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诗会（三）

    “住口。”嘈杂的人群中传来一声震响，一少年拍座而起，他长着一张包子脸，一身儒袍，腰横三尺宽背剑，怒目圆睁，然眉宇间却显露出三分懦气。在他对面的三个男子身型魁梧，为首那人更是身高九尺有余，发如钢针，面生横rou，赤肤黄齿，身穿皮袄兽带，腰间插着两把透骨刀。模样凶煞，好似人间活阎罗。

    “尔南国蛮夷，何敢在天子脚下尽出污言秽语辱我子民，真欺我大名无人乎！”

    听到少年的厉声训斥，众人无不为他担心，同时也对他投以敬佩的目光。他们离的不远，他们虽然听不懂那三个蛮人说的什么，可是从他们的语气以及神情，不难看出，定是话无好话。众人虽也看不过，奈何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而对方熊虎之躯。正所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自然没人敢上前理论。

    阁楼上的宋危清自然也注意到了底下的动静，“此乃何人？”

    “他叫杜星河，是礼部尚书杜项独子，年仅十七便官居都给事中，文武双全，颇有才气。”

    “原来是杜老头的儿子，老来得子，倒也不容易。不过此人年方十七便做到了正七品，莫非……”宋危清了解杜项的为人，那老头迂是迂了些，但自视清流，断不会做出任人唯亲之举。

    “陛下莫非忘了应武堂？”温老的提醒让他恍然大悟。

    “是个人才，让杜项老儿好好培养，将来好为大名分忧。”

    “诺！杜大人定然不会忘记陛下的教诲。”

    宋危清笑着摆了摆手，其实他就是想找个机会教训教训杜项，至于杜星河，人家的儿子自有人家管教，他堂堂皇帝难不成还会插手人家的家事？

    为首那蛮人不屑地看着少年，双手把住腰间的透骨刀，满脸凶相。就在众人以为蛮人要对少年动手时，嗌呕的声音响起，只见他系紧兽皮带，开口道：“方才我等只是在感慨大名国富物饶，不知有那句话说得不对冒犯了公子，我等在这里赔个不是。”

    “大丈夫敢作敢为，你刚才的话，难道还要我用中原语复述一遍吗？”

    蛮人一愣，少年用的正是他们南国语言。而他们先前调侃三国，以及那位令天下士子神往的花魁的话全被少年听了去。

    蛮人轻蔑地笑道：“公子可莫要污蔑在下，南国与大名虽处敌对国，然两国交战，不难来使。不知公子方才所言可有证据？”

    那蛮人看似五大三粗，然城府颇深。反正也没有其他人听得懂南国语，索性咬死不认，对方没有证据根本奈何他不得。同时他还用南国语说些难听的话，试图激怒少年。

    “是我又如何？没有证据，你能拿我怎样？你们汉族男人胆小怕事，迟早要为我南国所灭。倒是汉族女子，生的细皮嫩rou，享受一番，再烹杀之，定使rou体和灵魂升华。小子，我劝你不要找事，否则老子让你走不出浔江楼的大门。”蛮人用南国语不断挑衅少年，少年的脸色愈发难看，怒发冲冠，把着腰间的长剑，骨头被他捏的劈啪作响。

    “贼子。”少年按住剑柄，长剑，似乎随时都会破鞘而出。

    咻！

    一道黑影袭来，为首的蛮人心神一震，真力外放，五指成爪，本能的抓向袭来的黑影。

    砰！

    “啊！”一声惨叫过后，只见蛮人痛苦地捂住右手，身后的蛮人将他扶住。一枚铁丸掉在地上，四周鸦雀无声。那蛮人望着地上普通的铁丸，满脸的不可置信。方才他将真力汇于掌心，在掌心处凝成一道罡气。在罡气的保护下，应当硬比非常。可方才在二者接触，罡气犹如薄纸霎那间便被撕裂。

    “区区蛮奴怎敢在我大名放肆，真要被你欺负了，我大名的脸还往哪放？”

    “是谁暗箭伤人？”人群中自觉让出一条道。

    “暗箭是用来杀人的，打狗何须使用暗箭。”朱嵩濂撂着铁丸走了出来。

    “辱我主人，你找死！”蛮人身后的两个仆从突然发难，左右开弓，盘子大的巴掌骤然抓来。

    朱嵩濂负手而立，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蛮人身高力大众所周知，在真力的加持下，这一巴掌怕是连马都能拍晕过去，而朱嵩濂那副小体格居然不躲不避，这让不明所以的路人难免为他揪心。

    唰！

    众人只觉得一阵风从耳边刮过，随即传来两声闷响，只见那两个身高力大的仆从倒飞出去，而朱嵩濂身旁不知何时多出一个小胖子。

    “你二爷的人也敢动，怕是活腻歪了。”方元兴拍了拍手，满脸嫌恶之色，似是方才打他们脏了自己的手。

    “动合无形，道门大手段！”温老惊诧不已，虽然他的反应很小，可还是被宋危清发现。

    “道门大手段？温老说的可是百家道门？”但凡提及儒释道，恐怕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诸子百家，十国乱战。也难怪宋危清的敏感，在那个九鼎不存，千疮百孔的时代。以儒、道、墨、法、兵、名、农、杂、医、小说、纵横、阴阳十二家为首的百家现世。一家之学，弟子过百，门客更是何止千万。他们本有能力阻止乱世，却因一己私欲致使神州动荡二百年之久。如今三国鼎立的局面，也可以说是百家争鸣后的产物。

    “动合无形，应物变化，无为自化。此乃道家三大手段，非嫡系不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道家入世，百家现世也不远了。”宋危清的语气充满了对百家的忌惮。

    此时，楼下的蛮人犹如惊弓之鸟，他指着步步紧逼的朱嵩濂和方元兴，嘴上仍旧不依不饶，道：“你们汉人自诩礼仪之邦，竟然欺负我一手无寸铁之人。还有国法吗！还有天理吗！”

    “这份上了还想着倒打一耙？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朱嵩濂的方元兴二人上前就是对他一顿痛殴。

    “我是南国使臣，我父乃是南国大将军徐渭然，你们这群贱民怎敢对我如此！”

    话音刚落，蛮人发觉身上的重力削减不少，抬头望去，只见朱嵩濂辞色俱颜地问道：“那你可认识我二人？”

    蛮人心下一惊：听到我父的名字居然没有丝毫惊措，莫非我真的撞到铁板上了？

    蛮人弱弱地回道：“不知。”

    没等他反应过来无数拳脚已经落到身上，只听得朱嵩濂喊道：“既然不认识，那我就放心了。”

    除了满堂学子，在场宾客或身在高堂，或远在江湖，皆是声名在外，德高望重之辈。此言一出，不禁引得众人绝倒。

    “两位公子手下留人。”声音恰似莺啼，然掷地有声。寻声望去，但见一妆容艳丽的美妇从阁楼上走下。那美妇身着一袭赭裙，以黑云做底纹，上绣三爪金鸢，容貌娟秀，举态端庄。即便楼中丽人颇多，也丝毫遮掩不住她的光华。

    妇人来到二人面前，款款施礼：“国有国法，浔江楼虽是烟花之所，然亦有其规矩。一切恩怨不论缘由，皆不可在楼中解决。何况浔江楼由陛下钦选文比重地，受天下人关注，公子也不希望第二天名动京城吧。”

    妇人冲朱嵩濂浅笑道，似乎知道他的身份。不得不说，妇人一语戳中了他的软肋。要是让朱权镇知晓自家儿子方才回名都不过一天，就惹得满城风雨，怕是少不了一顿毒打。

    “国有国法，楼有楼规，今日便给阁下一个面子。”朱嵩濂拉着方元兴扎入人群，留下来半死不活的蛮人也被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