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施特莱着实是被吓了一下，慌忙道：“嗯……嗯……布莱恩小姐，是吗？您好。”

    “艾琳·冯·布莱恩，不过您叫我艾琳就好。”对面的人笑了笑，她已经自己拿了张椅子坐在施特莱对面了。

    施特莱这才平复下心情，仔细观察起这位不速之客来：一头光亮微鬈的金发，简单束着；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微黄色，而且光滑，可以看出此人并非久居室内，但营养和保养都很不错；一双绿宝石般的眸子嵌在眼眶里，灵动可爱；一身男装简洁干练，但蔷薇色的脸颊增添了几分俏皮。身上唯一的装饰品便是别在胸前的家徽，整体图案由剑盾和狮子构成，彰显着来人的身份——帝国贵族。

    施特莱一方面积觉得对方的姓氏和家徽很眼熟，但想不起来，所以带着几分警惕；但另一方面，对方这幅热情的态度和漂亮的模样让她又不忍就此赶人。于是就先让她坐在这，自己则招呼工作人员拿点茶水零食来，但对方摆了摆手，表示不用。

    “我现在还不需要这些，毕竟我只留一会，您要是需要，自己拿一份就好了。不用顾忌我。”艾琳说道。

    施特莱倒也没什么需求，况且客人不吃的话，主人吃有点不太合礼节，也就不要了。她开口问道：“艾琳小姐，你……您这会过来是？”

    “好奇”艾琳答到“好奇能拉出这般美妙乐曲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我的观众席太远，看不清，现在一见，果然曲如其人。——漂亮极了。”

    “哪里哪里。”听到夸奖，施特莱不由得脸上微红“您才是真好看。”

    她长得确实不差，加之常年学习音乐带来的恬静气质，看上去显得淑静美好。但她向来脸皮薄，尤其不太习惯听人近距离夸赞。

    “哈”艾琳轻笑一声，看起来很是受用。

    “让您见笑了。”她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有幸和您这样一位大师生活在同一个时代，又能听上一次您的亲自演奏，真是何其光荣。”

    “拾人牙慧罢了。”施特莱尴尬地笑了笑“谬赞，谬赞。”

    “您不必谦虚。”艾琳摆摆手“这些客套话就不讲下去了，我也要走了。但我诚挚地邀请您来参加我的晚宴，就在明天下午七时。”说着她翻了翻口袋，掏出一张纸，一支钢笔，写下自己的姓名和住址，递给施特莱。

    “您按照这个地址就行了，到时候递上这张纸，管家会让您进去的。”艾琳说道。

    “嗯，行。”施特莱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惊讶地说道：“这个地址？”

    “怎么了？”艾琳有些不明所以。

    施特莱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一张请柬来，递到艾琳面前“我——好像有已经有请柬了。”

    艾琳看了看，确实是自己家的请柬。

    两人面面相觑。不久艾琳先笑了起来。

    “哈，看来是我多虑了。”她笑道“以您的水平，拿不到邀请的话绝对是彼得的失职。不过，他可能做了他有生以来最正确的事。”

    说着她收回纸条，起身准备出门。“那我就不打扰了，明天见。”她说着，笑着走出大门。

    施特莱讪讪回了一句再见，只听得“嘭”的一声，门关上了。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刚刚对她来说着实是有些惊吓。尽管谈话时间不长，但她一直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尽管对方一直彬彬有礼，态度也放得比较低，但她总觉得这幅面孔背后还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虽然没有针对她，但依然渗人，像对着一把散发着血腥味，却又锃光瓦亮的刀。

    她缓了一阵，回过劲来，见工作人员还没走，就问他道：“刚刚那人……我是说艾琳小姐，她是怎么进来的？我不是和你们约定过了吗：演出结束后这半小时，我需要休息，任何人都不得来打扰我吗？”

    工作人员无奈回道：“小姐，我有什么办法啊——她姓布莱恩，又不是什么旁系。她执意要来，老板在这也没法啊。”

    施特莱刚想反驳，但转念一想他说得也对。在一个侯爵家族嫡系面前，别说是当地人剧场里的不成文规定，就是帝国国法也没太大效力。现在说这个侍者也不过是让他两头受气罢了。

    于是也就没难为他，只是摆摆手，请他出去，说自己现在需要休息。

    等到侍者出去之后，她就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纸，随手拿出一支笔，写起东西来。

    这是一封信，一份报告，关于刚刚的事。

    她并不知晓寒鸦和艾琳之间的关系，但即使如此，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位侯爵之女突然造访也是一件大事。

    到不是说她认为艾琳的实力足以影响这次起义，这方面她对洛伦斯他们的实力还是十分信任的。

    但这个人的身份还是很棘手的。一个侯爵现在足以影响很多事，如果这位小姐在起义过程中不小心出什么意外的话，很难想象老侯爵会怎么行动。现在皇帝年幼，公爵们又被上一任皇帝请了个干净，侯爵们的影响力这个时段尤其大。

    万一最坏情况出现，那么她的那个为了减少流血而提议的斩首行动恐怕会把更多人送上战场。

    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早上提的建议有什么问题，毕竟当时没人预料到出门七年之久的艾琳会突然回归，而且她当时也只是提议袭击最近等级较高的宴会，没有指定是哪位。

    现在情况有变，方案自然需要修订。距离开始起义还有一天的时间，还有时间。

    不管是否有其他同志见到这位，作为组织成员，她都有义务报告任何可能影响计划的情报。而且，假如恰好没有人注意到这位的话，这份报告没准能让许多人不必死去。

    ……

    寒鸦坐在归途的马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沃克聊着天，想着自己刚刚的收获。

    这位音乐家比她想象的要青涩，就像是刚从学院出来，进社会没多久的样子。有一点社会阅历，但身上的天真气却是十分明显。

    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情报里有提，很难想象她会加入起义军。她看起来连一只鸡都不会杀，更何况是参与这种大规模流血事件呢。

    不过人也是很复杂的。寒鸦想道，她就见过一些看起来青涩老实，动起手来却是最狠的人。

    不是因为伪装，恰恰是因为看起来青涩老实，他们才会下意识通过更加残暴的方式来证明自己不是软蛋，让自己不至于在团体中被看不起。

    那么明天这个时候，这个“好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呢？她相当期待。

    “小姐您笑什么呢？”沃克突然问道，他听到了一声莫名的笑声。

    “没什么，想到了有意思的事情。”寒鸦随口回道。

    演技有些退步啊，这都控制不住。她想到。望着光照了大地一天的太阳正在缓缓西沉，血色的阳光浸透了天空，远道而来的风中透着一股潮湿的气味，不远处的天际，黛色的幕布正在拉开。

    明天，大概是不会有这么好的天气了

    这也不错，她喜欢太阳，但更习惯在阴雨中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