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白氏大长老

    朱府凉亭

    鹰击将军府原为平西将军府，只是门外的牌匾变了，但屋中的建筑和摆设都是一品大员的排场。

    三人坐在凉亭中，饮茶品糕，这些糕都是阿姐朱红毓派人送来的，至于她本人为何没来救不得而知了。

    方元兴捏起一块糕点，一口吞下，还没尝出味来，就掉下肚中。接连拿了几个，还是同样的感觉。要不是师兄当面，他早就抱着盘子啃了。吃东西图一个爽字，方元兴吃得不爽，所幸就不吃了。

    朱嵩濂见方元兴反常的举动，还以为是糕点不好，试着尝了一个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然后问了缘由。

    方元兴阴沉着脸，回答道：“这糕点味道不错，就是太小了，还没我指甲盖大呢，反正是填不了肚子。”

    朱嵩濂俯身大笑，“这糕点就是拿来吃着玩的，你若寻思吃饱，晚上我命厨房加餐，保证你挺个六月胎。”

    郭怀都没有跟二人嬉闹，他打量着糕点，这糕点做的小巧精致。他依稀记得，小的时候跟着师傅游历天下，曾看过三、四女子坐在亭中碾糕吃茶，动作十分优美淑婉，至今记忆犹新。

    正想间，一个清丽的身影从回廊走来。来人戴着面纱，虽然看不清容貌，可从那窈窕的身姿和灵动的双目中不难看出对方是个绝代佳人。

    “阿姐。”朱红毓待人冷淡，只有朱嵩濂知晓她的好。

    “红毓姐。”郭怀都和方元兴热情地打着招呼，朱红毓却只是点了点头。三人也不是第一次见，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对方的性格，对此郭怀都和方元兴并不在意。

    朱红毓直入正题，“明日你们要入宫觐见陛下，宫中礼仪繁多，我不可能全部演示。好在你们三人行的是武官礼，武官礼讲究的是干净利落而不失威武。平常早朝，武官礼只需躬身成折，俯身拜下。但明天是庆功大宴，陛下定会奖赏有功之臣。到时候每一个受封之人都需要单独站出来，既要受功，还要向陛下回谢礼、表忠心。受功礼是相同的，嵩濂也会，他可以教你们。后面的礼节可以单独和陛下对话，不会有人阻拦，只要不是出格的事，陛下都能接受。”

    郭怀都心有所动。

    方元兴开口问道：“你不会，那要教我们什么？”

    武官礼只要上朝时有样学样就能混过，受功礼有朱嵩濂教。谢礼自由发挥，可多可少，可繁可简。朱红毓似乎无事可做。

    “既是宴会定少不了吃喝，”说着，朱红毓坐下，捏住袖子，翘起葱指，从盘子中捏起一块粉糕，送入口中。红唇一呡，粉糕少掉了一小截。整个动作极慢，给人一种轻柔，仿佛沉浸在水中的感觉。

    正当众人以为结束时，朱红毓将糕点放在手帕上，三指捏住茶杯，半袖遮掩，饮过茶水，红唇上不留半点水迹。

    不仅是郭怀都和方元兴两个外人看傻了眼，就连朱嵩濂也呆愣了许久。

    “阿姐，真美。”

    朱红毓放下茶杯，看着痴呆的三人，严厉地喝问道：“方才我的动作都看清楚了吗？若是没看清楚，我最后再演示一遍。若是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今日要学的东西。”

    “看清楚了。”郭怀都和方元兴二人答道，两个宗师，若是过目即忘，说出去恐怕要被人笑掉大牙的。

    “既如此，你们慢慢练。一处通，处处通。若是有了模样，明日入宫便无需担心。”说完，朱红毓转身离去。她本身就不是自愿的，既然该教的她都教了，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吃茶和进宫面圣有什么关系？”方元兴不解地问道。不仅是方元兴，郭怀都和朱嵩濂也很不解。若非对方是朱红毓，恐怕他们都要以为，自己被消遣了。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套吃茶的方法即是一种礼仪，简单且适用于宫廷。

    “先练练看吧，我相信阿姐是不会骗我们的。”朱嵩濂无条件相信朱红毓，他笨拙地抓起一块糕点，开始重复朱红毓的动作。

    郭怀都和方元兴见状，纷纷模仿。

    从巳时练到正午，为了以防肚子装不下，他们三人并没有用午膳。又从正午连到傍晚，三人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糕点，喝了多少茶水。方元兴倒还好，茶水和糕点让他吃了个顶饱。郭怀都最惨，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后就直着身子，不敢弯腰，不敢用力，连马背都上不去。

    原本朱嵩濂还打算以送二人的名义出门逛逛，怎奈他现在每走一步，都会感觉肚子里有一个水缸在上下晃荡，走急了，甚至会有哕吐的风险。

    郭怀都攥着马缰，在方元兴的搀扶下辛辛苦苦回到府邸。方元兴去后院拴马，而郭怀都刚一进门就察觉到些许异样。首先府邸的大门是半掩着的，院子里太过寂静，而远处住人的房间只有白凝的房间里亮着灯火。

    他径直走到白凝的房间外，在连番敲门下，不见有人回应。情急之下他推门而入，突然屋中烛光熄灭，一把白森森的匕首架在了他脖子上。

    “伯驹和二十呢？你若敢伤害他们，我让你出不了府邸。”郭怀都的眼睛透露着杀意，白信虽然看不见，但还是被吓的打了个冷颤。

    “你放心，我从不杀无辜之人。我只有一个要求，送我和白凝离开。”

    “我若不答应呢？”

    白信冷笑一声，从黑暗中走出，只见他的怀里正抱着一个孩子，“不由得你不答应。”

    郭怀都见硬的不行，连忙好言相劝，“你的伤势尚未痊愈，即便你身上没有伤，带着一个女子也出不了城。何不暂且住下，等日后找到机会，我再送你们回陇西。”

    白信听闻，神色狠厉，匕首往郭怀都颔下顶了顶，“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哄我呢！，我凭什么相信你？”

    郭怀都沉着冷静，卸去身上的真力，淡淡地回答道：“因为我也是秦人。”

    ......

    城北玄武街

    一个口阔面的中年男人站在巷道口，此人正是老酒馆的掌柜陈恩。在陈掌柜的对面站着五个身着斗篷的神秘人。

    “陈恩，昔日你与麾下弟兄六骑闯关东，从我陇西借道，我们族人是怎么对你的？”为首的神秘人喝问道。

    陈掌柜瓮声瓮气地回答道：“箪食壶浆，锦衣盘缠，宝刀快马，十里相送，陈恩九死难忘。”

    “既然如此，速速让路。”

    陈掌柜双手背负，身上黑袍无风自动，面色沉静，古波不惊。他盯着为首的神秘人，沉声道：“白大长老，名都时局波橘云诡，陇西若是加入，只怕风云翻覆，掀起连天战火。陈某不忍无辜百姓受此牵连。即便今日陈某背负不义之名，也要拼着七尺残躯，拦下各位。”

    “陈恩，你当真要与我陇西为敌？”白大长老拔剑入手，只要陈恩说个不字，这柄剑就能砍下他的首级。

    “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

    陈掌柜继续说道：“恩本是困而不学者。幼时遇一老妪，以石磨杵，欲以成针，老妪教诲，困而不懈。少年时嗜学，益慕圣贤，患无硕师，趋百里外，持经叩问，色恭礼至，或有所闻。而立之年，报国无门，妻女惨死，某怒发冲冠，六骑闯关东，斩寇千余。心有所感，知追求者，乃在天下无争。恩一介莽夫，未有天下之志，只愿保得一方太平。”

    生而知之者与学而知之者间有一道不可逾越的沟壑，那是阶级地位的沟壑，陈恩穷极半生也无法企及，或许只有皇运之人，天下之主才配得上生而知之的身份罢。

    “好胆，陈恩小儿，今日老夫便斩了你。”大长老箭步离弦，长剑直取陈掌柜首级。

    陈掌柜双臂甩动，两柄伸缩铁枪从袖口滑出，落入手中。绿沉枪，全名大渊绿沉枪，精铁所铸，枪身碧绿如绿沉竹，故此得名。陈掌柜凭此枪在关东山上冲杀十余回，杀敌过百，名震天下。而天下人不知道的是，大渊绿沉枪乃是陇西孟氏大长老所赠。如今陈掌柜便要用陇西的神兵，对付陇西人。

    陈掌柜手持大渊绿沉枪，奋力上挑，挡下大长老的进攻。

    “你不配握此神兵。”大长老大喝一声，真力炼兵，长剑猛然用力，火花四溅，陈掌柜顿时向后滑出数个身位。

    “玄武街有不少行御司的捕快，想必大长老也不愿被人发现行踪，若是大长老肯听陈某良言，陈某定保证诸位安然离去。”

    “惺惺作态。”大长老周身真力迭起，一道骇人的气息向四周蔓延，犹如一张巨网盖住巷道。陈掌柜感到脊后生凉，整个人仿佛都被笼罩在死亡的气息下。

    “聚煞剑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