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故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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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大殿的横梁上飘下来一人,一开始他在空中翻了一个跟斗,离地面还有一丈高时,他整个人变得好像羽毛一般,轻轻地飘落到地上,坐了下来。 那人正是张山,他一路跟随着杜兴的行踪来到了这里,躲到了大殿的横梁上面,耐心地听两人说话。此时他没有蒙面,衣服也是当天那身衣服,但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人看不见他的面容。他静静地坐在那里,隔着火坑,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夏侯长风。 夏侯长风的脸也对着他,虽然他没有睁开眼睛,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也在看着张山。过了一会儿,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唉,我错了。” “嗯?”张山仍是静静地坐着,等他说话。 夏侯长风继续说道:“我以为贵客是忌惮我和杜兄两人会联手,所以一直没有动手。但是我错了,就算我们两人联手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了贵客三招。” “那也未必。”张山冷冷说道。这倒是他的真心话。他看过杜兴的刀法,虽然他知道自己能够破解,但要在三招内取胜倒是没有把握,而且眼前这个人虽然看似瘦弱,但能够成为一教之主,恐怕实力也不在杜兴之下。 “我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夏侯长风说,“但是我却能感觉得到贵客身上所藏着的那股强得可怕的力量。” 这倒是出乎张山的意料之外。他虽然在别人发功时也能感觉到别人的力量,并且能够感觉到那股力量有多强,但是对于自己身上蕴藏有多深厚的功力,反而心里无底。 有时候他反应会比较慢,那时他的注意力并没有全部放在对手身上,就像唐彧向他击出第一掌的时候。 当时他也正想看看那所谓的“仙丹”究竟是什么东西。 但有时候他也会被自己的反应吓一跳。当他被唐彧击中后,突然间就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施展一连串的攻击,等到短剑刺穿唐彧的胸膛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能够连续施展这些动作,好像这些反应天生就有。 就像当一个人踩到一条蛇时会马上跳开,当一只猛兽从树木里冲他而来他会马上拔腿就跑一样。 或许是唐彧的第一掌激活了一种蕴藏在他身体内的力量,但这种力量又好像不全部受到他的控制。 如果能够控制,他并不想那么快就杀死唐彧,他还有很多话想问。 “那你为何又把杜兴给支走了?”张山问道。火光照在他那满是尘土的脸,此时他的脸上没有了少年那种稚气,反而是一种沉重稳健的气色。 “因为我也没有把握……”夏侯长风说,他稍稍低下了头,火光在他的瘦脸上留下大片的黑影,“但我更想一个人把这件事给了结了。”说完他抬起了头,面对着张山。 张山盯着他看。眼前这个人确实该死,但此刻却觉得他有点可怜。 这种觉得对方可怜的感觉,是几天前看到时宫彦弘才有的。 看了一会儿,他问道:“你一个人想怎么了结?” 夏侯长风坚定地说:“我任由你处置,但请放过杜兴。” 张山冷笑一声,说:“我要取你的性命,有何困难。” 你的生死已经由我来决定了,你根本没有条件提要求。 但其实此时在他内心中,已经没有任何想要杀眼前此人的念头。此时他坐在这里,全身已经放松,没有任何杀气,好像坐在一个老朋友面前一样。 “这算是……”夏侯长风说,他微微低下了头,脸色有些痛苦,“这算是我的乞求,请……请放过他吧。” “为何?” “因为,因为他是个苦命人。”夏侯长风低声说,似乎低声能够减少他内心感受到的伤痛。然后他又抬头看着张山,这一次他眼睛张开了,似乎想透过蒙在眼前的白膜看清楚张山。 “哦?”张山应道,像是回应,又像是疑问。 夏侯长风闭上了眼睛,低着头向着火堆,似乎在回忆往事。 “杜兴一家和杜家堡里面所有的人,都被邪……邪教杀死了。”他缓缓说道,“但最让他最痛苦的是,就是只有他一个人还活着——作为杜家堡的掌门人,他当时却不在城堡里。” 他要保护的人都死了,但他却还活着,这确实让人很痛苦。 夏侯长风继续说:“杜家堡本来是没那么容易被攻破的……,那里地势险要,又有高墙和各种机关,还有一批武林高手……但是堡里面出了jian细,把邪教放进去了,邪教的人把里面所有的人屠杀殆尽……这是在邪教第二次肆虐江湖的时候,你这么年轻,这些事应该不知道吧?” 张山没有回应。这些江湖事他原先确实不知道,但听夏侯长风一说,又似乎有点印象。 夏侯长风继续说:“而让杜兴最悔恨是,屠杀杜家堡之人,正是以前他劝说他父亲放生的邪教长老的小孩。这个邪教小孩长大后恩将仇报,将他堡内所有人全部残杀了,他的妻女也惨遭jian杀。” “所以他也要用同样的手法去残杀别人吗?”张山此时冷冷地问道。 “桃花坞这件事……”夏侯长风说,他抬起了头,似乎在仰望天空,“一个人在极度悲愤的情况下,是会做出很多违背内心的事。” “但主要责任还是在我,”他继续说,“虽然后来武林联盟把邪教又消灭了,屠杀杜家堡的邪教首领也被杀死,但杜兴仍无法解脱,要么整天借酒消愁沉溺于悔痛之中无法自拔,要么四处寻找邪教余党报仇。于是为了释放他内心这种怨恨,解开他内心的心结,我就拉他加入了……一个秘密的武林联盟。” “一个见不得人的组织。”张山冷笑着说道。 “是的,”夏侯长风说,头又低了下去,“因为这个秘密联盟的宗旨就是用邪教的手法来对付邪教余党,这与武林正派弘扬正气、宽宏大量的作风是想违背的,所以我们行事都是秘密的,成员之间都是用代号称呼。” “用邪教的手法行事,那跟邪教有什么区别?”张山问道。 “但我们是不滥杀无辜的。”夏侯长风说,“我们每次行动之前,对目标都是再三确认,确保不会出错。那些年我们行动了几次,摧毁了邪教余党的几个山寨,解救了不少饱受邪教教徒摧残的妇女和被邪教用来培养成为新成员的儿童,也及时振救了几个差点被邪教屠杀的村庄。直到……” 直到桃花坞。夏侯长风没有说下去。他抬起头,似乎又在看着张山。这些年他都认为桃花坞这事做错了,但眼前这个人跟传说中的邪教妖裔又有些相似,年轻,武功高强,身上藏着一股可怕的力量。 难道当初的行动是正确的? 不,不是。他想道。当初被杀死的那些人,没有一个功夫能够打败他们带去的那些精选的门下弟子,与以前他们遇到的邪教余党完全不同。当初子兄在现场的行为,就已经说明他发现他们的行动是错误的。
而且,眼前这个人,虽然跟传说的邪教妖裔相似,但身上并没有任何怨气、戾气、邪气、杀气,这个与他曾经遇到过的邪教那些可怕的高手又不相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现在愈发不清楚了。难道这个人是胡浚那个满月的婴儿,但这也是不可能的,现在只是过了十三年,这个人应该不止十三岁。而且,在那大火之中要生存下来并不容易。如果一个婴儿能够在那场大火生存下来,那么子兄也应该能够生还。 “那天……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夏侯长风问道,这是目前最让他困惑的问题。 “那天我并不在那里。”张山冷冷地说道。 原来他并不在那里。突然间他又想起了一件事。“你是不是胡浚的儿子?”他又问道。当时他听说胡浚有个三岁的儿子,因为资质平庸被胡浚烧死了。邪教长老对于没有天赋的后代都会杀掉,这也是他们认定胡浚是邪教长老的原因之一。 张山并没有回答。 “是不是当初你其实并没有被烧死,而是被偷偷地送走了?”夏侯长风继续问道。 张山还是没有回答。此时不知从什么地方吹来一阵轻风,火堆里的火苗向上窜了一下,张山的眼睛里有火光一闪。 他不回答这些问题。他不想回想过去,否则那个伴随着他多年的恶梦又会回来找他,他又会陷入那种恐惧、无助、绝望当中。 “你想说的都说完了?”张山冷冷问道。他需要保持这种状态,他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是的。”夏侯长风说,“无论怎么样,反正这些事都过去了。我也时常在想,就算当初胡浚是邪教长老,我们为了防止留下邪教的妖裔,杀掉那么多人是否正确?现在想起来,确实是错了。” 他说着,头低了下来,脸向着地面。“确实是大错……”他喃喃地说道。 “所以你该死,杜兴也该死。”张山淡淡地说。 “我不怕死,经过今夜,我又明白了很多事情。”夏侯长风说,“杜兴这么多年也是悔恨于心不得安宁……” 张山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说道:“如果你把参加屠杀桃花坞的人的名单告诉我,我会考虑的。” 夏侯长风听了,抬起头来,眼睛张开,脸上惨然一笑。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悲壮。 等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说道:“如果要用出卖朋友来换取性命,我想杜兴不会原谅我。”说完他又垂下头,闭上眼睛,又说:“话已至此,要杀要刮,悉听尊便吧。” 说完,他就不再说话。他渐渐放缓自己的呼吸,把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呼吸上面,不去想任何可能发生的事件。慢慢地,他进入一种似梦似醒的状态,他似乎游走在一片虚无之中,在一片空灵之中,四周空无一物,也见不到一个人。渐渐地,他又发现自己来到故乡那棵高大挺秀、雄伟庄严的参天圣木前面。他内心欣喜无比,在圣树前面坐了下来,世间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在他内心只剩下一片宁静。 突然间,一种寒彻内心的感觉从他的后背传来,然后伴随着无比的剧痛,穿过他的身体又从胸前穿膛而出。他惨叫一声,昂起头睁开双眼,在眼前的火堆对面,刚才那个人影已经不在。随之他听到背后一个急促的呼吸声,不由吃惊地说道:“你,你……”话没说完,他便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