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无影杀手

    话说上官燕与晦月君程威晤面之后，悲恨交加，怒极而去。回至家中不言不语，终日以泪洗面，众家人只道是因老父过世，身为人女悲伤之故，也不足为奇。直待数日后上官鹏灵柩入土，一切丧事奠礼妥当，上官燕悲痛之状稍减。

    上官世家亦暂由上官鹏胞弟上官磊接任。这日，上官世家举行接掌大礼，前来贺喜之人很多。武林中九大帮派均前来贺喜，上官磊在接掌大礼上意气风发，对武林扬言，誓言报其兄长被害、家传宝物被盗之仇。尤其是在此大会上，上官、欧阳、南宫武林三大家结盟，欲联手追捕蓝、陈二人，丐帮、青城等帮派更是传出不会轻易放过二人……此日后，便在江湖中传开。武林三大家、丐帮、青城诸帮派均派出弟子、探子在各处打探，寻找二人下落。然而，自从那夜蓝、陈二人在离开上官世家后，两人的行踪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上官燕开始在家中苦练绝艺，一心只想为父报仇。在家等候十日，仍无蓝陈二人半点音讯，甚感焦躁。又过一日，依旧没有半点消息传来，于是决定亲自出去寻找杀父仇人！

    从前娇羞美雅、端庄娴静的上官燕如今已经被仇恨的火焰所湮没。此刻，在她的心中只有二个字——报仇！

    上官燕策马江湖，数日间跑遍了方圆五百里，无奈仍无二人下落，就好像蓝、陈二人已在武林中蒸发了一般。

    直到这一天，她听到了一个令之好奇的事。原来中原武林有一杀手，被人渲染得近乎神话，人称无影杀手。关于无影借杀手的事情有很多，几乎每一件都能轰动武林。

    无影杀手，人如其名，来去无踪，神秘异常。没有人知道其姓甚名谁，更没有人知道其师承来历，他便如一张白纸，没有人知其过去未来，只有现在！无影杀手的名声如日中天，震憾人心。谁不害怕？谁不担心他有朝一日会找上自己！因为无影杀手自出道江湖以来，只要是他答应要杀的人，没有人躲得过的。至少到现在是如此！无影杀手性情怪异，与一般杀手截然不同！他杀人不论钱财，但凭一心。请他杀人的人一定要懂得他的规矩，他的方式。否则他如果不高兴，请他杀人的人也会有性命之忧。曾经就有一人以为多给金银财宝，他便会替他杀人。殊不知，此人杀兄霸嫂，贪财好色，恶事做尽，最后却被无影杀手一剑穿肠……后来，听说无影杀手订下规矩：只杀他认为该杀之人。由于其行踪不定，神秘至极，要找他杀人也有他独特的方式：月圆之夜，洞庭湖中，一叶轻舟，红灯为记。

    再要说那时，无影杀手最为轰动的事迹，莫过于数月前，在京城刺杀永乐候之事。永乐候权倾朝野，欺上压下，陷害忠良，一时朝野上下民生载道，文武百官敢怒不敢言。直到有一天，朝中一位忠臣姓严名冲，为事谏言皇上，未料皇上已被jian臣迷骗，反下令对其革职查办。

    在一夜黑风高之时，数十名黑衣蒙面人潜入严冲家中，展开了一场血腥屠杀，严家上下二十余口尽被杀害。其惨烈之状，令人不寒而栗。只有严冲的幼子因在亲戚家玩耍未归，逃过此劫……第二日，此事被人发觉，震动京城。众人虽知此事定为永乐候所为，但谁人敢说？哪个敢管？

    严冲的幼子虽仅十岁，但深受其父熏陶，竟也坚强不屈，一副铮铮铁骨。为替全家报此血海深仇，忍辱偷生，不远千里乞讨至洞庭湖畔。在一月圆之夜泛舟湖上，寻得无影杀手……于是便有了后来轰动天下的大事。永乐候虽也自负一身武功不凡，更兼有无数高手守护，然而仍然被无影杀手穿肠破肚之剑所杀。无影杀手更在杀死永乐候后，竟在其堂屋大壁之上，以鲜血留书：自古jian臣，死有余辜；无影之剑，诛绝此流！

    永乐候一死，朝野震惊，无影杀手之名如日中天，名噪一时！多少人拍手称快，自不言喻。殊料当今皇上仍然下令追查无影杀手，限期于某年月日辑拿归案。然是全国忙碌，出动大批人马、大内高手，御前侍卫，到最后只是无功而返，至今仍为悬案……

    今夜，又是一个月圆之期。洞庭湖中，一叶轻舟上一盏红灯在湖光水天间若隐若现。轻舟在湖面缓缓摇曳，船头坐着一个青衣女子，正在竖箫吹奏。箫音婉转凄凉，穿透了夜色遥遥传远。此女正是上官燕，她来此的目的已经很明显——等人，等一个江湖上传得近乎神话的杀手。因为她认为也许只有他才能打败蓝灵，杀死月妖陈小月……

    夜间的洞庭湖在月光映衬下，水天一色，碧波荡漾。夜色朦胧，今宵月色独美，舟上倩影独对寒湖，良久也未见动弹。

    等待，是漫长的。但，还是让她等到了！

    因为她已经感到了小舟上轻微的晃动，等她回头便已看见：一个身着黑衫，头罩斗蓬之人立于舟尾。来者全身均隐藏于黑色之中，斗蓬下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犹如漆黑夜空中闪亮的寒星，让人不寒而栗。再见其手提宝剑绿莹如玉，在月光下正发出莹莹绿光，脚下所穿黑靴略沾湖水，原来他竟是踏波而来……此等轻功已经骇然耸闻，上官燕已被怔住。

    “你在等我？”那人冰冷异常的声音打破了黑夜的静寂。

    上官燕陡闻此言，便已从来者语音中分辨出，无影杀手的年纪甚轻，当是二十出头。可她不答反问道：“你便是无影杀手？”

    无影杀手冷哼道：“不错。”

    “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

    “我不会做事，只会杀人……”

    “就是杀人……”

    “我的规矩，你可知道？”无影杀手问。

    “当然！你只杀你认为可杀之人！家父被人杀害，家传至宝被盗……你说这人是可杀不可杀？”

    “可杀！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过身为人女最好是亲自动手，假他人之手算不得报仇雪恨！”无影杀手又道。

    “我也想亲自报仇，手刃仇人。无奈仇人武功高强，并且行踪难寻，因此我才来找你……”

    “仇人是谁？”无影杀手又问。

    “月妖陈小月和孤星客蓝灵！”

    无影杀手沉默半晌，欲言又止。良久方道：“上官姑娘，杀父之仇非同儿戏，你可查清确系此二人？”

    上官燕微带惊疑，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无影杀手缓缓道：“上官世家召开群英会，后来上官鹏遭人杀害，家传至宝玲珑玉被盗；如今一帮二派三大家族联手追杀疑凶蓝灵、陈小月之事早已经在江湖中传开，我岂会不知……”

    上官燕迟疑惊讶整个江湖均已知道凶手是蓝、陈二人，为何无影杀手却似不甚相信。莫非他和晦月君一样，也与蓝灵、陈小月二人相识。于是问道：“你怎知凶手不会是他们？难道你与他们相识？”

    “素昧平生，何谈相识。”无影杀手回道。

    “那你怎么认为他们不是凶手？”

    “凭一种直觉！”

    上官燕不由微显愠意，反问道：“今夜我是找你杀人的，不是来听你废话的。如果你是杀不了他们，就不必拐弯抹角……”

    无影杀手并未发怒，只是淡淡说道：“杀活人很容易，让死人复活却很难！如果你真想杀他们，我就去走一趟。早就闻言孤星客武功深不可测，群英会时上官世家高手云集，他仍能全身而退……实也想会会他，是否当真有江湖传言的那般厉害。”

    夜风渐冷，寒夜更深。

    滔滔江水东流去，漫漫长路不知终？

    十月方过，凛冽寒风竟已席卷神州，苍茫大地骤然变冷，不知为何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呼呼北风，嗖嗖寒意，原本冷清宁静的渔村更加看不到半个人影。

    夜幕方至，远远望见已有一人缓步而来。来者一身黑衣，全身上下只有一只握剑的左手露在外面，寒风中他的左手被冻得略显紫红，但丝毫未有因寒冷而发抖，犹显那是一只坚强有力、不同寻常的手。暮色中，他的身影一晃而过，只能看清暗淡的影子……

    村西的茅屋前，他终于停住了脚步。

    茅屋中的人，似乎已经知道有不速之客的到来。茅屋的残破木门吱呀一声被掀开，相继走出二人，正是蓝灵与重伤新愈的陈小月。

    “尊驾何人？夜临此所，不知所为何事？”蓝灵问道。

    “无影之剑！受人之托取你们性命！”无影杀手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陈小月闻言即已大惊，脱口呼道：“你是无影杀手？”

    “不错！”无影杀手的声音依然冰冷。

    “听说你从未失过手？”蓝灵问道。

    “不错！”无影杀手重复道。

    “你很自信！可是你真的有把握杀得了我们？”蓝灵又问道。

    无影杀手并未作答，反问道：“你们为什么不问是谁要我来杀你们的？”

    蓝灵展颜笑道：“当今武林中想要杀我的人很多！可是我依然活到现在……”

    “你是不怕死还是认为我杀不了你？”无影杀手冰冷的声音中带有一丝怒意。

    “我听说无影杀手杀人有一个规矩，无影之剑只杀可杀之人？”

    “不错。虽然孤星客在江湖上素有侠名，只是想不到你竟会与声名狼藉的‘月妖’走到一起。”

    “哈哈……我这人做事但求问心无愧，只论事不论人前身后！有道世人孰能无错？知错则改，善举也。再说，你也没有必杀我们的理由，因为凶手不是我们！”

    “好！说得好！如果平时我倒愿意交你这个朋友？只是今番受人所托……”

    “承蒙厚爱，既然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以阁下的豪气，当不是真凶余党！只是她……”说完即盯着陈小月，目似寒星般迸出斗蓬。

    陈小月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也不知是天冷抑或那道目光所致……

    “这一点，在下可以保证！她也绝不是凶手。”蓝灵坚定地回道。

    “你为何如此肯定？”

    “凭我这些时间的观察……”

    “哦？可是她是幽冥教中人，你不是一直与幽冥教有隙？”

    “那只是幽冥教中其他人与在下的积怨旧恶，与她无关。”

    “你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无影杀手又问道。

    “一点关系也没有。”

    “难以令人信服，你肯为她得罪正派高手，天下群雄。怎会一点关系也没有？”

    “听阁下的口气到像是在审讯犯人，不过在下的事也论不到你来管！信与不信随便你……”蓝灵已经极不耐烦。

    陈小月在一旁听见二人言谈，又闻得蓝灵语气中犹带几分不客气，早替蓝灵捏了一把冷汗。虽然蓝灵武功奇高，可是无影杀手的武功也是绝顶高强。否则三月前，她师父谈起武林中的高手时，断然不会将无影杀手推崇备至；似有远甚江湖传言中的晦月君、天涯人、断刀郎、峨眉双剑等人。幽冥教主也曾数次三番力邀无影杀手入教，结果均未能如愿，遂成幽冥教主一大遗憾。

    “武林中敢如此与我说话之人，除了你蓝灵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了？”无影杀手冷哼道。

    “我知道你今夜不会杀人！”蓝灵说道。

    “哦？”

    “因为杀人的人，不会与一个要死的人说这么多废话。更何况你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更应该知道这一点！”蓝灵说道。

    “不错。不愧是孤星客，见解的确不俗！也许我们真能成为朋友？”无影杀手道。

    “杀手也能有朋友？不过，有一个天下第一的杀手做朋友，想来也不错。”蓝灵笑道。

    无影杀手矗立良久无语，似乎在思索什么。过了半晌方说道：“今夜对二位，是本人出道江湖以来的唯一一次失手……”

    “其实你本未出手，何谈失手？”蓝灵笑道。

    无影杀手未言，转身即欲离去。未行数步，背立道：“我能找到此地，别人想必也能找到。”他好像在自言自语，但又故意让两人听见。

    此番好意，两人岂会不知。蓝灵本想向他道声谢，可是无影杀手的身影已在夜幕中消失……

    蓝灵正待转身入屋，发现陈小月正痴痴地望着无影杀手的去处。他不解地问道：“你怎不进屋，还发什么愣？”

    陈小月犹显三分惊叹道：“我还以为你们会大战一场，可没想到你竟能以三言二语挡住天下第一的无影杀手！你真是不简单哩！免去我一场虚惊，我还真担心你……”陈小月话未说完，脸已绯红。只得将话题一转，继续问道：“假如你们动起手来，你们谁会胜？”

    “不知道！”

    陈小月淡淡笑道：“要是你们动起手来，那一定很精彩，只是可惜没能看到！”

    蓝灵冷哼一声：“我不希望有那一天！要是我们今夜动起手来，我又不幸败了，你也许就会死的……”

    “我可不怕死！不过死了更好，一了百了。”陈小月说道。

    “你的伤势已经痊愈，我们也应当离开此地了。再迟只怕又不好走了……”

    陈小月闻言，似有几分伤感，问道：“那你打算去哪里？”

    蓝灵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想去欧阳世家看看，到底欧阳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好能找到证据澄清我们的误会……”

    “那你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最好是现在！”

    “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这半月来也是我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算了，不说这些。陈姑娘，希望你从今往后能好自为之，积善为恶只在一念之间。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们会成为敌人……我也希望你能劝劝你那师父，纵算有一天他真能独霸武林，又能怎样？死伤无数，杀伐无算，最终多行不义必自毙……”

    “我……我怎敢劝他？不过我会记住的。我也希望你能记住我，别忘我了！”

    蓝灵默然无语，只是点了点头。

    不久，两人连夜起程，各奔去处。

    正是：将军不下马，各自奔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