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为官之道
运河是整个大宋的动脉,在幅员辽阔的帝国疆域很多处都有运河在承载国家物资流转,汴河则是那颗大动脉,但是进入了冬天,这颗大动脉变得僵硬,冰冷,毫无生机,犹如冷血动物一般等待明年的开春。 高耸于田地之间的汴河大堤这时就成了繁忙的工地,无数的民夫正在破除冰块排除河水,趁着运河冰封清理运河是朝廷每年都要做的事情。 范仲淹看着这群民夫有气无力的敷衍了事黯然的摇了摇头,汴河每年都要清淤来保证运河的容载量,可是清理却赶不上黄河每年带了的泥沙沉积速度,所以很多地方大坝是越筑越高。 他拍了拍前面车夫朱三的肩膀,马车缓缓向南行驶。 腊月初二,雪后的太阳是最矛盾的,阳光化雪冷,可是没太阳更冷,幸好午后时分,太阳更多是温暖,徐硁早早的站在扬州城西北的蜀岗大道上,这里是他扬州事业的起点,每天都会有人从这里经过去祭拜逝者,高耸的尖碑总是在召唤着他们。 两辆马车加杂在南下的人群中,如果不是熟人根本不知道,这里面坐得是苏州知州范仲淹。 徐硁一眼认出赶车的朱三,他急忙跑了过去,“朱三哥,别来无恙啊,恩师在里面么?” 朱三见到徐硁赶紧把马车拉住,“折煞我这个糙汉了,徐官人也是有官身的人,俺可不能高攀。” 徐硁翻身来到车上,“朱三哥,和恩师这么久,这气度怎么就没学上的,什么官人不官人,我就是做了宰相,朱三哥永远都是我朱三哥。” 车里传出一声男人咳嗽,一个温柔的女声传来,“四郎,进来吧,外面冷”。 徐硁赶紧收拾下笑脸钻进车厢,车厢里正是范仲淹夫妇和两个孩子,徐硁赶紧见礼,“师娘,这就是我那小师弟吧,来,师兄抱一抱。” 范纯礼这时才三四岁,和徐硁当年第一次去范仲淹家,见到的范纯祐是一模一样,他将范纯礼抱在怀里对着外面说道,“卫慕燕前面带路,回家。” 徐宅一片火光通明,这是徐硁在城外建造的宅子,与城里大不一样,一栋两层小楼为主体,旁边衬托着几间耳房,旁边花园已经种上了几颗树木,半亩多地没有一分被浪费,这里是徐硁为学堂老师建造的福利房,只要在学堂工作满十年就可以拿到房契,比如燕肃,孙复等,徐硁是直接双手送上的房子。 外面滴水成冰,房内却犹如春天温暖,范纯仁,范纯祐许久未见两人聊的欢快,两个小不点在毛毯上玩耍,范夫人拉着徐硁的两个夫人拉着家常,这如果只是普通人家饭后茶余该是多好,偏偏范仲淹和徐硁却破坏了这个美好的氛围。 两个人都是脸色难看,范仲淹也不想家人难堪,他向徐硁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先后脚来到院中。 “四郎,你觉得为师错了。” 徐硁还是嘴硬,“徐硁觉得老师做错了,官家的事情且不问对错,就以事后而言,难道恩师做的对么?官家也要面子,他已经给恩师台阶了,你也退一步不就成了,非要硬顶干嘛!” 范仲淹其实一开始是贬到睦州,后来赵祯觉得范仲淹是个人才,这样放走了可惜,就宣范仲淹进宫好好谈谈,大家各退一步算了,谁知道范仲淹耿直了脖子就是不放过赵祯,赵祯也是气不过,但还是思索之下换成贬到苏州,也算是给范仲淹衣锦还乡。 徐硁想想就替赵祯不值,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也是前无古人了,而且后面还有指着他鼻子喷他一脸口水的包拯,徐硁忽然打了一个冷战,包拯这家伙还是离得远比较好,这也是他和范仲淹起争执原因,他觉得赵祯都退一步了,你也要让一让才合适。 范仲淹可不这么认为,他要做直臣铮臣,怎么看到官家犯了错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官家要是不打住废除郭皇后的想法,他就要杠到底。 可是最后呢?还不是郭皇后被废,自己出走苏州。 “恩师,你的理想是什么,你现在完全在与理想背道而驰,只有在中枢才能发挥你的才干,实现你的理想,你现在被贬到苏州,你怎么实现富国强兵呢?” 徐硁知道与其和范仲淹针尖对麦芒,不如从其他方面入手。 范仲淹暗叹了一口气,以前刘太后在,他备受打压,现在好不容易发现赵祯有明君的潜质,他觉得可以实现自己的抱负,没有想到自己还是那么容易得罪人。 “以为师的年龄还有时间,正好主政一方,为师也能够试试以前的想法。”范仲淹有些自嘲的说道。 “年龄,晏相公比恩师还年轻一岁,他可是高居参知政事了,恩师,你就不怕一辈子留守地方不得重用么?安石不是想让恩师曲意奉承官家,只是在恩师做什么重要的决定时候,想一想你的最终目标,哪怕只是稍微偏离一点航线,后面可以修正的,就怕你这船帆断了永远停在海面了。”徐硁可不想范仲淹如历史中那般改革轰轰烈烈,却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他想范仲淹学习下吕夷简。 范仲淹还未回答,徐硁接着说道,“恩师觉得吕相公与晏相公二人如何?” “四郎,这是何意?”范仲淹一向视晏殊为师,吕夷简在他心中的地位和品德都勉强及格。 “安石知道恩师不想将二人比较,但是徒儿觉得吕相公才是大宋支柱,他能屈能伸一直潜伏在刘太后身边,在危急时刻是他稳住刘太后,遏制刘家保存赵氏,他虽看似和刘太后走的很近,但这也是二人相互妥协的结果,没有吕相公恐怕刘太后早想做武则天了。”
范仲淹猛地抬头看向徐硁,他知道这个徒弟一向口无遮拦,“胡闹,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不要再说。” “这天下是赵家的还是刘家的,我不想管,也管不到,恩师觉得这天下姓什么和百姓过得好有关系么?是不是姓赵了,百姓每天能多吃上一碗饭还是一块rou,姓刘了,百姓就没有饭吃。恩师为官难道就是为了姓赵的?” 范仲淹见徐硁越说越离谱,哪还有和他生气的心思,“为师做官是为了天下百姓。” “那不就得了。唐太宗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百姓才是天下之根本,恩师既然以百姓为先,那就是当上首相,这样才能施展抱负,所以为官之道不如多向吕相公学学。” 范仲淹一甩袖子,“你没有涉及官场,懂得什么为官之道,懂得什么是政治。” 徐硁接了一句,“政治不就是妥协么!” 范仲淹一下子愕然,这句话真是讽刺和深刻啊。他在官场摸爬滚打也有十几年,却不如这个神经大条的弟子看得透彻。 “你说的这些事为师会好好想想的,不过有件事我要好好与你说说。”范仲淹撇开话题,他可不想听到徐硁再有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徐硁见范仲淹没了火气,心情也是大好。 “你师母说董雀儿还是处子之身,可有此事,你一个男人既然娶了她就要负责到底,你这样将她晾着干甚,莫不如现在就休妻,你敢么?不敢,明年我想抱个孙子,这件事就靠你了,要是完不成,你也不要再来见我了。” 徐硁一愣,本以为国事消了火,却又家事起火,这件事本就是他做得不对,只是这段时间一直忙于赈灾建设和赚钱,另外还有可爱的女儿在身边,都快忘记还有董雀儿这个妻子。 “是,是,恩师教训的是,安石明年一定让您满意。” “刚才见到的几个学生资质比你强不少,但是心性和你一样跳脱,需要多读儒家典籍以固根基,尤其是卫朴和张树要多加留意,切莫走上邪途。” 徐硁连忙点头,范仲淹见这学生还是没心没肺便说道,“你家腌黄瓜不错,还有酸萝卜,明天走时带上几坛。” “没问题,还看好什么,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