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泄密

    稳儿跟着三姨太从那店铺出来，上了马车，没有再去别处逗留，直接回了泡桐屯子。

    这一路上，三姨太仿佛变了一个人，两颊红红的，也不说话，只是痴痴的想着什么，偶尔还吃地笑出声来！稳儿莫名其妙地看看她，三姨太也不解释，只是咬咬下嘴唇，稍稍回回神，过了一会儿，又将胳膊支在膝盖上，用手托着腮，眼睛痴痴地眯着陷入遐想中·······

    马车驶进了许府的时候，稳儿扶着三姨太下了车，一同去了西账房。

    三姨太打开布包，从里面拿出样品让稳儿看，说道：“这回的绣品是直接发到上海去的，听说到了上海再成衣服，那边的衣服样式非常多，花样也多，是非常漂亮的！”说着把布料展开，果然，是一块块看似旗袍前襟的样子，上面绣的花样真的是技艺精湛，一看，做成成品后就是非常时尚的衣服。

    三姨太又说道：“我只拿了两件，我们做个成品交上去，如果能达到要求，就可以多一点加工收入了！本来上海那边是离着苏州近的，可是老板嫌那里的绣娘工费要得太高，又不听使唤，就是钟意咱们这里的，所以，就把这机会给了我！”三姨太一直都很兴奋，一直热情地跟稳儿说这说那。稳儿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抿嘴笑笑。

    两个人正说着话，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许家老爷许本才的咳嗽声，稳儿赶紧去打开了门，许本才走了进来。

    “老爷！”稳儿给许本才见了个礼，低着头退了出去。又担心三姨太有什么吩咐，不敢走远了，就拿起扫帚扫起院子来。

    稳儿正扫着地，突然，账房里传来桌椅板凳碰撞的声音，稳儿不禁望向门口，见三姨太慌慌张张地从里面走出来，两手护着头，眼里似是含着泪。看到稳儿，叫了声：“稳儿，走，跟我回房去！”就疾疾走了出去，稳儿放下扫把，赶紧跟上。

    三姨太的晚饭是让稳儿端到自己房里去的，其实日常中，三姨太也时常让下人把饭菜端到自己房里或者账房吃的，但今天却是有点特别，三姨太从一进屋就坐在床边靠着床樑悄悄哭啼，半天都没有挪过地方。跟白日里的情绪简直判若两人！

    稳儿把晚饭端进来，放在桌子上，轻轻地说道：“太太，来吃点东西吧！”三姨太慢慢抬起头，也许是饿了，竟慢慢走过来，缓缓吃着东西。一边吃，一边看向稳儿，可怜巴巴地道：“稳儿，求你，今天晚上不要回家了，留在我这里歇着，行吗？”

    稳儿自从进了许家做帮佣，都是等三姨太吃饱饭，她收拾完碗筷就去下人的地方吃点东西，然后等三姨太睡着了，她再悄悄回家。等天微微一亮，再回到许家。她不知道今天这三姨太怎么啦，此时竟这样可怜兮兮！

    “好的，太太！您等我回家跟我奶奶说一声就马上回来。”稳儿答应着。

    “那你要快点回来！”三姨太竟像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孩子，撒娇似得跟小稳说道。稳儿点了点头，等三姨太吃完饭，收拾好东西，就赶紧回了家。

    青儿正在灯下用“一揭没”练着字，如今，村上的私塾也在招女孩子，但好像去那里读书的，只有青儿一个女孩子！家里是买不起练习本的，所以，青儿在家时，有时用树枝在地上练字，有时便用这便宜的“一揭没”。奶奶慈祥地看着青儿写字，仿佛她是在欣赏一幅幅娟秀的画。

    稳儿匆匆进来对奶奶说道：“奶奶，晚点你们就插门休息吧！三太太今儿有点不舒服，让我留下来陪她。”

    “唉！那就留下吧，稳儿呀，你可要仔细一点啊！”奶奶无奈地说道。既然去给人家做帮佣了，哪能不听从主家儿的话呢！“知道了，奶奶！”稳儿回答着，微笑着低头看了看青儿的字，就赶紧回去了许家。

    熄灯时分，稳儿拿了个草垫子铺在三姨太屋门口的地上，和衣睡在上面。三姨太想让稳儿去床上睡，可知道稳儿不会去的，到底也没有说出来，就由着她去了。

    鸡叫头遍的时候，已经成了习惯的稳儿赶紧起来，把草垫子拿出去，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三姨太这一天仿佛掉了魂儿，做事丢三落四不说，还时常地走神儿，更是没法给稳儿在样品上指点什么。稳儿凭着自己的悟性用了三天的功夫，才把一件成品做好。

    这三天里，三姨太如坐针毡，来不及等稳儿做好第二件成品，就催促着进了城。不知是不是错觉，稳儿总是觉得这一路许大个子和常福的脸色有点不对，她也没有做声。

    到了那店铺附近，常福没用吩咐就在原来的位置上停了车。稳儿扶着三姨太下来，许大个子也没有跟着，而是站在一边儿没吭声。

    进了铺子，伙计照样很热情，说着：“稳儿姑娘，来这边儿，看看我们这里新来的衣服。”稳儿就跟着伙计到衣服前面，听着三姨太上了楼，她仍然没有回头去看，而是捏着布料看着，假装不知道。

    这回，许大个子也没有过来催，三姨太却也没有耽误太长的时间，就抱着几匹布下了楼，只是眼里似是有泪光闪烁。

    稳儿见三姨太下来，赶紧过去接过布。三姨太吩咐一声，道：“我们走吧！”两个人就出了门。伙计照例跟出来，叫着：“慢走您呐！”三姨太没有回头，只是带着稳儿上了马车，这一路三姨太再也没有上次那种貌似癫疯的样子，而是一直沉着脸，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稳儿也跟着一路沉默。

    晚上，稳儿正准备拿草垫子准备去三姨太房里铺下，许家的女管家保全嫂子走过来，让稳儿先把垫子放下，跟她去，有话要告诉稳儿。稳儿就跟着全嫂子来到大院里，全嫂子说道：“今儿晚上老爷找三姨太有事，你就回家去吧，不要在这儿住下了。”稳儿也不敢问为什么，只好点了点头，称了声：“是——”说完，就要往三姨太院子里走。

    保全嫂子却赶紧叫住她：“稳儿呀，你干什么去？”稳儿回答道：“我去跟三姨太说一声。”“不用了，老爷让你直接回去，不用去打扰三太太了！”保全嫂子说道。稳儿感觉有点不对劲儿，可又不敢问，犹豫了一会儿才回了家。

    第二日，鸡刚刚叫头遍，稳儿便起来，匆匆来到许家，刚要去三姨太的院子，却又被保全嫂子叫住：“小稳呀，你先去后院把那些衣服洗了，早饭的时候，再去厨房拿上三姨太的饭去那里。”“是——”稳儿迟疑了一下就往后院走去。她忐忑地往三姨太的小院子张望了一下，看到保全嫂子一直在盯着她，终究没有走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