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再束发
黑雾逐渐消散，天空也逐渐明朗起来。 一声低沉的龙吟声，中年男子转瞬而至。等到众人停手时，杨辰已经昏厥过去，金谛四神诀的气机太过强盛，若非两股力量相互制衡，以杨辰现在的体魄修为，根本无法承受。 杨烨小心翼翼的把儿子抱在怀里，替他轻轻擦去鬓角的汗水，焦急的问道：“辰儿他......？”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白须老人叹了口气，有意料之外的惊喜，也有意料之中的无奈。 “只是暂时抗住了，他体内的那股力量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金谛四神诀远远不是它的对手，好在有老先生刻画的第五封印，否则单凭四象封印，根本难以压制。” 杨烨追问道：“可以根治之法？” 白须老人摇了摇头。 小真武曹玄陵说道：“那股力量已经被重重封印给压制住了，只要他自己不胡来，进入七境之前不会有太大问题，这小子滑溜着呢，日后若是遇上大机缘，说不定能够因祸得福。” 杨烨精神恍然，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倘若还有别的选择，他绝对不会将如此邪恶的力量封印在杨辰的体内，二十八宿的四象封印也好，老先生的第五封印也罢，终归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因祸得福，无异于天方夜谭！ 经常和年轻公子以酒量论英雄的童剑南哈哈一笑，接过话茬，爽朗道：“哪次跟他下棋不都是着了他的道，看着斯斯文文，可鬼点子就属他最多，淬体九重，进入灵元境只有一步之遥。” 中年男子默然的点了点头。 那名美貌妇人并未搭话，只是望着那张年轻脸庞，自顾自说道：“你呀你呀，聪明是很聪明，就是太倔了，在外面不比在家里，千万不要逞强，也别总想着出风头。你以后会走过很多地方，也会认识很多人，不要动不动就找别人的麻烦，觉得别人这也不好，那也不好。遇上顺眼的人呢，也不要动不动就跟人推心置腹，得留个心眼，尤其是那些漂亮姑娘，你要特别留意，什么相由心生，那都是骗人的，也别忘了，能回家时，便回家看看。” 妇人转身问道：“你就不怪我们，教出了个小混混？” 那位曾经名动天下的的武神笑了笑，静静的望向蔚蓝天空，郑重说道：“辰儿能得到诸位的教诲和青睐，是他天大的福气，这些年辛苦各位了，杨烨铭记于心！” 白须老人叹息道：“我们能为他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全看他自己的造化，那位老先生才是真正的用心良苦，跟他相比，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一行人默不作声，只是安静的眺望远方，想起了那位圣人说过的八字谶语，“生而有瓮，及冠将出！” 或许他们能够做的，便是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 一直到了后半夜，杨辰才醒过来，醒来之后，觉得体内气息无比顺畅，自己明明不是修行者，却有天地灵气在体内游走。 “少爷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少女俯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 杨辰嗅到了少女发梢的幽香，伸出手指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看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你家少爷又没什么大病，笑一笑十年少，小心变成老太婆。” “奇怪了，也没发烧，为什么......我总觉得少爷体内有天地灵气，难不成，少爷也要成为修行者了？” “怎么，你家少爷就不能成为修行者吗？” 少女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为少爷感到高兴！” 这么多年来，外界传言杨三公子天资平平，沉溺于酒色，无心修行，云洲龙杨烨后继无人。可是琉璃很清楚，自家少爷天资卓著，他最想做的事，就是成为修行者。 “琉璃” “嗯......？” “老爹说我及冠之后就可以出门了，所以我想去外边走走。” “少爷要去哪儿？” “先去参加棋剑书大会，毕竟已经跟人下了赌约，输也好，赢也罢，总要去做个了断，然后去中神洲看二姐。” “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咱们几时出发？” 少女扭头便走，却被杨辰拉了回来，“不是咱们，是我，想过把你也带上，但是你太全能，长得又好看，到时候就不是游历江湖，而是草包公子携美同游了，多少人得嫉妒死我。” 少女面无表情，“谁敢嫉妒少爷，我把他们通通杀掉就是了！” 杨辰竖起大拇指，“嗯......，够生猛，不愧是本少爷的丫鬟，不过，这次得听我的，好好帮我守着云霞山，等我回来。” 云中城的人都知道，杨三公子的贴身丫鬟杀气极重，平日里不爱说话，却是杀伐果决，连完颜恪之流也要敬让三分，可此时，却分明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少爷......” “听话！” 少女气的扭过头去，眼泪涌了出来，“少爷终于要出远门了，我为少爷感到高兴，以后......，以后没有我在身边，少爷要好好的照顾自己，要好好吃饭，要早点睡觉，修行的时候不要太拼命了，偶尔也可以睡个懒觉的......！” 杨辰伸手将少女揽入怀中，额头抵住她的额头，鼻尖轻轻地触碰着她挺翘的琼鼻，“我答应你，等这次游历回来，以后去哪儿都带着你，你是我的，想逃也逃不掉。” “今天是少爷及冠的日子，我想......我想为少爷梳头。” ...... 月色皎洁，像是降了厚厚的白霜，北方的倒春寒格外刺骨，春末的深夜里透着重重的寒意，杨辰独自坐在檐角，发髻高高束起，黑色的衣衫，看起来格外精神。 “外边凉儿，还是回屋里呆着吧！” 杨辰依旧眺望着远处，雾蒙蒙的，依稀能够看见云中城的灯火，“我还好，想再呆一会儿。” “看了这么多年，也快看腻了吧！” “云中城是天下最美的地方，怎么会腻？” 杨烨跃上屋檐，在旁边坐下，两人坐在云中城最高的阁楼上，仿佛云雾中的仙人，静静的俯视人间烟火。 “今天事发突然，没来得及给你行及冠仪式，不过四位前辈已经给你送了及冠礼，在你昏迷的时候，我也带你去看过你娘亲，你现在已经及冠了。” 杨辰扭头望向云霞山的方向，“那你有没有说我要出门的事？” “当然了，我跟她说了老半天，她才同意，不过让我好好叮嘱你，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不管遇到什么事，千万不要以身范险。我的话你可以不听，你娘亲的话，你总要听了吧！” 年轻公子只是嗯了一声。 “二十八宿已经离开了云霞山，让我叮嘱你好好修行，尤其是飞火流星，千万不能荒废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不过我相信，你们以后肯定会再相见。” “你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儿子崇拜老爹很正常，不过你爹就是个普通人！” 杨辰翻了个白眼。 “什么时候走？” “天快亮了吧！” “这么急，刚受了伤，还是静养几天，小心使得万年船，你放心，你老爹一言九鼎，又不会反悔。” “刚睡醒，我的伤早好了，你看我像是受伤的样子？” “那......不用跟石家他们几个辞行？” “我已经提前跟他们说过了，反正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又不是以后不回来了，我可不想跟几个老爷们儿挥泪告别，矫情！” “这样也好，人生何处不相逢，说不定哪天就能遇上，还有就是，琉璃那丫头说不放心，要跟你一块出去，她跟你一样是个倔脾气，我还真拗不过她，这个小丫头，倒是让你给惯坏了！” 杨辰没好气的说：“什么叫让我给惯坏了，瞅瞅你这一家之主当的，真出息！” 中年男人理直气壮，“我儿子有出息就行了！” “我出去之后，不许派人跟着我，你知道我的脾气，需要的时候，我会传信给完颜恪和诸盖果。放心，你的儿子，没那么容易就死了，琉璃我已经说好了，你先回吧，我还想再呆一会儿。” “这次出去，权当是去游历江湖，砥砺武道，不要顾虑太多，很多事情，还没轮到你这个做儿子的去承担。”中年男子继续喋喋不休，“好了好了，再说又该嫌我唠叨了，路上要用的东西我已经让完颜恪都准备好了，别挑三拣四，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出去不管做什么，都别把自己累着，如果有遇上喜欢的姑娘，可千万记得要拐回家来，最不济，咱先占着！” 年轻公子安安静静的听着，并未言语。 中年男人沉默了片刻，“这些年，真没怪爹” 杨辰做了个自己最喜欢的动作，双手抱住后脑勺，撇了撇嘴，笑骂道：“说的都是屁话！” 中年男人嘴角微微扬起，转身跃下阁楼。 天明时分，云雾消弥，只能依稀看见远方的鱼肚白，波光粼粼的绿水也泛起淡淡的微光。当清晨的第一抹光辉洒向地面的时候，那个被困了十八年的年轻公子终于动身，离开了久违的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