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一六章：周而复始的崩坏
“所以，新垣同学，你具体希望我怎么样呢？如果我不用这种态度和你说话，和你处理问题的话，那么，你觉得，我还能够在你的身边，坚持下去吗？” 当加藤用不那么淡定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和也就已经意识到，事情已经开始往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去发展了。 他有些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又轻轻地把自己的脚步往前移了一点，然而，和也能够感觉出来，自己的这些小动作，在加藤的眼里，都显得无比可笑。 最后，和也只是露出了一个有些畏缩的笑容，转过身去。他可以在自己的心灵受到足够压力的时候正面接受诗羽的表白，然而，他不想让加藤把有些话说出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加藤一直是和也给自己设定的最后一条防线。 这是和也给自己设立的底线，而这一条底线，来源于他对加藤的无条件的信任。 和也是能够感受到加藤的动摇的，这也是他屡次在强调守护与加藤的“约定”的原因，这也是现在的和也试图逃避的原因，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让对方说出话来，那也许很多事情就真的无法挽回了。 然而，善解人意的加藤，又一次让和也的息事宁人的做法没有成功。有些轻声的呼唤从和也的身后传来：“新垣同学。” 和也从来没有觉得加藤的声音有这么让人觉得恐慌过，然而，虽然对自己的决定一直在表示否认，他还是有些如同被控制一般地转过了头，就好像对方的声音是塞壬的声音一样。 “其实，新垣同学没有必要这么做的吧？你觉得现在的我，能够改变些什么呢？”和也转过头去的时候，加藤只是低着头，用那种有些颤抖的声线，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是能够改变什么的问题吧？问题从来不是看上去能够解决什么，不是吗？”和也的表情并不好看，面对加藤的抱怨，他只是苦笑着回答道。 “那么，本来把一切都隐藏到最后，不就可以了吗？正如一开始我们做的那样，不是吗？” 和也摇摇头，没有说话，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什么才好，毕竟，自己的确是因为在伦也的无意识的刺激下，说出了那番话，然后导致了现在的这个局面。 “所以，问题就很简单了，”加藤按了按自己的太阳xue，站了起来，说道，“只有这一回，让我也不按照新垣同学的想法来说话，其实也是可以的吧？” 没有得到和也的同意——事实上现在的震惊的和也也已经无法做出任何的有效阻止加藤的动作了，加藤就有些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事实上，新垣同学还是都应该清楚的吧？我从一开始就在注意新垣同学了——当然啦，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是没有说谎的，那个时候，我的确没有像新垣同学想的那样‘在搬家时，看着即将消失的你的影子，然后恋恋不舍地求着母亲留下，然后在再三恳求失败后在心里立下了以后绝对要重逢的约定’什么的，这是绝对没有的哦！” 加藤在诉说这些话的时候十分平静，就与她往常的那种安详的态度别无二致，甚至，在提到“绝对要重逢的约定”的时候，她露出了罕见的有些孩子气的笑容，就好像在说一件趣事一样。 看着这样的加藤，和也一时间有些想要和她一起笑出来，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现在的气氛，脸色又沉了下去。 加藤就像是没有注意到和也的表情变化一般地，继续以惊人的平静的语气诉说着。 “当然啦，重新见面之后的问题新垣同学可能都已经看过了，通常来说，当一个女生对一个男生开始感兴趣时候，那就是很危险的时候了，虽然我觉得我可能会和其他女生不一样，但是，显然，我还是有些高估自己了。虽然相比起来，新垣同学你明显比小时候要差劲了许多，就好像你从一开始就有了高中生的成熟度，但是在十年的时间中却没有发生变化一样，但是，感情这种事情，从来不是根据成熟的程度来决定的吧？” 当加藤说道“从一开始就有了高中生的成熟度”的时候，和也的心突然地颤抖了一下，虽然在加藤面前，但是他却想起了在自己向英梨梨吐露某个事实时对现在的自己全盘接受的英梨梨，那个高声喊着“我不懂这些情况，但是我就是喜欢你”的有些傻的女孩子。 也许，所有的女生都没有做错，做错的只有我自己吧？而且，是那种无法挽回的错误。和也在心中哀叹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怎么说呢，大概就是新垣同学在为英梨梨和霞之丘学姐努力的时候吧？我会突然地想，如果新垣同学也能够为我努力一下就好了——当然，等到意识到感情从好奇心发生变质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克制了。” “从头到尾，我并没有羡慕或者嫉妒英梨梨的意思，从一开始，我就是英梨梨派的，这一点，到现在我都没有发生改变过，即使我今天想和你说这么多话，即使在我听到你今天说了那些事情之后，也没有发生改变过。我始终觉得，付出了那么多，等待你了这么久的英梨梨，才应该是你选择的人——我不否认霞之丘学姐也付出了许多，但是，我觉得，我也许更能够体会英梨梨的感情。这也许是同作为青梅竹马的感情吗——当然啦，我这个青梅竹马不是很称职就是了。” 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加藤自嘲地笑了笑。 虽然今天一天加藤笑的次数比之前合起来还要多，但是和也却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感到高兴或者感动，他知道，当加藤都需要用勉强的笑容来伪装自己的情绪的时候，那就是连她都已经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情感的时候了。 “你一直在说你是英梨梨派的，你一直在说你对诗羽学姐很抱歉，但是，这和你的感情都无关吧？你不是要任性地说出你的感情吗？那你就说出来啊！我在这里听着啊！”烦躁到极点的情绪，让和也更加无法冷静，最终，他还是有些崩溃地朝加藤喊出了这样一番话。 “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说好了吗？我只是想把这些心情说出来而已，至于我自己，我是从来不在这个对局当中的。” “按照你的说法，你是旁观者吗？” “对啊，旁观者，虽然这个旁观者很不称职地向主角投入了自己的感情，但是，旁观者终究只能是旁观者，到最后，也只能是这样。”加藤冷静地回答道，然而，在这场对话当中，她的头则第一次罕见地偏移开来，似乎是不想让和也看到自己的感情。 “你的爆发就这么短暂吗？” “难道新垣同学希望的不是这种短暂的爆发吗？你总不会希望现在的情况变得更加麻烦了吧？” “明明刚刚还说了自己是在任性的，明明刚才还说了想按照我所不期待的反应说一次的，到头来，怎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啊！” “这是因为，真的没有办法了啊！”加藤的声音第一次变得颤抖起来，“因为已经习惯了啊！因为已经习惯了在新垣同学没有办法解决问题的时候帮助新垣同学解决，因为已经习惯了在新垣同学不知所措的情况下施以援手，因为已经习惯了，以这种方式待在新垣同学的身边——所以已经习惯了啊，习惯到最后也无法任性，我也很不喜欢这种事情啊！” 到最后的时候，加藤的声音慢慢地带上了一丝哭腔，让和也有些欣慰，但是更加心痛的是，自己对面的这个女生，终于，把她最真实的一面，暴露在了自己的面前。 “说什么‘旁观者’啊，这种游戏中，当一个旁观者很好玩吗？绝对不好玩吧？为什么我一定要当英梨梨派，那只是因为我和英梨梨的关系更好罢了？如果和也你和英梨梨在一起的话，我帮助你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也会更加名正言顺了不是吗？其实一开始不也是很好吗？一开始我们不是这么做的吗？可是最后全都在最近的这一次问题上出问题了，不是吗？我一直在用我自己的方式让大家都开心，都满意，但是这一次为什么不行呢？” “然后我明白了，如果真的靠太近的话，那也会出问题了，当然，之后我对和也你的暗示十分成功，距离很好地维持在了一个冷淡但是不至于不熟悉的程度。我觉得只要控制在这个程度就可以了。然而，这是新垣同学你自己的问题吧？你为什么就这么容易地被一个游戏里面的剧情弄得七上八下，然后说出那些话来吗？都是因为新垣同学，我才没办法坚持下去的不是吗？都是因为新垣同学，我才搞砸的不是吗？我不想搞砸的，我真的不想搞砸的！” 这是加藤第一次毫无顾忌地把斥责和埋怨增添到和也的身上，每一声的斥责，在进攻和也的心灵的时候，也让和也，终于有了一种对自己的领悟。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依赖到，一直以来，他有多么地依赖着加藤。虽然无数次地遇到过让自己感到绝望的情况，但是和也可以不依赖任何人自己解决问题，但是，在他觉得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总会是觉得有办法的，因为加藤没有抛弃他。 然而，现在的加藤，却在抱怨他，抱怨他对她的过度的依赖，抱怨他对她的这种帮助的索求但是无所回报。 然后，和也知道，这样的抱怨过后，可能，加藤惠真的要离开了。 不是那种双方之间的默契一般的相互冷淡，而是，在心灵上的告别——加藤有一点说的没错，她从来就没有把自己当做过一个竞争者，而一个不是竞争者的人，在连观众都无法当的情况下，那就只能让自己彻底的出局了。 然而，这却没有让和也放松下来，而是让和也有了一种紧张感，他知道自己对加藤的依赖十分差劲，但是，正如加藤已经习惯了对和也的妥协一样，和也，也已经习惯了对加藤的依赖。 因此，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在加藤发泄完准备转身的那一刹那，和也伸出了手，抓住了加藤的校服的衣襟。 加藤显然没有预料到和也的这个动作，她有些惊讶地往回一看，而这也让和也变得更加激动起来，抓住加藤的衣襟的手加了一把力气。 然后，就好像花样滑冰时的慢动作一样，在已经掉落的樱花树下，加藤旋转着转过身来，然后，瞪大了瞳孔，倒在了和也的怀里。 “加藤——”这种情况是和也也没有预料到的情况，甚至，当加藤躺在自己的怀里的时候，和也在那一刹那产生了想要防守的心情。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人的一生中会有多少个巧合呢？和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但是，他知道的是，今天的所有巧合，他都不愿意看到。 因为，就在他托起加藤的那一刹那，他看到了，加藤身后的一直咬着嘴唇不说话的英梨梨。 如果说最开始和也还能够欺骗自己说英梨梨只是看到了最后的一幕，还能够解决这个误会的话，但是，接下来，英梨梨的话，就让他觉得，所有的一切，到这里，已经无法改变了。 碧蓝色的眼睛的泪水悄悄地在英梨梨的白净的脸庞上流下，英梨梨的颤抖的声音传到了和也的耳朵中：“我从来没有说过惠你不可以努力的吧？但是，但是这样的你，实在是太卑鄙了，不是吗？” 显然，英梨梨误解了什么。然而，和也知道，到现在这个情况下，误解了什么，又或者是没误解什么，已经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