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风光接迎（二）

    名都是有宵禁的，可为了不被青髯赶出家门，郭怀都只得一路鬼祟地躲避巡逻士兵，费尽千辛苦来到朱府府门外，倚着门外的石墩子坐了许久。

    一声鸡鸣把他从朦胧睡意中叫醒，紧接着府院内传来兵器挥舞的声音，声音极轻，但是逃不开宗师的听觉。

    “这叫什么事啊！”郭怀都很纠结，大张旗鼓，白马红轿，这跟娶新娘有区别吗？可是一想到师尊拿着大棒，坐在院子里等他，郭怀都不寒而栗。

    “走一步看一步吧！”郭怀都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敲响了朱府的大门。

    片刻后，府院里兵器挥舞声停下，大门缓缓打开。

    “怀都大哥，你这是？”

    “方便吗？咱们出来聊聊。”

    二人坐在朱府门前的台阶上，郭怀都将此来的目的稍加改动后说了一遍。

    “前辈真是性情中人啊！”

    郭怀都无奈地摇了摇头，“若只是去接凤婉姑娘，倒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只是我师尊他老人家偏要我闹出些动静。师尊之命，不得不从。我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嵩濂兄弟能否帮我这个忙？”

    “怀都大哥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人我肯定能帮你凑齐，我在二代圈子里说一不二，一句话就是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公子都能拉来给怀都大哥捧场。”朱嵩濂拍着胸脯道。

    “只是现在距离辰时也不过一个多时辰，马市最早也得卯时之后才会开，轿子更是得订做，白马红轿该怎么办？”

    郭怀都也想过这些问题，“一会我去东门军营向薛兄弟借一匹白马，红轿子实在不行就算了，二人同乘白马，应当也是一样的。”

    朱嵩濂思索片刻，突然眼前一亮，“我好像有法子了，怀都大哥你去借马，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朱嵩濂露出一副坏笑，郭怀都也不知道他靠不靠谱，但时间紧任务重，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东门大营距离朱府不甚太远，绕过三支巡逻队后，郭怀都才来到东门大营。

    大营执勤的正是平阳山的弟兄，见是大当家来了，连忙相迎。

    “我有要事找薛统领。”

    在平阳山弟兄的引路下，郭怀都在军营里畅通无阻，径直来到薛魄虎所在的大帐。

    时值寅时末，卯时初，薛魄虎早已起来，正坐在大帐中借灯火读书。

    “薛兄力学不倦，当为怀都之楷模。”

    薛魄虎正读兵书，听见帐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望去，喜笑相迎，“郭兄。”

    “郭兄谬赞了，古人云：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薛某不擅文学，独好这兵法三略，排阵六稻。”

    “何等奇异兵书，竟能入薛兄法眼？”郭怀都对薛魄虎排兵布阵的能力十分钦佩，每每交流，收获良多。后来得知薛魄虎饱读兵书，对此道尤为痴迷。

    “家传之学，温故知新。郭兄深夜到访，可是遇到了难处？”

    见薛魄虎一语点破，郭怀都觍着脸道：“不瞒薛兄，怀都确有一要事相求，想请薛兄借我一匹白马……”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过后，薛魄虎大笑道：“原来今日是郭兄大喜之日，薛某匆忙未有准备，还望郭兄见谅。”

    郭怀都表示他也没有准备。

    “薛兄你误会了，不是什么大喜之日……”

    薛魄虎拍了拍郭怀都的肩膀，“郭兄不用说了，我懂。”

    郭怀都：你们都懂了？我还没懂呢！

    “只可惜薛某执勤，分身乏术，郭兄大喜之日薛某不能亲去庆贺。”

    “来日薛兄闲时，定请薛兄共宴，薛兄切莫推辞。”

    “哈哈，一定，一定。”

    教坊司

    隶属礼部，负责庆典及迎接贵宾演奏乐曲事务，同时是官方妓院，拥有众多乐师和女乐(官妓)。

    而教坊司，若无重大典礼，女乐多为夜勤。

    一轮残月浮空，凄冷的月光，照在轩榥下一张凄白俏脸上。

    女子趴在床前，空洞的眼神望着天边的鱼肚，寂寥之情，我见犹怜。

    一只玉手扶向女子香肩，将一张披子披在在她肩上。

    “婉jiejie，当心着凉。”

    “谢谢玉儿meimei。”女子揉了揉她那双明媚略显疲倦的眼睛，柳眉微蹙，浅笑时面含春风，靥若红樱。只是现在的她消瘦了许多，笑时略显憔悴。

    唤作玉儿的女子年纪尚小，略显青涩。

    “婉jiejie，你已等了十日还要继续等下去吗？”

    凤婉苦笑一声。

    玉儿继续劝道：“男人的承诺都是不作数的，jiejie聪明一世，偏偏在男女之事上犯执拗。”

    “郭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jiejie才与那人见过几面？依我看他十日未来见jiejie，定不是真心待jiejie的。我祖上在江南还有些许田宅屋舍，jiejie倒不如随我下江南，共享余生？”

    凤婉看得出玉儿眼神中的真挚，她犹豫片刻摇了摇头，“jiejie尚有心愿未了，恐怕不能陪玉儿下江南了。”

    玉儿紧紧抱住凤婉，含着声泪近乎哀求道：“jiejie一介女子如何斗得过那些个官家老爷，事不成反倒误了jiejie卿卿性命，何苦如此？”

    “乱世之中，女子躯贱。倘若用我的性命还我祖上清白，凤婉死而无悔。”说着，凤婉的眼眶里留下两行情泪。

    见凤婉伤心，玉儿的眼神出现了别样的意味，搂着凤婉愈发紧了，“jiejie去哪我便去哪，玉儿愿意追随一生，侍奉jiejie。”

    似乎是被玉儿的话吓到，凤婉连忙出言阻止，“玉儿又在说胡话了，我是去人府上为奴为婢，你侍奉我是何道理？传出去恐遭人非议。”

    “jiejie！”玉儿气的直跺脚。

    “对不起，玉儿，jiejie失信了，但是jiejie真的不能跟你走。”

    玉儿直到自家jiejie执拗的性子，见劝说无果，只得退一步，“既然jiejie执意留在名都，玉儿也不勉强，但玉儿得确保jiejie平安无事不被欺负，才肯离去。玉儿欲与jiejie作赌，倘若那姓郭的欺辱jiejie，jiejie便随我下江南。倘若那姓郭的真心待jiejie，玉儿便不再阻挠，如何？”

    “jiejie不答应，玉儿纵是得罪jiejie，也得把jiejie绑去江南。”

    这是她的底线，姐妹相处两年，凤婉了解自家妹子的性子。

    “那便依你。”

    听到凤婉松口，玉儿抱着她的胳膊面露喜色。

    天色渐明，大街上也陆陆续续出现商贩和百姓的身影。

    突然街头传来一声响锣，为首的是一支乐队。

    只见那云锣排箫笙埙鼓，竹笛琵琶阮弦拔。

    乐器各式，吹打起来洋洋洒洒，场面之宏大令人毫不羡慕。

    乐队后方是一顶八抬大轿，赤顶绣金，朱云镂璧。比之婚轿精致，比之马车大气。

    红轿后边是一众小厮，放眼望去，整支队伍挤满街头，人员过百。

    队伍为首两人，一人身骑白马，身着墨锦，红带束发，金面肃穆，不怒自威。

    另一人骑一枣红马，身穿墨色赤纹袍，头戴武弁，身姿挺拔，玉面丹唇，一对三角眼偏显英发。

    “这红轿子看的眼熟，你从哪找的？”

    朱嵩濂也不说，只是讳莫如深地看了他一眼。

    朱府外

    朱权镇正指着轿夫骂道：“连个轿子都看不住，那可是陛下御赐，意义重大，你们……”

    ……

    郭怀都坐在白马上回头望了望，“嵩濂，这动静是不是大了些？”

    朱嵩濂神采奕奕，感受着百姓们的目光，他仿佛回到了从前，他甚至感觉当个二世祖要比那骠姚校尉神气的多。

    “怀都大哥连千军万马都经历过了，难不成这就怯场了？”

    郭怀都咽了咽口水，“谁，谁怯场。不，不存在。我，我就是……没有心理准备。”

    “哦？”朱嵩濂的眼神突变，玩味地看着郭怀都，调笑道：“你该不会对那姑娘有意思吧。不过嘛，那姑娘我也见了，是个倾国倾城，世间少有的美人。也难怪怀都大哥动心。”

    郭怀都被他的话整的羞臊，不知如何反驳。

    “怀都大哥莫慌，我来教你如何哄嫂子……”朱嵩濂津津乐道地传授起了经验，

    郭怀都的表情从羞臊，变得无语，又从无语变得凝重。

    “这……能成吗？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朱嵩濂自信地拍了拍胸脯，“小爷当初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用的就是这法子，你就放心吧。”

    朱嵩濂越是这么说，郭怀都越是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