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命之重（三）
“好吧......”海蒂点头同意，她托举起呜噜姆的身体，把它交到萨迦手中。 海蒂啜泣着侧过脸去，似乎不愿看到小鱼人下葬的样子。 但是当萨迦把呜噜姆平放在土坑里后，海底还是忍不住转了回来。 她急忙用膝盖向前蹭了几步，细嫩的皮肤被地上的瓦砾刮出了道道血痕。海蒂没在意伤口，她俯下身，温柔地帮小鱼人合上眼皮。 呜噜姆安详地躺在土地的怀抱中，仿佛睡着了一般。 “它......它平时是很活泼的啊！”海蒂再次失声痛哭，她蜷缩着身体，睫毛扑簌着，却阻挡不住不断滚落的泪珠。 “我总是嫌它吵，它开始还赌气和乌龟出去玩，后来就呆呆地看着我工作。我知道它喜欢找我玩，但是我平时真的没时间陪它。我看它喜欢鱼人守卫的装束，就让族人给它做了一副铠甲，没想到却是害了它！”海蒂不住地啜泣，说起话来断断续续，逻辑和理智已经不再重要，她此刻不是鱼人族的高贵祭司，不过是一个失去亲人的普通女人罢了。 “我、我也知道它的寿命很短，不可能一直陪着我。可我还是不敢去想它先走的那一天，明明整个神殿里只有它敢和我说话！”海蒂纤细的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苍白的骨节显得无比单薄脆弱“它平时都很胆小的，我一吼它，它就吓得躲起来了，怎么今天要急着去送死啊！” “是你错了吧，呜噜姆是真正的勇士。”萨迦仗剑而立，炎剑上跳跃着微弱的淡蓝色火焰，象征着能量的消亡。 “库拉彻什是恶魔之王，凡人在他面前，恐怕会吓得走不动路”萨迦严肃地说道，不带着任何夸张的成分“但呜噜姆有勇气去进攻，为了要守护它心爱之物，它根本不在乎死亡。呜噜姆的勇敢已经超越了成千上万的凡人，我会去传诵它的事迹，直到它的名字被所有战士视为楷模，直到它的名字成为响彻懦夫耳畔的警钟，直到所有酒馆中的吟游诗人们开始讲述它的故事，人们都会怀着崇敬之心倾听。” “我也会的”海蒂渐渐止住悲声，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和所有捍卫神殿的守卫们一样，和所有鱼人族的英雄一样，呜噜姆的名字会被刻在我们祖先的名字旁边，受到海神的庇护。” 海蒂说完之后，她虔诚地闭上眼睛，指尖扣握在胸前，开始按照鱼人族的传统，喃喃地为死者祈祷，希望仁慈的海神接纳它的子嗣们，保佑他们的灵魂不再遭受磨难。 萨迦也单膝跪倒在地，他用兽人萨满的传统给呜噜姆送葬。 萨迦以右拳锤击左胸，并且拳头停留在胸口，久久不肯放下。兽人们相信，他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和刚刚逝去的灵魂交谈。左胸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他们的拳头在胸口停放的越久，越是能把心中的悲痛传达给他们的亲人或是朋友。 “先祖护佑，我的朋友”萨迦低声说道“好好睡吧，希望你能脱离轮回的束缚，回归你的先祖之中，永享安宁。谢谢你，见到你我才明白，或许我曾经对勇士的定义太过偏激。勇士和力量无关，勇士在这里......” 萨迦又郑重地锤了下自己的胸口。 萨迦也闭上眼睛，开始呼唤各种元素之灵。 “伟大的元素之灵们，我是来自奥兰顿的萨满祭司，萨迦。这是我第一次为死者送葬。我知道，我身上背负着重重诅咒，你们中的大多数也都不愿意搭理我......” “但是这次，我的祈祷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一个抵抗库拉彻什的勇士。希望你们能不吝赐下福祉，保护它的灵魂摆脱恶魔的掌控，不再遭受磨难和苦楚。” 萨迦依照萨满的仪式，散开袍子的后摆，俯身用额头抵住地面，静静等待着元素之灵的回应。 一阵寂静无声的等待，萨迦心里忐忑不安，他希望自己的真诚能打动挑剔的元素之灵们，哪怕一次也好。 终于，先是巴顿懒洋洋的声音，它答应帮助祛除邪能的纠缠。 然后，生命之灵也来了，它们愿意竭尽可能让呜噜姆获得安宁。 风之灵呼啸而过，它们赐福给呜噜姆的灵魂，让它能不受束缚、和风一样自由的游走于天地之间。 大地之灵低沉的声音震撼着萨迦的耳膜，它们会把小鱼人的生命精华留下，滋养所有生灵，在荒原尽头，在密林深处，在群山之巅，都能找到呜噜姆生命的延续。 ...... 海蒂已经完成了她的祷告，萨迦却依旧倒伏在地上。 由于萨迦低着头，海蒂看不到他因感动而落泪的样子。这是萨迦第一次听到如此多的元素回应他，对于他来说，已经算是难能可贵。 但为了呜噜姆，萨迦还要等待。 萨迦要等候水之灵，几个主要的元素之灵，缺一不可。生命就是如此沉重，一定要所有元素集合才能托起。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萨迦的虔诚让水之灵改变了看法，萨迦听到了姗姗来迟的水元素的声音。 它们承诺给予的，是其他元素都无法做到的——治愈。 治愈伤痛，让灵魂不会一直沉陷在死亡前的痛苦中。 “谢谢你们！”除了感激，萨迦想不出还能再说些什么。他抬起头，看到呜噜姆身体上漂浮起一个几近透明的莹绿色光点。 小鱼人的灵魂围着海蒂盘旋一圈，又飞向了神殿倒塌的祭坛后，消失在萨迦的视野中。 “它没走远”萨迦对海蒂说“它以后还会一直守护着神殿。” 女祭司用手指抹去了眼角的泪滴，脸上浮现了欣慰的微笑。她看着萨迦，点了点头：“我能感觉得到。” “该道别了。”萨迦做了个手势，示意海蒂可以先来。 海蒂伸手摘下项链，从中扯掉几粒珍珠，洒在呜噜姆身边。 “好好睡，小家伙，别贪玩，我会陪着你。” 该萨迦了。 萨迦没说什么，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掌，鲜红的血液流淌而出。 “你这是？”海蒂一脸错愕不解。 萨迦攥着拳头，竖在呜噜姆的墓上，让鲜血一滴滴的落进呜噜姆躺卧的土地中，直到土地的颜色变得殷红。 “以血为祭，生生不息！”萨迦的目光忽然变得难以捉摸，冰冷得让人脊背生寒，同时又炽烈得仿佛想要熔化眼前的一切。可惜的是，海蒂看不到，萨迦把自己的情感隐藏在兜帽下。只能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声音，震彻整个潮汐神殿。 这是血誓，兽人传统中最严厉，最疯狂，也是执行力度最坚决的一中誓言，曾经一度被兽人的新酋长下令禁止，但古老的习俗传承下来总有它背后的道理。 战争时期，当不善言辞的兽人们郁积了太多的愤怒和仇恨，他们就会聚集起来，举行名为血誓的仪式。每个兽人都献上自己的鲜血，在先祖面前起誓，他们现在流下的每一滴血，都要用一个敌人的生命来偿还。 然后，这支兽人小队就会向战争首领请求出战，去完成最困难的任务，为他们死去的战友复仇。发过血誓的兽人们个个视死如归，他们就是疯狂的敢死队，席卷每个敢挡在他们面前的势力。 久而久之，血誓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兽人部队的先锋军开始正式称呼自己为“血誓”，现在的血誓部队，代表着兽人中最精英的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