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世间的事
大萌的出现，让安家宜开始慢慢减少对人世间的疏离感，增加了沉迷于现世生活的体验。 想到大萌，他心里就会很温暖。 与安家宜的淡泊内向恰好相反，张萌是爽朗而温柔的。这可能与她的家庭出身有关。 她爸爸是个军人——真正意义上的那种硬汉军官： 带枪的，有警卫员的，带兵训练的，50来岁依然能做15个引体向上的那种军官，高大强壮，晒的黢黑，不苟言笑； 而不是那种胖乎乎、笑眯眯、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的机关干部。 安家宜第一次见大萌爸爸的时候，是在她家住的军队大院。 她爸爸长期住在营区。但营区其实与家属院是连在一起的，只不过中间有一个有士兵站岗的大门。 张萌告诉安家宜，如果要终生厮守的话，她爸这关，总归一定是要过的。 如果过不去，那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两人是不会有未来的。 她确实非常担心她爸的态度。 因为张萌的爸爸是个非常强势的人。 虽然她爸非常宠她，但20年来，家里真正的大事，没有哪件最终不是由她爸拍板决定的。 而安家宜，从大萌的语气中多少能够看出来，不是她爸喜欢的类型。 她爸按道理说应该会喜欢那种高大威猛、强壮严肃、智力过人的纯爷们吧。 相比较而言，安家宜个子不太高，身体不太状，成绩不太拔尖，哪里都算不上出众，只是个相貌还算周正的普通男生而已。 安家宜不太懂军官的级别，但是感觉大萌她爸可能是挺高级的军官。 毕竟据说真的能够指挥很多人，而且好像还在国外维和打过仗，真枪真刀的干过。 这听着就很恐怖。 见到张萌她爸，是在有军人持枪站岗的办公楼里，一间办公室套间的外间，一个有茶几的会客室。 安家宜向张萌她爸微微鞠躬，试图展现最大的礼貌，问好道：“叔叔好。“ “就是你小子啊……”老张用大黑脸毫无表情地看着安家宜，说了一句不冷不热的话。 他的眼睛眯着，像是在瞄准，随时准备开火。 他从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向安家宜走过来。 安家宜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大萌站在他身后。 老张的步伐又稳，又慢，一脸严肃。 安家宜已经做好被他训斥的准备。 安家宜满脑子胡思乱想着：“如果他说我不好，我就怼回去，说，我会给大萌幸福的……之类的话。” 但老张并没有说什么。他还在往这里杀气腾腾地，一步一步的走过来。 安家宜觉得自己的腿麻了，一步以挪不了。 安家宜心里清楚，其实老张往他面前走，他本意是想往后退的，可是，他觉得自己的腿有一千斤重，抬都抬不起来。 直到老张走到他面前，很近的位置，几乎要贴到身边了。安家宜甚至可以清楚地闻到老张身上浓重的烟味。 表面平静的安家宜，内心波涛起伏。他想要后退，这老头子太恐怖了，杀气都荡漾出来了，空气都凝固了，本能中的他想躲到沙发后面，门后面，大萌身后面……但一步也没有动。 张萌老爸一直看着安家宜，安家宜虽然也是一脸谦卑地表情，但一步都没有后退，也看着老张。 直到老张走到面前，安家宜才把眼神低垂下来。 安家宜悄悄在心里下定决心：我拼了命也要把大萌拼到手，绝不能这个老头子说句“不行”就放弃。我做好了死缠烂打到底的准备！ 结果，张萌的黑脸老爹并没有理会安家宜，直接走过他，来到大萌面前。 安家宜回过头去，看到老张对着大萌意味深长地又说了一遍，“就是这小子呀……” 然后，他就推开门，出去了。门外站着几名军官和士兵，和她爸一起离开了。 “呼......”安家宜长出一口气。吓死人了。这么恐怖的老头子，怎么能养出这么可爱的女儿来的？奇了怪了。 “你表现得非常好呀，我爸非常喜欢你。”张萌欢快的说。 “拜托你从哪里看出他喜欢我来了？他太恐怖了……”安家宜一脸沮丧的说。 “我就知道的！他是我爸爸嘛，我当然知道啦，我还不知道我爸爸心里想什么吗？ 他真的是很认可你的，这太好了，省了大事了。我还害怕他不喜欢你，那可就麻烦了。 说服他可做不到，他是彻头彻尾的老倔驴。”张萌开心的拉着安家宜。 “你不觉得我幼稚么？我觉得我实在是在平凡、太不出众了，我真的怀疑你爸会不喜欢我的。” “才没有呢，安宝最棒啦。”张萌抱着安家宜的胳膊，开心的说。 张萌最近对吉布森集团非常关注。 她告诉安家宜，这几天的国际新闻里，满都是吉布森集团与竞争对手“镜”公司的互喷互呛的消息，热闹极了。 马克·吉布森在所有的公开场合里都极尽所能的用嘴炮喷向“镜”公司的创始人兼CEO拉里·约翰逊，说他是个“自恋的神经病”，讽刺拉里·约翰逊喜欢冥想和瑜伽这件事是“自以为是的神棍和江湖骗子”，并挑衅地说要和他去拳击擂台做真男人间的单挑—— 原因就是吉布森集团指责是“镜”公司雇佣了黑客，盗取了吉布森集团组织的“全球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的题目，并且雇佣了一大批枪手，在各大网站和论坛里对这三道题目中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进行了极尽所能的挖苦和讽刺，说这些不合常理的题目简直是“异想天开的狗屎”。 马克·吉布森在新闻发布会上大发雷霆。 他抓着麦克风嘶吼着以字母F为开头的单词，每一句话都离不开对拉里·约翰逊老母亲的问候、他对“镜”公司的电脑和手机产品采取单一封闭的cao作系统这点极尽讽刺，指责公司这种排外的做法是“违反互联网精神和道德的！” 对于题目，马克·吉布森解释道，这三道题目本来就是准备作为今年年底即将发售的次世代电子游戏大作的原设。 吉布森集团本意是结合全球大赛，做一次商业炒作，用大赛来做电子游戏的包装和美化，顺水行舟，一举多得。 但还等吉布森赞助的比赛开幕，这些比赛题目就被公布于众，导致整个炒作新游戏的商业计划全毁了。 最后，马克干脆宣布，就用这三道题做为竞赛题目了，题目不改了，干脆就改为开卷。 截止目前报名参赛的队伍都将有资格参加比赛，只要在截止日期前提交本团队的方案，都可以被视为合格的参赛报告。 比赛的主办方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安排：裁判组将评判全部的报告。 入围一道题，就可以获得三等奖；两道题获得二等奖；三道题都有很合理的解决方案，就可以获得一等奖。 马克大方地说：“我们本来就是希望以慈善的形式赞助在校大学生。所以，我们根本不在乎有多人会获奖，获奖者越多越好。” 对于吉布森集团的指责，拉里·约翰逊摆出一副毫不退让的架势。 一贯喜好作秀出风头的他乐得被镜头聚焦。 这位经历传奇、神神叨叨的创业教父也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公开表示，“镜”公司从来没有做过、也从来没有兴趣对于任何一家竞争对手采取任何形式的攻击性竞争行为。 “你既然知道我们的电脑和手机的商业策略是封闭系统的，那你也应该明白，我们没有兴趣用任何攻击性的手段破坏你的事业。 因为，吉布森集团和‘镜’公司的面对的客户群体是完全不同，你与我之间的商业竞争不在一个赛道上，二者并不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拉里·约翰逊披着他那标志性灰白色披肩长发，满脸皱纹，摆着他那自从出名以来从来都挂在脸上的半死不活的似笑非笑，在媒体记者面前侃侃而谈。 安家宜正坐在食堂里和张萌一起吃饭，他俩被挂在食堂中央的那台巨大电视里播放国际新闻吸引。 突然，安家宜的目光落在电视画面中的一个细节上。 这个名叫拉里·约翰逊的人背后，站着一个金发的女人。这个女人长得高挑精致，如瀑布般的一头金发一直披洒到腰间。 与一身松垮、灰头土脸的嬉皮士风格服装、50多岁的拉里·约翰逊形成鲜明比照，这个女人白人女性衣着精致考究，紧身的包臀裙凸显着玲珑有致的身材，一双洁白光亮到反光的笔直美腿下，踩着细高跟鞋。 其实，这种互联网大佬、嬉皮士大神背后有几个美女，一点都不奇怪。 可奇怪的是，安家宜清楚看到，这个金发的外国女人的精致的美丽的脸庞上，有一点很不协调的地方。 他发现，这个女人的眼睛似乎一只大一只小。较小的眼睛，眼皮似乎有气无力的低垂着。 安家宜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只眼睛。 他猛然想起，马克·吉布森的身边，那个高大金发男人，也有一只一模一样的眼睛。 为了看清楚，安家宜从食堂的小桌子旁站起身，绕过几张桌子，走到电视机旁仔细确认。 几个画面闪过，这个新闻就过去了。毕竟只是国际新闻，并没有长篇累牍的报道。 “怎么了？”张萌问，“你看到什么了呀，这么认真？” “哦，没什么，我就是好奇这些外国人，长得挺有意思的。”安家宜敷衍着说。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多少带点神经过敏，是不是又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呀。 安家宜不想让张萌觉得自己真的有妄想的毛病。 “对了，乔小姐那里，搞得怎样了？”安家宜问张萌。 “哈，娜娜嘲笑了你半天，”张萌笑着说，“她让你把题目详细解释给我说。 你可倒好，你告诉我，三道题分别是给灯泡安保险丝，给爆米花机装把手，还有一是要做一个从大油桶往小油桶里倒油用的漏斗。” 安家宜也笑了，这确实是目前他对这三道题目最深刻的理解。 “我今天答应娜娜，和她一起去图书馆查阅一些数学资料。”张萌笑着对安家宜说，“娜娜不许你一起来。 她说，她受够了给你解释这些简单的数学问题。” 安家宜只好同意，正好他对数学实在是没有办法。 安家宜明白，人们常说，逼急了，人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的。 但数学题除外。 不会的数学题，弄死我，我也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