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风光接迎（一）

    “师尊，如何？”

    青髯双目微闭，为方元兴把脉。

    真正的武者始于炼器，即炼兵境。往上依次是外放境，内炼境，凝罡境，聚灵境（宗师），半步大宗师，以及大宗师。

    收放自如，气体如一，真力虚实而不明，是谓聚灵境。

    普通毒素入体，宗师体内的真力会催动真气抵抗毒素。

    但宗师并非是百毒不侵的，一些隐毒和混毒能够闭塞宗师的气xue，然后藏于气xue中，若非九品医师或精通渡气一道极难查觉。

    渡气一道需得真力化作真气，宗师的体内虽有真气，但是无法引动天地之力，从而调动真气。

    郭怀都在为方元兴诊脉时以真力引动方元兴体内的真气，但是方元兴的气xue已被屏蔽，无法察觉出隐毒和混毒，从而瞒过了郭怀都的探查。

    青髯的真气游走于方元兴的经脉间，同时打开他体内被毒素侵入从而闭塞的气xue。

    “呼，”青髯长舒了一口气，老样子应当是诊完了。

    “两日之内，倘若气xue不闭，元兴体内毒素便排除尽了。”青髯饮了口茶，就连大宗师都不能立即确诊，可见这混毒的厉害。

    郭怀都攥紧拳头，“若是韩余烬敢骗我，我定让他不得好死。”

    郭怀都说的只是气话，但在青髯听来心如刀绞。道门势危，人才凋敝，师尊紫须上人最忌讳同门相残。因此他们师兄弟三人立下毒誓，同门之间绝不兵刃相见。

    显然他的师弟玄髭并没有好好教导他的徒弟，给同门师弟下毒，威胁大师兄，种种行为说他欺师灭祖也不为过。

    青髯认为他有必要找师弟们好好谈谈了。

    “怀都啊！此事是韩余烬做的不对，为师自会为你们讨个公道。可韩余烬毕竟是你玄髭师叔的徒弟，你的师弟。你师祖有训，不得同门相残，你万不可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来。”

    青髯只是担心郭怀都做傻事，值此大争之世，同门之间戮力同心，总比一支一脉要强的多。

    “师尊，您是要去找玄髭师叔吗？”郭怀都了解青髯，他的师尊绝不是只知忍让的人。只是因为他身为大师兄需要维系同门情义的职责罢了。

    不然按照他从前的性子，早就杀到北荣大都找玄髭对峙了。

    匹夫之名可不是胡叫的。

    青髯捋了捋胡须，说：“我和你玄髭师叔当初因为意见不合，下山后分道扬镳。至今已有几十年没见了，此番他徒弟找我晦气，正好有了由头去见他。”

    郭怀都语重心长地说：“师尊，等您见了玄髭师叔，切记要控制好情绪。千万不要和玄髭师叔大打出手，免得伤了您们师兄弟的情份。”

    郭怀都这个做徒弟的反倒用青髯的话教训起青髯来了。

    “嘿！臭小子，讨打。”

    师徒俩追闹了一阵，找到方元兴和羊伯驹，身为长辈，有些话总是要反复叮嘱的。

    “大争之世，既是劫难，也是机缘。过几日便是应武堂招生，应武堂作为三堂之首，堂中夫子尤为擅长治国、军事之道。怀都善谋，多留心思，可多习朝堂之学。元兴尚年轻，好武艺，可习临战之学。伯驹年更幼，筋骨为定，可多向你师尊、师叔请教武艺，入应武堂后可多习军阵之学。”

    “谢师尊（祖）传道。”

    青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一脉养气功夫最差，他年轻时候因此吃过不少亏，所以他认为有必要叮嘱一番，“入学后，切不可争强好胜，与人逞凶斗狠。用我师尊紫须上人的一句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广结善缘总没有错。”

    “谨遵师尊（祖）教诲。”

    郭怀都突然开口，他接下来说的话直接把青髯怼的没话说了。

    “师尊，据我所知，应武堂入学考试，第一关便是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

    礼，即五礼：吉、凶、军、宾、嘉。

    吉礼用于祭祀，凶礼用于丧葬，军礼用于田猎和军事，宾礼用于朝见或诸侯之间的往来，嘉礼用于宴会和庆贺。

    乐，即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亦需精通金、石、土、革、丝、竹、匏、木之乐器。

    射，即五射：“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御，即五御（驾车的技巧）：“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

    书，即六书（识字）：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

    数，即九数：九九乘法表。

    “考六艺，四艺合格方可晋级。怀都只通晓射、书、数三道，恐难晋级。”郭怀都脸色羞惭地回答道。

    “元兴只晓得射、数二道。”

    “伯驹只晓射、御。”

    青髯不禁感到有些头大，他本来是很自信的，可在听到三人的回答后，他在心底已经开骂了。

    “什么破书院，考试就考试，搞这些个花里胡哨的东西，能当饭吃不成！要是搁在以前，老子非炸了这破书院不可！我生气！”

    虽然心底已经开喷，暴露了他的本性，但他还是要装出一副和蔼的形象。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遇到些许挫折就这般自怨自艾，别出去说你们是我的徒弟。”

    “师尊（祖）。”三人羞愧的低下头。

    青髯老神在在地捋着胡子，道：“虽然我和应武堂的大夫子关系还不错，让你们进入应武堂易如反掌，但为师不希望自己的徒子徒孙是靠走后门进的应武堂。我道家子弟，修于己身，不强于外力。都听明白了吗？”

    “谨遵师命，定不负师尊（祖）教诲。”三人很是恭敬地道。在他们看来师尊（祖）是举世大宗师，朋友必定是遍布天下，尤其是那些个大人物。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青髯从前是个资深老宅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后来因为郭怀都，他才一改从前的性子，带着郭怀都拓展眼界。先前是宅男，后来当了奶爸，他哪里还有工夫去结交天下名士，之所以撒谎，也只是给徒子徒孙信心。

    绝对不是吹牛！绝对不是！！不是！！！

    “对了，怀都。听元兴说，你在教坊司有个相好的？”

    “啊？”郭怀都向后看去，方元兴躲在羊伯驹身后，做贼心虚地探头查看。

    “师尊，您误会了。”

    青髯摆了摆手，“男女之事，天地伦常，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桃花仙……”

    郭怀都话未说完，青髯匆忙打断，意味深长地道：“怀都啊！你可知如今我道门势颓的原因？”

    郭怀都沉思片刻，回答道：“道门修苦，门人择优，不滥竽充数。肩负天下太平为己任。经历十国乱战后死伤惨重，更兼外教横行，是故我道门势颓。”

    青髯盯着郭怀都的眼睛，严肃地道：“错，大错特错。我道门之所以势颓，那是因为道门先人自好逍遥，不愿亲历红尘。而你不一样，你既已入红尘，又是道门大师兄，就应该为我道门开枝散叶，传宗接代。”

    “师，师尊！您不是说美色是下山的猛虎吗？”郭怀都还是个大男孩，哪里听过这般直接的话。

    “哎！美色是下山猛虎不假，但没有女人的男人还叫男人吗？”

    郭怀都支吾道：“可我不也没有师娘吗？难道师尊您不是男……”

    此话一出，就连方元兴和羊伯驹看青髯的眼神都变了。

    青髯毫不犹豫，给了三人一人一个脑瓜崩。

    “为师乃是谪仙，不入红尘，自然不在此列之中。废话少说，你就说干不干！不干，有些东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青髯面色铁青，威逼道。

    郭怀都下体一凉，连忙称诺。

    “明天辰时就去教坊司，晚一刻钟，师尊打烂你屁股。”

    “辰时，是不是太早了？”

    “卯时去。”

    “卯时……”

    “寅时去。”

    “辰时去，师尊不能再提前了，总不能三更半夜去接人吧，那样显得有些偷摸了。”郭怀都凝重地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明天去接……”

    “凤婉姑娘。”

    “你现在好歹是个官，行事不能偷偷摸摸的，传出去了我这张老脸可搁不住。明日去教坊司，需得大张旗鼓，不求三十里红妆，但也得白马红轿，百人相随，风风光光地把她给我接回来。”

    郭怀都为难了，“白马红轿，百人相随，这些所消耗人力和财力，不可计量，我们哪来那么多钱？”

    “我不管，为师明日就在院中等着，见不着儿媳，明日你就不要回来了。”说完，青髯拂袖而去，只留下郭怀都三人。

    “师兄，师尊的话不无道理啊！你晾了嫂子好些天，明天就当是给嫂子赔罪了。”

    方元兴不插话还好，一插话郭怀都就没来由的生气。

    “你还敢说话，几天不揍我看你是皮痒了。”

    夜深月圆，哀嚎声从院子里传出，听上去似狼嚎。

    得亏宅子偏僻，附近也没有寻常人家。

    狼嚎声持续了半夜，才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