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一个看起来并不怎么富裕的村子,这与外面大城市截然不同。 外面钢筋水泥垒的老高,透亮的玻璃将阳光反射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将整个城市照的光明。 而这里呢? 除了最基本的电能供应的上,连村里每一户的墙壁都还是黄泥糊的,房瓦也格外陈旧,原本该鲜红的瓦片满是岁月印刻的灰黑。 难得见到几家今年发济了,换了瓦的,几天的雨下来,也都落上了沉泥,发了些不知是什么植被的芽。 而即便是如此荒旧的地方,却是早早地通了公路,开了公车,这也让村里的人们,有机会看看村外的世界。 而这一看,花花世界瞬间迷了眼睛。 老人们眼睛沉了,花花绿绿染不了他们的眼睛,可那些年轻人啊,一去城里,可就不愿意回来了呢。 这下,村里剩下的,只剩下了些老人孩子,村里的地,也都让老人代劳着。 “爸爸,mama!”提亮的哭喊声直接令村中原本该寂静无声的午后嘈杂了起来,熙熙攘攘的老人团团围在一起,不断地发出叹息和唏嘘声。 哭的人是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孩子都有的水灵的眼睛里,已经沾满了泪水,嚎啕的哭声,令整个村庄都能听得见这声声“哀怨”。 男孩面前,两卷草席包裹着的人躺在面包车里,整个人都被裹得死死的,除了两人煞白的脚心,什么都看不见。 隔着老远,也能闻到车里面散发出的,已经腐烂得臭味。 想必,这两人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车上的男人看见围上来越来越多的人,有些无奈了,赶紧招呼着,把车上用草席包裹起的死尸搬了下来,又草草的扔了两摞钱给男孩,便开车离去了。 他可不敢去同情这个男孩,他只是个司机,还有一大家子等着他养活。这时候他的同情心,就是明天他儿子吃不饱的肚子。 男孩哭着爬到尸体头的位置,颤颤巍巍,极为笨重的掀开上面的草席,看到那张他最眼熟的,女人的脸,煞白地毫无血色,干枯的面庞就好似饿了一年一样。 这一点都不像他mama,他记得,他mama可好看了,脸红嫩的,像个苹果似的。 当男孩看到女人的脸时,再也绷不住了,抱着那张他平时最爱捏的脸,痛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们看到女人的脸,更加感到悲凉。一位老人颤颤巍巍的弯下身子,把另一个草席打开,里面躺着的男人,赫然是他们眼熟的。 一时间,村民叹息声夹杂着唏嘘声,将悲痛洒满了整个村庄。 “唉,小妮子坐月子的时候还请我去做的月嫂。我还记得这小妮子,当时一口一个唐姨叫得那叫一个亲啊,我是喜欢的很呐,怎么就……” “可不是,这俩孩子,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俩娃从小好到大,一成年就拜了堂,还请我去做长辈呢,唉,这去趟城里,听说是夫妻俩被车给撞了,当时就没气了。” “唉,张刘明这小子,小时候精得很嘞,老到我家瓜地里偷瓜,贼头贼脑的,怎么进了城虎头虎脑的,见了车也不躲。” “这下好了,老张老陈死的早,家里也没剩什么老人,年轻的俩孩子也死了,这小娃娃以后要咋办?” “听说是那开车的喝了酒,把这俩娃给撞了,还给他跑了。他们城里的老板人好,把人给送了回来,知道他们还有个娃,给了两万的安家费。” “唉,才六岁半,爹娘就都死了,家里也没大人,还有个刚会走的小女娃,这日子,是给人过得嘛。” 正当这些老人们还在不断地回忆过去以及上天不公之时,一位稍年长的老头儿走了上来。 八十来岁的架子,走路蹒跚,佝偻的身子完全靠着那根蹭的油光发亮的拐杖撑着。但即便耄耋之年,这位依旧是衣着得体,一款青袖长衫,书香味十足。
“小,以后就带着你meimei,去我那住吧。”老人叹了口气,道。 眼见这位老头走出来,全部人都嘘声,只是还忍不住的叹息。 他们都是起码年过半百的老人,生离死别的事见得不少,但这白鬓送黑发的事,还是令他们这些久经沧桑的老人们唏嘘不已。 没有人会质疑这位老头,也没有人会觉得这位老人是贪图那两万块,因为这个老头,是这个村子最德高望重的老书生,他爹,是这村子里近百年第一位教书先生。 而他,也传承了他爹的衣钵,在这偏远的村子教了六十多年的书,这村子六十岁以下的,都是他的学生。 怎奈,村子偏困,孩子们半丁点大的年纪基本上就都不学了,要么下地干活,要么早早嫁人,要么,就像男孩爸妈一样,满腔热血的冲进城里寻“前途”去了。 老先生一辈子教书,唯一的遗憾就是岁入耄耋,还没培养出个大学生来过。 下午,老先生自掏腰包,给男孩父母办了丧事。穷苦人家出身,一切丧事都从了简,甚至连墓碑都是老人们用木板草草刻下的。 倒也不是老人们吝啬,这都是老先生安排的。老先生说,“这娃要是有出息,爹娘的碑他以后自己来修,若是没出息,那就是这小二俩命贱,也没必要占着村里的地给他们。等这木头烂掉,就当这世上没这俩人吧。” 而这些话,老头子故意喝的大声,让躲在一旁抹眼泪的男孩听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