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其实在历史上，商人的存在都是士族的附庸，与其说是商人在经商，倒不如说是士族的经商。所以就有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现象，白天冠冕堂皇的站在朝堂上撕心裂肺的喊着报效皇恩，转头一变满脑子鬼蜮伎俩，想着怎么从皇帝身上套取自己最大的利益。 于是形成了这样一个死循环，那些士族冠说着鄙薄商贾的话，却又干着商贾的勾当，享受着商贾所能带来的便利与富贵生活。朱元璋与其说是讨厌商人，倒不如说是他厌恶这样的士族。 慕容正迈出了第一步，就是打破了那种不能说也不会有人说的潜规则。所以，朱元璋才会允许。 只是，士大夫不会！ “皇帝的案子上，弹劾你的奏章都已经堆积如山了。”上官云和慕容正并辔而行。“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有。” “这你也敢看？” “我当然不会光明正大的看。在你值班的时候，我偷偷溜进去看的，我还记住那么几个，要不要收拾一下？” “先不用了，先把手头上的事解决了再说吧。” 今天，上官云休假，慕容正就把他带上了，除了上官云，后面还跟着凌劲风、杨铮、张玉。南际云和钟南屏不知道跑哪儿幽会去了，一直没找到他的人影。 见色忘义啊！ 上官云恶趣味的说道：“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这家伙迟早弄出人命来！” “那倒不至于！老三还是很有分寸的，钟姑娘也是守礼之人。” “这些都是些屁话，你看他们俩天天腻歪在一起，干柴烈火的，再加上现在天干物燥，嘿嘿……” “有时候我真想撕烂你的嘴啊！” “有这种想法的人多了去了。” “话说回来，你最经和我妹子怎么回事，她现在见了我，十句话里面有九句话是骂你的，还有一句是希望你有各种死法。哎……你就是个祸害，我妹子温婉贤淑，精灵可人……” “打住！”上官云挑着眉毛：“就你那妹子也敢说是温婉贤淑？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差点一把火烧了我房子。” “她还小，你跟她计较什么？还只是个小姑娘，你就脱光了站在她面前，哎呀……辣眼睛啊！” 上官云呵呵笑了起来：“这样做难道不是扯平了吗？” “你脸皮真的是比城墙还厚呀，被一个大姑娘看光了，你还若无其事的！”慕容正回过头对凌劲风说道：“你以后少跟他学这些没皮没脸的，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凌劲风一直点头，但是看着上官云的目光还有几分崇拜。这小子没救了，上官云满足了他心中所有关于侠客的条件，至于他老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以及师公教的的道理，早被他吞到了肚子里，指不定现在正在哪个茅坑里边发酵。 上官云用刀，但凌劲风却不喜欢，于是上官云根据凌劲风的特点，将刀法改良让凌劲风练习。凌劲风耍刀子，他用的是一条钢鞭，三十六斤！因为他力气很大，拿着这条钢鞭只会胡乱的砸下去，根本不注意防守，所以上官云又让他练防御。 于是，凌劲风右手三十六斤钢鞭、左手三十二今铁锏，练的风生水起。 这些人，今天都是慕容正带过来镇场子的。原本以为朝堂上的那些文官出手会慢一些，谁知道下手还是挺快的。今天早上，应天府的衙役突然在城中抓了几个商人，理由是走私！ 现在人还在应天府大牢。 沈烟霞无奈之下，只好到栖霞山找慕容正。 杨宪后槽牙疼的直抽抽，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嘴巴子。原本抓几个商人这种事根本用不到自己过问，派几个捕快就能做，但今天自己偏偏多说了两句嘴，这事儿就变成了自己指使手下干的。等到沈家的人来到府衙陈述情况的时候，杨宪才知道今天抓了慕容正的人！ 慕容正的官职并不足以让他这应天府尹为之忌惮，但是，陛下开国至今，一共也才封了五六人爵位，徐达常遇春战功赫赫，这自不必多说。郭威是小舅子，且立有大功。慕容正那可是救过皇帝命的人，和皇帝也是沾亲带故，论起信任程度，只怕比郭威还要强上一些。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已经回来了，慕容正马上就来了，同行的还有上官云。 想到这儿，杨宪的后槽牙更疼了。这两个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而且俩人还是穿一条裤子的，对待文官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有两个文官得罪了他们，一个被打成了猪头，另一个被打了个半死，皇帝什么话都没说…… 杨宪不想成为第三个！ “来中门！” 慕容正穿着燕居的常服，没有穿朝衣，所以这事儿只能私了，满面笑容的和杨宪打了个招呼。 杨宪笑着说道：“不知什么风儿，把侯爷吹过来了。” “只是路过来看看杨大人。” 只是看看？杨宪不这么认为，因为他看到了慕容正后面的上官云，表情很不好。 “二位请。” 尽管杨宪把“二位”两个字咬的很重，但慕容正和上官云却带着手下直接就进了内堂，特别是上官云和他跟前的那个小伙子，两个人兵器都没下。 凌劲风看杨宪盯着他的兵器，于是出声问道：“这位大叔你看我干啥？” 杨宪叹了口气：“这里是应天府衙，按照规矩携带兵器不能入内。” “上官大哥还带着呢。” “他是殿前将军。” 凌劲风撇了撇嘴，自己确实矮了别人一头。于是从背上将钢鞭铁锏取下，随手就扔到了地上。只听见哐啷的一声，吓得杨宪魂都快丢了。再仔细望去，脚下的青砖都被砸裂了。 慕容正到了内堂，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来杨大人今天不忙呀，堂堂府衙也没个审理案件的时候？” “侯爷说笑了。”杨宪说道：“陛下初登大宝，应天城内也是一片祥和，本官倒是落得个清闲。” 慕容正不由得为杨宪这波马屁点了个赞，这帮文官都是靠嘴混饭吃的，嘴皮子还是真利索。 “杨大人，我就不说那些多余的客套话了，今天我来，还真有件事儿。” “侯爷指的是今天抓来的人？” “是。” “侯爷，你是知道的，任何人犯了错都得依着国法，若是随随便便，便让勋贵把人带走，那置国法于何地？” 卡吧一声，杨宪又被吓了一跳，扭过头一看，竟然发现上官云坐没坐相的坐在个椅子上，而且直接用手把椅子上的扶手都给掰断了。 “杨大人你接着说，我只是有点手痒。”上官云似笑非笑。 杨宪有点怕，便悄悄的往远站了站，上官云行事没有章法，说不定一会儿就把自己哪哪哪给掰了。 慕容正说道：“杨大人，本官也是朝廷命，官自然知道国法无情，只是你也知道陛下让我营造皇城，我是在陛下面前拍了胸脯保证，现在你却把我要营造皇城的一些人给抓了，如果陛下追责起来你，我都是担当不起的。” “侯爷，下官自然知道这些事情，但是那些个商人确实走私了一些犯忌讳的东西，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走私了什么？” “生铁。” 慕容正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生铁和铁器不一样。铁器因为已经铸造成了相关的事物，不管它什么用途也是一目了然，但是为了防止有人把这些铁器用作他途，所以铁器的售卖都是有着严格的管控。生铁就不一样了，只要铁匠随随便便几次下去，这玩意儿就能变成刀！ 杨宪对慕容正的态度十分不理解：“侯爷知道他们带着生铁？” “知道。” “这可是违禁物品！” “哪条法律说的？” 杨宪瞠目结舌，这就是不要脸了！从古至今每个朝代的法律都有明确规定，生铁要接受国家的监控，避免有人用生铁锻造兵器，意图谋反。 慕容正站了起来说道：“杨大人，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替陛下办事的，那么这些生铁也都会用到城墙的营造上。” 杨宪觉得慕容正在扯淡，毕竟这个时代的建筑都是以土木砖石为主，充其量多用几斤钉子哪，用得了几千斤的生铁。 “侯爷，话不能这么说。”杨宪说道：“这一次是以走私的罪名抓的人，那自然是有证据的。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中书省下刑部就有法规，凡我境内商贾，生铁贩卖需由官员出具凭证，且不得超过五十斤。这一次抓到的那些个商人，手上有生铁六七千斤，而且，还是从一个胡子手里买的！” 胡子？慕容正有些意外。 这就有些麻烦了。这就好比在现实生活中，在一处国家工程上，你从境外势力手中购买大宗国际违禁品，而且打的是国家的幌子，这种麻烦谁沾上谁倒霉。 现在看来，倒霉的是自己了。 果然，文人的嘴，毒着呢！ “能否让本官见一下那几个人？” 杨宪说道：“见也可以，不过，下官把话说在前面，侯爷，那几个商人是侯爷建造城墙的，至于那个胡子，若是和侯爷没有任何关联，侯爷就要小心了。” “谢杨大人提醒。” 很快，衙役就从牢房里带来几个人，大多数慕容正都认识。林俊杰、赵大宝一见慕容正，差点都哭出来。自从朱元璋当了皇帝以后，这些个商人一个个就心惊胆战的，今天突然被抓了起来，还以为今天就到了时辰呢。 “侯爷，小的真的什么都没做啊……”林俊杰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小人真的是按照您的吩咐去买东西的。” 赵大宝也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们刚到应天城，就被抓来了……” 慕容正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上官云大喝一声：“嚎什么丧！一个个娘们唧唧的。” 慕容正踹了一脚林俊杰：“你说，我让你弄一些生铁回来，你怎么会去找一个胡子？” “好我的侯爷啊……”林俊杰叫起了冤屈：“您也知道，生铁这个玩意儿他不好弄啊，小的跑遍了应天，也才弄到个几百斤，这时候手下带来消息说是有个胡子，手上有一些生铁，小人就去了。”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慕容正恨声对赵大宝说道：“你怎么不去管管他，还有你也是，怎么不动动脑子想一想，这么多生铁，你们买的时候怎么不跟官府报备一声？怎么还跟个胡子买？” 赵大宝连忙说道：“小人去报备了，可是，人家根本不见我们。” 慕容正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也不简单。朝廷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自己呢，看来以后必须多拉拢一些。 “杨大人，这件事看来你得等一段时间再处理了，本官必须现在就进宫面圣，从陛下那里请来圣旨了。” 杨宪说道：“侯爷，您是个有本事的人，既然说这些生铁是用在营造城墙上，那肯定不会浪费出去，这事儿肯定拦不住你，不过这个胡子你得好好处理一下，万一有通敌的嫌疑，下官也不好处理。” 慕容正转过头，把目光落在后面的一个胡人商贩身上。 的确是个胡商，穿着阿拉伯长袍，披散着头发，头顶应该还戴着一个帽子，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这个时候趴在地上跟个癞蛤蟆似的，头都不敢抬。 如果是国人贩卖生铁，在没有官府开具的凭证的前提下，免不了会挨上一刀，胡人就不一样了，只要他们沾上一点儿，必死无疑！ 这个胡子，真是狗胆包天啊！ 上官云哼了一声：“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长什么样。是不是脸上都长了胆子，才敢……咦？是你？” 慕容正一瞧，眼前的胡人确实眼熟，但却一下想不起来。 那个胡商瞪着眼睛看了好半天，突然往前扑了过来，直接趴在慕容正的脚下，一边哭嚎一边大声说着：“恩公啊！我可找到你了！” 这个时候，慕容正终于想起来了，这就是那个倒霉的落难胡商，萨鲁曼！ 呵呵，自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