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齐墨离落
墨家是先秦时代唯一的有严密的组织和鲜明的宗旨的学派。墨家学派有严密的组织，严格的纪律，其首领称为“巨子”，下代巨子由上代巨子选拔贤者担任，代代相传。 墨子是墨家第一任巨子，其大弟子禽滑厘是第二任巨子。墨子死后，禽滑厘不能服众，墨家后学遂分离为三派，有相里氏之墨即秦墨，有相夫氏之墨即齐墨，有邓陵氏之墨即楚墨。 秦墨，相里勤之后为腹黄享，再之后便是公孙渊；齐墨，相夫氏之后三代是离落；楚墨，邓陵子之后是孟胜，之后是田襄子，再之后便是轩辕志。 三家都对外声称自己是墨家正宗，长此以往，争执不下，三派便商定每二十年左右各家派出一名弟子前往宋国进行比武，凡胜者，此后二十年便是墨家正宗。 上一代较武者便是楚墨轩辕志、秦墨公孙渊、齐墨离落，胜出者是轩辕志。 公孙渊落败之后，一番思忖，认为墨家再分裂下去，迟早消亡，便有了一统墨家之想法。 离落无争斗之心，对于齐墨的存亡也似不太上心，齐墨遂日渐凋零。 而轩辕志已经意识到墨家必须在本质上进行变革方能在这乱世生存下去，并开始了探索。 天空初时浓阴蔽日，分不清是什么时辰。雪花大如席，铺天盖地洒向世间，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白色。 但见山壑纵横飞鸟绝，幽幽山路无影踪。 远远地山脚下两个灰色的影子向着东边缓缓走来，深一脚浅一脚，四排脚印蜿蜒曲折。 两人头戴斗笠，看不清容貌，看身形是一男一女，两人均穿着厚厚的麻布袍。 “无尘，下这么大的雪，为什么不能找个山坳避一下，你不觉得很傻很冷吗？”夜莺般的声音中夹杂着一股怨气，一出口便结成冰块砸向旁边的无尘。 “气息不匀，你要加强练功了，无心。”看不清无尘的脸，却能听出他话中的一丝戏谑。 “哼！”无心明知无尘不可能看到自己的表情，却还是恶狠狠瞪了无尘一眼，然后暗自调整了呼吸节奏，避免再次被可恶的无尘取笑。 两人的身影向东而去，身后的脚印片刻之后便消失不见，仿佛这里不曾有人经过。 飞扬的大雪陡然收煞，半掩红日从厚厚的浓云缝隙向茫茫雪原洒出刺眼的光芒。 “哇！雪停了！好美的景色！”无心摘下斗笠露出那张绝美的俏脸，昂起头，伸展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 无尘也摘下斗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凉直入肺腑，看看绝美的山河，绝美的脸蛋，绝美的艳阳，心情格外舒畅。 就在这时，一个雪球飞到无尘脖子上，碎成雪沫进入了无尘衣领，无尘只觉透心凉。 无心不知何时远离了无尘，捂着嘴笑弯了腰，手上还握着一个雪球。 啪！一个雪球打到了无心的头侧，雪沫飞溅，青丝成雪，无尘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 “臭无尘，看招！” “看我左右开弓！” 一时间雪球乱飞，欢快的笑声响彻寰宇。 冰冻严寒中苦行了几日，无尘和无心于这一日黄昏时分进了齐都临淄。 那日澹台明月离去之后，无尘和无心又在逢泽呆了两个月。 初雪时收到了师父的书信，轩辕志让二人代自己前往齐都临淄问候齐墨离落，明年三月开春后一同前往宋国陶邑。 临淄城大雪皑皑，俨然冰雪世界，时常繁华若锦，行人摩肩擦踵的临淄城，此刻街道上也已经没了人影，酒楼的旗子也已经冻住了，瓦楞上是长长的冰凌。 周代虽然已经有了宵禁的礼制，但还没形成秦汉之后的那种宵禁制度，战国时代礼制崩坏，各国对于宵禁也就或有或无，临淄作为当时数一数二的繁华大都市，并未禁止市民夜间活动。 无尘和无心裹着厚厚的衣袍在风雪中艰难地前进。无心不时地抱怨着这鬼天气，埋怨师父为何不开春再让他们来齐国拜访师叔离落。 走着走着，无心突然感觉眼前一黑，砰的一下撞到了无尘的后背，斗笠也掉了下来，摔在雪地里。 无心撅着嘴就要质问无尘好端端地为何停下不走了，看到无尘正仰头看着什么，便也仰头看去。 这是一座小庭院，大门紧闭着，只见门梁上方横悬一块铜匾，上书“墨镜学馆”四个字。 “呃，我们这是到了？” “嗯，敲门去。” “为什么是我？”无心嘴里念叨着，但还是走到门前敲了三下。 没人？无心回头看看无尘，双手一摊，一脸无奈。 门吱呀一声开了，无心被吓了一跳。一个清秀可爱的小女孩伸出半个脑袋怯生生地看着无心和无尘，问道：“你们找谁？” 无尘走上前来，笑眯眯对小女孩说，要找离落师叔。 师叔？小女孩眼睛一亮，道了声稍等便关了门，院子里传来飞奔和师父师父的喊声。 无尘和无心相视一笑，看来师叔是在这了。 院子里又传来飞奔的声音，这一次小女孩直接打开了大门，腼腆地笑了笑，说师父请他们进去。说完前面引路去了，无尘和无心连忙跟上。 院子里一条石板小径已经被清扫出来，小径右侧是一座石亭，亭边几棵梅花正悄然绽放着，树下洁白的雪上散落着点点艳红，在这肃杀的冬季特别鲜活。 庭院只有两进，女孩引着二人穿过第一进，绕过一道影壁，进入了第二进的院子。 院子中央一条清理干净的石板小路将院子分成两片，西边一片只有一座圆形石案，上面落着厚厚的雪，案边几株竹子已经光秃秃。 小路东边也有几株梅花绽放，幽香渺渺。梅花丛中一个白衣女子正在练剑，放眼望去，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女孩经过时叫了声师姐。 白衣女子收了剑，匀了匀气息，穿过梅花走了过来。但见她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她还只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婀娜，虽裹在一袭宽大缁衣之中，仍掩不住窈窕娉婷之态。 白衣女子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在无尘无心身上稍一打量，笑嘻嘻拱手行礼道：“二位便是无尘师兄和无心师姐吧，前些日子师父收到轩辕师伯的飞书，说是师兄和师姐要来临淄拜访师父，小妹可是盼了好久呢，嘻嘻！” 不待无尘说话，无心便一把拉住白衣女子，笑嘻嘻道：“好漂亮的师妹呀！” “师姐说笑了，小妹卓瑛。” “卓师妹好！”无尘搭了一句。 “师兄好！咱们进屋吧，外面冷。”说罢卓瑛领着小女孩引着无尘无心进了屋子。 进得屋内，就见一位白衣女子就着从窗口透射进来的夕阳余光静静地阅读着竹简。女子看起来年龄不足四十岁，面色红润，容貌姣好，丝毫不见岁月沧桑。 想必便是师叔离落了。 卓瑛上前道：“师父，无尘师兄和无心师姐到了。” 无尘和无心连忙躬身行礼，“晚辈风无尘（云无心）见过师叔！” 离落抬起头看着二人，脸上满是对晚辈的喜爱，“快过来，让我看看师兄收的好徒弟！” 离落越看越是喜欢，看向卓瑛和小女孩，道：“无尘无心，这是我的两个弟子，卓瑛、伊宓，你们以后多交流交流，瑛儿、宓儿，你们可要跟师兄和师姐好好学习。” “是，师父。”卓瑛和伊宓乖巧可爱。 离落继续说，“你们师父来信说，来年三月要我带着你们前往宋国陶邑，你们可知此次陶邑之行所谓何事？” “师父未曾告知。” “可恶的轩辕志，这等事竟然不提前交代弟子，也不知道要干嘛，哼！” “你们可知墨家三分？” “弟子知道。” 离落点点头，“那你们可知巨子之争？” “弟子不知。” “墨家三分后，都认为自己一派才是正宗，对外都以墨家正宗自居，都不肯承认对方。眼见三方争执不下，当时的楚墨邓陵子便与其他两派约定每代弟子进行一次较武，胜者可称巨子，是为墨家正宗。” 听到这里，无尘和无心便清楚了此次陶邑之行的目的了。只是不知道其余两派是谁。 无尘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秀丽绝伦的绿衣女子，女子一脸的清冷、倔强却又让人心生怜悯。 不知公孙羽衣此次会不会来？ “此次我齐墨会派卓瑛参加较武，楚墨应该就是无尘你了，至于秦墨，我也不知了。” “应该是公孙师叔的大弟子司马无情。”无尘补充道。 离落微微一笑，“不过，我齐墨向来对较武一事不甚上心，也无意去争巨子，所以我派卓瑛参加，只是为了让她和你们交流交流，见识一下我墨家的年轻才俊。” “好了，你们先去吃饭休息吧，明日让卓瑛和伊宓带你们在临淄城转转。” 说罢，离落又自顾自地阅读书简了。 天黑了，卓瑛为师父点上油灯，悄悄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