去。

    他吐出一口长气,今夜确是命悬一线,只消再晚得一个多时辰,自己便很难轻松脱身了。若非自己心中jing兆突现,亦或是恰好位于城东的上东门是自己人守门.他不敢再想象下去,只觉得额上似有冷汗渗出,再经彻骨的山间寒气一浸,浑身都有坠入冰窖的感觉。

    到底出了什么事自己抵达洛阳不过数ri,且一向足不出户,绝不可能露出任何马脚。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自己被出卖了。

    他愤怒的浑身都开始发颤,双手捏得“嘎嘎”作响,究竟是什么人出卖了自己知道自己行踪的只有封谞、徐奉和几名太平道渠帅一级的人物,连张梁和张宝都对此一无所知。

    马元义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将狂躁的情绪压制下去。现在再想这些也是于事无补,最重要的便是继续施行自己的计划。好在,所有参与之人都只是负责计划中的一个环节,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一人知道全部的布局。

    即使是封谞、徐奉或是自己的手下出卖了自己,他们也绝不可能捍动这个天衣无缝的死局。

    一条黑影幽灵般从身后冒出,讶然道:“大渠帅,您怎么连夜出城了我们约定的时间明明是明ri啊”

    马元义大喜转身道:“你来得正好其他兄弟现在何处”

    那人道:“属下是因为距离最近,事情也办得顺利,这才提前来到约定地点其他兄弟应该仍在路上吧”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大渠帅,是不是城中出了什么事您怎么会亲自出城来与我们碰面原先说的只是派一个兄弟扮成樵夫,来询问我们的进展情况”

    马元义苦笑道:“城中局势确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我若不是连夜潜出城外,险些xing命不保”

    那人情不自己的发出一声惊呼,道:“怎会如此”马元义颓然道:“事情仍不明朗,但应是城中之人出

    了叛徒”

    他见那名手下惊得手足无措,轻笑道:“你放心既然城中守军大举拿我,这也恰恰说明了一点,城外的兄弟们绝无问题否则此处早已是十面埋伏了”

    说着不由放声大笑。

    那手下这才恢复镇定,苦恼道:“那么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马元义目视着城中的纷乱火光,凝神想了一会,才道:“看来必须要提前发动了”

    那手下一呆道:“可是我们仍未完全”

    马元义摆手打断他,道:“你们几路人马进行的如何我要知道详细的情况”

    那手下微一思索,道:“属下这一路是从宛城北上的,目前已经沿途暗中集结四千教众,现已全部潜伏在距离此处不足两ri路程的偃师。另外,我还收到消息,另有两路人马分别抵达了洛阳之南的伊阙关和以北的平县,路途也极近。”

    马元义微感失望道:“看来只到了一半不到的人马,计划进行起来将会困难的多”

    那手下苦思一会儿才道:“大渠帅若是感觉人手不够,何不从附近郡县入手须知这方圆数百里,才是我们太平道多年的教化之地,教众少说也有数十万”

    马元义目光一亮,拍手道:“此言是矣我如今又何必还在乎是否我荆扬一系的人马只要有人便好,来者不拒”

    他突然又叹息道:“不过想要调动他们可不容易,除非是恩师,或是两位师叔亲至我一个荆扬大渠帅的话,他们未必肯听”

    那手下微笑道:“大渠帅尽可放心,属下曾在河南久居,此处很多教众还是属下发展的,听说现任河南渠帅不久前战死于宜阳,此刻他们正是群龙无首。相信凭大渠帅的威望和属下的人缘,只要登高一呼,必有响应”

    马元义喜道:“好就这么办吧”

    他想了一想道:“你辛苦一下立即回去发动本部人马和河南教众。五ri后,现有的全部教众向洛阳集结进发然后,你们在沿途..”

    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凑在那人耳边说出一番话来。

    那人浑身一颤,骇然道:“原来大渠帅的计划竟是..”

    马元义以指封唇,“嘘”了一声。

    那人呆立良久,才衷心道:“当今天下,除了您之外,还有谁人能够想出如此妙绝之计”

    马元义沉声道:“你仍有一事要做便是立即向张梁、张宝两位师叔发出紧急书信,只有八个字”

    那人连忙侧耳倾听,不敢漏掉一字。

    马元义一字一字道:“五月初一,黄巾遍地”

    那人失声道:“什么五月初一只有一个月不到了如何还来得及”

    马元义摇首道:“只能如此我们现在立即发动这个计划,仍要几天时间如果成功,天下将立即陷入纷乱,各地同道才可趁机起事,这便是星火燎原”

    那人艰难道:“可是如此一来,我们便成为众矢之的得不到任何的及时援助,我们.”

    马元义长叹一声:“我们便如浪尖上的一叶孤舟,随时可能粉身碎骨,对吧”

    他涩声道:“那又如何朝庭已经公开捉拿于我,说明他们已经开始动手了我们只能拼死一搏”

    他又转过身来,瞧着夜幕下的洛阳,幽幽叹息道:“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五ri后了,如果计划失败,不要说我们死无葬身之地,连我们太平道数十年的根基,也将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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