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吴必伦命中书令吏前往各部点招随行官员，不料引起了一众官员的反对。大司农严峻等人匆匆来到中书监。 严峻一把抓过诏书，细看了两遍，拍案大怒。 度支尚书崔文昊也拿过诏书，一边看一边怒道：“荒唐！如此诏命简直太荒唐！” 吴必伦也不言语，只是长长地叹息一声。 都水使李维领命来到中书监，行至门口便听到崔文昊的怒骂。脚步一顿，他整理了一下衣着，在外禀道：“都水台长使李维求见。” 吴必伦吩咐道：“请。” 李维恭敬地走入室内，见几部主事都在，便一一问礼。 “吴大人，下官刚收到尚书台行文，即来与大人商议西使之事。请大人吩咐。” 严峻历来刚直，听此言，怒上心来：“西使？你来看看这诏命！” 李维见众人脸色不霁，走到案前，拿起诏命看了起来。越看越心惊，这诏命不是让吴必伦去西使，简直就是让他去送命。 “携赈济之粮百斛……”，他念叨道，尤不信地继续往下看，“命游击将军王乾点卫军、禁军百人护送……” 崔文昊忍不住地冷笑：“这是让吴大人去送死吧！堂堂中书监，远赴凉州，就派百人护送。既然要经秦州入凉州，为何不调拨秦州之粮以赈。非得从洛都押粮过去。他们是想做什么？一百斛……”说到后来，怒气攻心，惹得他不停咳嗽。 吴必伦连忙倒了一杯水给他，劝道：“莫气！你有心疾，保重身体啊。” “难怪我邀胡侍郎一同前来，他推脱有事在身”，李维放下诏命，也知此事难办，“行文至都水台只说让臣安排调度护送。下官正不明白行文所意，原来有粮护送。” “哼！居心叵测！”严峻怒骂道：“凉州连胡地，武威郡又是通西的咽喉，本就胡人混杂。州内鲜卑一族时而反叛，时而归顺。朝堂已派数位将军西征镇压，刺史都换了几个。让大人带着百斛粮西去，一路经过雍秦凉三州，不是引得沿路匪徒眼红吗？” 李维埋头理了理思绪，斟酌地说道：“诏命已下，不可更改。吾等只能尽力护大人周全。下官可发漕令给关家，让关字旗派人护送。关家手握出晋商路，贩走胡地，更不消说凉州了。有关家护送，想必能保大人无虞。” “哦？”严峻看向李维，问道：“胡源朗能放行？老夫听闻在花朝宴上，杨、胡二子曾羞辱过关家女。可见，他们不合已久。” 李维也不恼，整了整自己的衣冠，对几位大人说道：“下官之职便是督漕督水，押运军粮也是下官之职。既然胡侍郎让下官全全做主，下官即刻便发漕令。” 吴必伦站起身来，对着李维行了一礼：“如此，便托于李大人了。吴某感激不尽！” 严峻和崔文昊也放下心来，他们知道吴必伦对于大晋朝堂的重要性，更是清流一派之首。若吴必伦因此出事，朝堂就真的是杨氏的了。 关家之名，他们也听过，据说势力很大，买卖与鲜卑、乌孙等胡地都有来往。他们不指望靠那一百禁卫军来保护吴必伦，有关家一路随行更加稳妥。 南北通货行里，暮雪正和廿一几个小伙子比试力气。自从廿一等人见识过暮雪的天生神力之后，就一直找机会和暮雪切磋。空场上摆满了从大到小的石权，最重的有五石之数。 十九在众兄弟的呼喝声中双手各举起了一石之权，额头上青筋暴露，坚持了几息，放下了石权。石权落地，震得地面一晃，扬起了地上的尘土。一群青年鬼哭狼嚎地欢呼，廿一更是挑衅地看向暮雪，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暮雪撅撅嘴，不屑地回看廿一，走到十九边上，不动声色地举起了十九放下的石权。一众青年有张大嘴的，有眦目圆瞪的，有嘴里大呼的。暮雪神采奕奕地扫过众人神色，特别是廿一，见他不敢置信，嘴角带着得意的笑容，还将双手在半空中晃了又晃。见众人如遭雷霹，她特意提着石权往前走了几步，转个身，又走了几步，方才放下。拍拍手，双手叉腰，暮雪环视众人一巡：“还有人敢和我比么？廿一，要不你来战？” “我……我不行……”，廿一耍着赖，无视他人的怂恿声，“暮雪jiejie就放过小弟吧，嘻嘻！” 话音一落，青年们把廿一围起来，说他胆小脸皮厚，敢称暮雪为jiejie，简直不可饶恕。一众青年放肆嬉闹着。关十九从场边的井水里，打来一盆清水，让暮雪净手。这一幕被众人压在身下教训的廿一看到，尖着嗓子叫道：“十九哥太阴险了！” 众人被这一嗓子干扰，皆看向关十九和暮雪。 暮雪脸一红，跺跺脚，逃奔而去。 关十九端着水盆，沉下脸，走到人山面前，“哗”地一声，连盆带水地扔在人山上。 暮雪羞红着脸，一路奔向梧桐院，见院外鱼池边站着几个熟悉的面孔。 “叁一、叁二……”，暮雪惊喜地朝着几人跑去，“你们不是在大正哥身边历练吗？” 几个十五六岁的男子见到暮雪，也很是高兴。 叁一指指院内，低声说道：“正哥也来了。我们一路赶来，昼夜不停。还没来得及去看哥哥们，正哥在和家主议事呢。” 暮雪瞧了瞧院内，知是有重大急事，否则关正不会亲自赶来。她仔细看了看叁一几个，拍了拍他们的肩膀，骄傲地说着：“你们也长大了啊！” 十九赶在后面，见到这一幕，也走过去，加入几人聊天之中。 屋内几人正听着关正的叙述，皆是满脸凝重。 梧桐看着手中的呈条，一直蹙眉不语。 “鲜卑秃树机部已有不轨之举，只是在暗地里。他们和乌孙等部已有秘密商议，随时会反。关鸠见事态紧急，才动用分号急转消息。” 关正赶路太急，又说了许久话，感觉口渴，正低眼寻找水碗，就见梧桐亲手斟了一盏茶，放在他面前。 关正一口饮尽，见壶里有水，自己提过，连斟三次，才解渴意。 司南坐在梧桐一旁，擦拭着手里的佩剑，听关正说完，挑眉看向他道：“武威一带驻有西北边军七千。恐秃树机部也一时难以取胜。不过……若是秃树机能占领天水，武威肯定不保。武威陷落，河西鲜卑的势力就会连城一片，直插河西廊道，张掖、酒泉危矣。” “不仅如此！”梧桐找出大晋堪舆图，铺在案上，指着秦州的范围，对众人说道：“若失凉州、秦州，叛军可直奔雍州，攻破长安，直取洛都！” 关文辉点头同意：“今宫中有消息，地动在武威一带。若是秃树机部趁此发难，朝堂还无法知悉。” “不是说震毁不严重吗？”关二摸着下巴：“只要人畜无损，百姓也不易跟着造反。” 司南的嘴边勾起了一抹冷笑。 梧桐心有灵犀地也冷笑一声：“现在的凉州刺史可是杨谊。” 关二恍然大悟。 门外响起了千山的声音：“家主，都水使李大人亲自来了，说有紧急漕令。属下已带李大人到了议事厅等候。暮雪已前去布茶款待。” “我知道了，你先去议事厅帮忙。我随后就来。”梧桐回答道。 关正疑惑地问道：“要接漕令了？我要行动了吗？” “我先去看看怎么回事”，梧桐利落地起身，对关正说道：“你一路辛苦了。一会架上架子炙rou，大家聚聚。” 司南也起身，跟在梧桐身后。 梧桐瞪了他一眼：“还不到时机！” 司南只得停在原地，目送梧桐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