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武侠小说 - 江东陆府在线阅读 - 第二十三章 计赚岛主

第二十三章 计赚岛主

    陆骘只听得惊疑不定,一时间转过了无数念头:“原来南宫姑娘便是无奈之下,才在船上待了这许多日子。雁一先生那位江湖上的朋友想来和那京城沈府颇有些渊源,只是不知道为何下手如此狠辣,我陆府带出的好手竟是一个也不留活口,然则雁一先生......眼下浦津岛主就在舱内,说不得须向他探明这位白袍客的身份......那位婆婆便又是甚么人物了?”

    他越想越觉得毫无头绪,不禁心绪烦躁起来,纵起身在甲板上来回踱步,直踏得木板喀喇喇作响。

    林诗在一旁突然道:“骘公子,眼下南宫姑娘既已无恙,便是天大的喜事。有甚么要弄明白的,倒也不急于此时。眼下我和哥哥还须处理帮中要紧事务。我们就此别过如何?”

    陆骘知道她是不愿将漕帮牵扯进来,也点头道:“如此甚好。”

    待得返回自己船上,他瞧着陆雨,沉吟半晌,又道:“小师妹是跟着我们的船罢?”

    陆雨哼了一声,却不答话,在甲板上席地一坐,秀眉微竖,睁着一双大眼怒视着他,隔了良久,仍是一句话不说。

    陆骘给她瞧得心中不安,陪着笑道:“那是要跟着林公子的船么?”

    陆雨这才开口道:“不是!”

    陆骘连碰了两个钉子,他知道师妹的脾气,若在往日,早已转身便走,不再理睬,但此刻见她神有异,猜不透她这般神态是为了何事,又问:“小师妹是为了甚么在生气呢?”

    陆雨脸上更似罩了一层寒霜,冷冷地道:“我有没有在生气,也用不着你关心。”

    陆骘在江东陆府一向待人彬彬有礼,涵养极好,今日竟给她如此奚落,饶是他脾气再好,也不由得傲气渐生,心道:“你父亲是家督先生,便了不起么?”当下也哼了一声。

    陆雨道:“你哼甚么?”

    陆骘不理,又哼了一声。

    陆雨大声道:“我问你哼甚么?”

    陆骘心中好笑:“毕竟女儿家沉不住气,我这么哼得两声,便自急了。”道:“我身子不舒服,哼两声便好过些。”

    陆雨怒道:“口是心非,胡说八道,成天生安白造,当真是卑鄙小人。”

    陆骘给她夹头夹脑一顿臭骂,本想立时发作,只见她虽然生气,但容颜娇美,不由得见之生怜。他忍住情绪,又笑道:“我哪有你说的卑鄙小人啦?”

    陆雨低沉着声音道:“你听南宫姑娘说些甚么了?”她此时不叫姊姊而称姑娘,想是对南宫珏生分了不少。

    陆雨又道:“雁一先生是我们从小便识得的长辈,我们陆家清清白白的名声,能任她乱说得的么?”

    陆骘低头不语,心中好生后悔,他只顾着关心南宫珏,却没想到已然坏了江东陆府和雁一先生的名声。雁一先生在陆府晚辈中威望甚高,又极受尊敬,眼下问出这样一桩事情来,倒是不易让人相信。

    陆雨见他低头不语,更是恼怒,正待发作,只听得船家在一旁惊呼道:“又有船来了!”

    陆骘心头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又有三艘大船破浪而至,这三艘大船皆打着杏黄色大旗,金顶金丝盘龙桑枝雀杆,上红下黑,又有三道紫金箍,双披红花,顶四飘带。正是江宁郡的官船到了。

    那三艘官船前后迫近,围了上来,当先船头有人纵声高呼道:“莫要走了陈士诚!”

    这一声喊,直教陆骘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浦津岛主在这艘船上,原本是极为隐秘之事。如何便走漏了消息?江宁郡又在应天府的地界上,原不是吴候所辖之地。若是对方硬要拿人,此事怕是要糟。”

    思及至此,陆骘一面让船家起锚,一面提气纵声道:“这里是江东陆府的船。还请各位官爷行个方便,放我们过去!”

    声音远远传了过去,却并没有回应。他正惊疑之间,突然见得当先一艘官船上抛过来十数根精钢抓钩,直勾在船舷上。对面又有喊话声传来:“应天府巡抚汪道龢大人有令,先把两船靠拢,有甚么事,待到登船再说。如若有胆敢反抗者,便要火枪伺候!”

    陆骘知道火枪的厉害,当真一轮齐射过来,甲板上的人哪里还有命在?只是除却船舱,整艘大船实在并无可以藏身之处。说不得只有打出江东陆府的名号来,好教他们有所顾忌才是。

    他打定主意,也不命人开船,等到两船并拢在一起,搭上跳板,望着当先而来的一名青年军官,躬身行礼道:“在下江东陆府陆骘,不知几位官爷到敝船上有何见教?”

    当先那位青年军官正是应天府佥事,他瞧着陆骘,不客气道:“我且问你,陈士诚那海寇眼下在哪里?你总知道罢?”

    他身边陆雨自幼便在府中被父母宠爱惯了,适才听南宫珏言语,得知雁一先生竟然还有着不为人知的险恶一面,怒气怨气本来就难以抑制,又见眼前这位青年军官如此无礼,更是恼怒,大声道:“你是甚么东西,在这里大呼小叫。”

    那青年军官见陆骘不回答问话,自己又被陆雨呵斥,不禁暴躁起来,大声道:“你没听见我的话么?陈士诚在哪儿?”他仗着与应天府巡抚汪道龢有些亲戚关系,一向是颐指气使惯了的。

    南宫珏在一旁见这青年军官对陆骘无礼,也甚是恼怒,冷冷地道:“这位是江东陆府的骘公子,你说话客气些。”

    那青年军官大怒,喝道:“呸!甚么江东陆府,岂能和官府相提并论了?”

    南宫珏冷笑道:“瞧你不过军中佥事打扮,又是甚么官府了,你胡言乱语甚么?”

    那青年军官怒道:“你这婆娘......”伸手摸到腰间佩刀,就要动武。

    他身后汪道龢早看破了南宫珏的用心,知他意欲挑拨应天府巡抚衙门、江东陆府两府之间的交情,同时又乘机向陆骘和陆雨讨好,料知那青年军官接下去要说出更加不好听的话来,忙道:“张泰,不必跟她作无谓的口舌之争,大家且听骘公子怎么说。”

    那青年军官张泰不敢忤了汪道龢的意思,站在一旁,双目死死瞪着陆骘一干人等,冷哼了一声。

    汪道龢微微一笑,拱手道:“本府正是应天府巡抚,有几句话,想问问骘公子,不知可否?”

    陆骘忙躬身下去,沉声道:“不知巡抚大人有何示下?”

    张泰突然道:“我们就是得了陈士诚身边心腹的密告,骘公子你走了眼吧?”回头对汪道龢道:“陈士诚就在船中,讯息确凿,汪大人下令搜吧。”

    陆骘微微一笑,又道:“我们都是安分良民,家督先生在江东一地经营多年,有家有业,五百里方圆之内无人不知,怎敢窝藏匪类,图谋不轨?这位张军爷刚才上船,几位姑娘家言语冲撞了军爷,那是在下的不是,可是这么挟嫌诬陷,我们可吃罪不起。”

    他知江东陆府基业甚大,汪道龢等断然不敢搜船舱,说话便硬了起来。

    汪道龢在官场浸yin多年,是老江湖、大行家,明知陈士诚定在舱内,可是如在船上仔细搜查,搜出来倒也罢了,一个搜不出,江东陆府岂肯甘休?他虽然已是朝廷命官,但和江湖上人士久有交往,知道得罪了陆绩这老先生可不是玩的,当下甚感踌躇。

    张泰心想,今天抓不到这陈士诚,回去必被巡抚大人奚落埋怨,这船家眼看年纪尚小,嘴里或许骗得出话来,于是满脸堆欢,拉住了那船家的手。

    那船家刚才见过他,知他凶神恶煞的不似好人,使劲甩脱他手,叫道:“你拉我干么?”

    张泰笑道:“小兄弟,你跟我说,你船上还有一位客人躲在哪里。”说罢拿出只银元宝,递了过去。

    那船家怒道:“你当我是谁?江东陆府的人,希罕你的臭钱?”

    张泰老羞成怒,叫道:“咱们动手搜船,搜出那陈士诚,连着你一齐抓去坐牢。”

    陆雨在一旁冷哼道:“你敢动他一根毫毛,算你好汉。我爹爹一拳头便打你个稀巴烂!”

    汪道龢心想:“这小女孩儿神气十足,想是他爹爹平日给人奉承得狠了,连得她也自尊自大,我且激她一激,看她怎样。”便笑着问陆雨道:“船上的客人好像还有一位,是也不是?”

    他本来想法甚好,只是陆雨原本就是偷跑上船,又哪里知道陈士诚是甚么人?问了半天,陆雨焦躁起来,“呸”了一声,眉毛一扬,道:“我都懒得理你。”

    汪道龢见问她不出结果来,甫然间心念一动,对张泰道:“张泰,你也不用跟那船家罗唆了,他这孩子甚么都不知道的。江东陆府做这般隐秘的事,也不会让他瞧见。他们叫陈士诚躲在船舱之时,定会先将船家赶开。”

    那船家听着气愤,大声道:“我怎么不知道?”

    陆骘见那船家上当,心中大急,道:“咱们进去吧,别在甲板上待着。”

    张泰立时反应过来,连声道:“小兄弟不懂事,快走开些,别在这里碍手碍脚。你就会吹牛,你能知道那陈士诚躲在甚么地方?”

    那船家毕竟年少,一激之下果然怒道:“我自然知道。他不在舱中,就在这甲板上!”

    陆骘大惊,喝道:“你胡说甚么?快进去!”

    那船家话一出口,便知糟糕,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汪道龢见甲板四周是黑漆的栏杆,空空旷旷,哪有躲藏之处。他倚着栏杆,向桅杆上瞭望台一望,也无人影,跳下来沉吟不语,忽然灵机一动,对陆骘笑道:“骘公子,我这位手下武艺粗疏,可是有几斤笨力气,请骘公子指教。”

    陆骘见他瞧不破机关,心下稍宽,只道他抓不到人老羞成怒,要差张泰和自己动手,虽然对方人多,动手倒是不怕,便道:“不敢,兵刃拳脚,大人划下道儿来吧。我是舍命陪君子。”

    汪道龢哈哈一笑,道:“大家都是些头面人物,何必动兵刃拳脚,伤了和气。眼见甲板上摆放了一尊石像。我让张泰举起试试,待会请骘公子也来试试,他若举不起骘公子别见笑。”

    陆骘大惊,登时呆了,想不出法子来推辞阻拦,只道:“这是我家督先生之像......不好罢......”

    应天府一干人见汪道龢忽然要和陆骘比力气,心下俱各纳罕,只见张泰抢上前来,捋起衣袖,双手分开抓住石像底座,喝一声“起”,一尊数百来斤的石像竟被他举起。众人齐声喝彩,叫道:“张大人好气力!”彩声未毕,却惊叫起来。石像举起,底下露出铁板。

    陈士诚果真是躲在甲板之下,他只听得头顶多人走动,来来去去,老不离开,只是听不到说话。正自气恼之际,忽然头顶轧轧两声,接着光亮耀眼,头顶上的铁板已被人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