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武侠小说 - 江东陆府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一章 闯宅救人

第二十一章 闯宅救人

    大屋前后四进,共有一二十间,屋内黑沉沉的没一处灯火。南宫珏心想:“这里阴森森、黑漆漆的没有一点光亮,该处莫非没有人。”她抬头艰难认明方位,快步走去,只听得厅中突突突突四声响,这声音她听得熟悉,似是四枝金镖连珠发出,射向一块木牌所发出的声音。

    她转过一道照壁,跨步进了正厅,突然光亮耀眼,只见大厅东北角一张椅子中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白发婆婆,右手一扬,就是一道金光射出,钉向木牌。南宫珏站立之处和她相距数丈,见那婆婆身手不凡,发镖甚准,不由得心中一凛,脸上露出讶异的神色。

    便在此时,屋顶上忽有个嘶哑的声音叫道:“前辈每打一镖都带着着血和仇恨,这些年你老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仇冤么?”南宫珏一听,知道途中所遇的那个白袍客到了。那婆婆却恍若不闻,只是发镖更疾。

    但听得屋顶“嘿嘿嘿”三声冷笑,檐前一声响,那白袍客已闪身而进。这时厅中灯火正旺,南宫珏瞧得清楚,见这白袍客三十左右年纪,脸色惨白,隐隐透出一股青气。

    那婆婆身后一人探身而前,左手倏出,往白袍客脸上抓去。白袍客侧首避过,抢上一步。那人见他逼近身来,提起身旁的大铁锤,呼的一声,向他头顶猛击下去。白袍客身子微侧,铁锤击空,砰的一声响,火星四溅,原来地下铺的不是寻常青砖,却是坚硬异常的花岗石。

    那婆婆身后又冲出一人,自旁夹攻,双爪齐出,上下飞舞,攻势凌厉。南宫珏见那白袍客的武功根基和陆骘一门甚为相似,但出手之间刚猛正大,威力了得,与陆骘飘逸的招式殊不相同。

    斗了数合,那使铁锤之人大声喝道:“阁下是谁?深夜闯入我王家堡,也得留个万儿。”白袍客冷笑三声,只不答话。猛地里一个转身,两手抓出,喀喀两响,一人双腕齐折,一人铁锤脱手。大铁锤向上疾飞,穿破屋顶,直堕入院中,响声猛恶之极。

    南宫珏本觉得这干人个个凶狠悍恶,事不关己,也就不必出手。斯时见这白袍客出手狠辣,竟不容情,只怕再捱得片刻,连那婆婆怕都要惨招毒手。她心说终究救命要紧,当即纵身高跃,一转一折,轻轻巧巧的落在一旁,清声道:“阁下闯入别人家里杀人,伤天害理,快住手!”

    白袍客和那婆婆早见她站在一旁,一直无暇理会,突然见她跃出来,尽皆吃惊。白袍客长眉上扬,问道:“这一手便是闻名天下的沈家内功心法么?”

    南宫珏听他叫出了自己这路轻功的名目,先是微微一惊,跟着不自禁的暗感得意:“原来爹爹那位好友功夫名扬天下,声威远播。”喜道:“不敢请教尊驾贵姓大名?小女子这点儿微末功夫,何足道哉?”

    那白袍客冷笑道:“很好很好,京城沈府的轻功果然是有两下子。只是姑娘还练得不够。”口气甚是傲慢。

    南宫珏心头有气,却不发作,脆声挤兑道:“尊驾途中一举手而毙应天盟高手,这份功夫神出鬼没,更令人莫测高深。”

    那人心头一凛,暗想:“这事居然叫你看见了,我却没瞧见你啊。不知你这丫头当时躲在何处?”他淡淡回道:“不错,我这门武功,旁人原是不易领会,别说姑娘你,便是京城沈府家督沈先生,也未必懂得。”

    南宫珏听那白袍客辱及京城沈府家督沈青锋,可是自己却实在不识得此人,也不觉得如何,心想:“他有意挑衅,不知存着甚么心?此人功夫根基和骘公子很是相似,不必为了几句无礼的言语多树强敌。”

    当下只是微微一笑,道:“天下武学无穷无尽,正派邪道,千千万万,小女子所学原只沧海一栗。如尊驾这等功夫,似江东陆府的武学却又不尽然,只怕陆先生多半不识。”这句话虽说得客气,骨子中含义,却是说江东陆府实不屑懂得这些旁门左道的武功。

    那人听到他“似江东陆府的武学却又不尽然”那十来个字,脸色立变。

    突然间呼的一声响,那婆婆纵身跃起,向外急闯。白袍客见此情形,连声呼叱,随后追去。那婆婆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大门,突然间脚下一个踉跄,向前仆跌,跟着一声惨呼,似乎突然身受重伤。那白袍客紧随其后,只打个跌,跟着便跃起身来,急向外奔,眼见那婆婆却在地下不住翻滚,竟尔不能站起。

    南宫珏见了这等惨状,正要跃出去救人,突然一凛,想起应天盟在屋外倾倒铜水的情景。此时屋周均是铜水,自己也无法出去了。她游目四顾,见大门内侧左右各放着一张长凳,当即伸手抓起,将两凳竖直,一跃而上,双足分别勾着一只长凳,便似踩高跷一般踏着双凳走了出去。但见那婆婆长声惨叫,不停的滚来滚去。南宫珏扯下一片衣襟裹在手上,伸臂抓起了她后心,脚踩高跷,向东急行。

    这一下大出应天盟众人意料之外,眼见便可得手,却斜刺里杀出个人来将那婆婆截走。众人纷纷涌出,大声呼叱,钢镖袖箭,十余般兵器齐向南宫珏后心射去。

    南宫珏双足使劲,在两张长凳上一蹬,向前窜出丈许,暗器尽皆落空。她脚上勾了长凳,双足便似加长了四尺,只跨出四五步,早将应天盟诸人远远抛在后面。

    耳听得各人大呼追来,南宫珏提着那婆婆纵身跃起,双足向后反踢,两张长凳飞了出去。但听得砰砰两响,跟着三四人大声呼叫,显是为长凳击中。就这么阻得一阻,南宫珏已奔出十余丈外,手中虽提着一人,却越奔越远,应天盟诸人再也追不上了。

    南宫珏急赶一阵,后面已无人追来,问那婆婆道:“你怎样了?”那婆婆哼了一声,并不回答,跟着‘呻’吟一下。南宫珏寻思:“她身上沾满铜水,先给她洗去要紧。”

    南宫珏寻到海边,将那婆婆在浅水处浸了下去。海水碰上她烫热的皮肤,嗤嗤声响,白烟冒起。那婆婆半昏半醒,在海水中浸了一阵,爬不起来。南宫珏正要伸手去拉他,忽然一个大浪打来,将那婆婆冲上了沙滩。

    南宫珏道:“现下你已脱险,晚辈身有要事,不能相陪,咱们便此别过。”

    那婆婆撑起身来,颤声道:“你......怎地......不杀我?”南宫珏一笑,道:“我又不认识你,为甚么要杀你了?”

    那婆婆心下大奇,不能相信,道:“你到底有何诡计,要怎样炮制我?”

    南宫珏跺足嗔道:“我跟你无怨无仇,炮制你干么?我今夜路过此处,见你受伤,因此出手相救。”

    那婆婆摇了摇头,厉声道:“我命在你手,要杀便杀。若想用甚么毒辣手段加害,我便是死了,也必化成厉鬼,放你不过。”

    南宫珏知她受伤后神智不清,也不去跟她一般见识,只是微微一笑,正要举步走开,海中又是一个大浪打上海滩。那婆婆‘呻’吟一声,伏在海水之中,只是发颤。

    南宫珏心想,救人须救彻,这婆婆受伤不轻,我若于此时舍她而去,她还得葬身海底。于是伸手抓住她背心,提着她走上一个小丘。四下眺望,见东北角一块突出的山岩之上有一间屋子,瞧模样似是一所破庙,当下抱着那婆婆奔了过去。

    推门进去,见这破庙极是简陋,满地尘土,庙中也无庙祝。南宫珏将那婆婆放在神像前的木拜垫上,她怀中火折已被海水打湿,当下在神台上摸索,找到火绒火石,燃点了半截蜡烛。看那婆婆时,只见她满面青紫,显是精神萎靡。南宫珏从怀中取出一粒内服丹药来,道:“前辈先服了这粒丹药。”

    那婆婆本来紧闭双目,听她这么说,睁眼道:“我不吃你害人的毒药。”

    南宫珏脾气再好,这时也忍不住了,蹙眉喝道:“你道我是谁?忠良之后岂能干害人之事?这是军中调理内息的丹药,只是你被铜水烫伤,这丹药也未必能够解救,但至少可延你三日之命。你还是自求多福罢!”

    那婆婆斗然间站起身来,厉声道:“谁想要我说出秘密,那是万万不能。”

    南宫珏道:“你性命也没有了,守着秘密何用?”

    那婆婆颤声道:“我宁可不要性命,总不能吐露出秘密,害了我的家人。”

    南宫珏好奇心起,想要问一问到底有甚么秘密这般要紧,但见这婆婆双眼之中充满着凶狠的神色,宛似饥兽要择人而噬,不禁大感厌恶,转身便出。

    那婆婆忽然厉声喝道:“站住!你要到哪里去?”南宫珏笑道:“我到哪里去,你又管得着么?”说着扬长便走。

    没行得几步,忽听那婆婆放声大哭,南宫珏转过头来,问道:“你哭甚么了?”

    那婆婆道:“我守着这天大的秘密已有近二十年,但转眼间性命不保,要这秘密何用?”

    南宫珏“嗯”了一声,道:“你自己决定守着这秘密,与生死无干罢。”

    那婆婆哭道:“可是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

    这神态在可怖之中带着三分滑稽。南宫珏想笑,却笑不出来,隔了一会,才道:“性命这东西,得不足喜,失不足悲,前辈何必为此烦恼?”

    那婆婆怒道:“‘当世极妙才也,唯陆沈耳!’这话你听见过么?”

    南宫珏哑然失笑,道:“这几句话我自然听见过,那说的是几十年前江东陆府和京城沈府在朝堂上、江湖中的地位和本事,”

    那婆婆冷笑道:“我问你,当年陆沈二家有甚么事迹?”

    南宫珏一怔,道:“我曾听爹爹说,陆沈二家为太祖成皇帝打下江山,立下不世之功。”

    那婆婆道:“是啊,那这句话是谁说出来的?”

    南宫珏道:“这句话乃是当今帝师邵老先生所说,天下皆知。”

    那婆婆大是得意,道:“邵老先生乃是当今帝师,这句话流传下来不过一二十年,那么几十年前江东陆府和京城沈府在朝堂上、江湖中的地位和本事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