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雾
眼前井然有序的人流在纵横交错的楼梯间穿梭走动。 “哪里不对劲……” 男人喃喃一句，摇了摇头，从地铁出口走了出去。 街上张灯结彩，一股欢乐的气氛在四周洋溢。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坐上回家的公交车，车上没有多少人，并不拥挤： 学生打扮的女生戴着耳机，下巴轻轻点动；两位花甲老人相互依偎，在小声耳语；工人打扮的人擦着汗水，看着窗外高楼大厦，默默出神。 男人坐到工人旁边，友好的打了声招呼。 “你好。” 工人收回目光，看男人一眼，点了点头。 “干这一行挺不容易的，看你晒得满头大汗。” 男人有感而发。 “还好吧……” 过了一会儿，男人又道：“今天下班挺早啊？” 工人有些奇怪，想说什么，可没有说出来。 公交车晃了一下停住，男人已经起身准备下车。 前面是高档小区，一幢幢整齐的楼房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斜斜的影子，宽阔的道路上看不到半点垃圾，两侧的柏树如尽职尽责的卫士。 男人提着公文包，提了提衣服的领子，走进小区。 “李先生，您回来了！” 一路上许多人打招呼，男人不厌其烦的回应，脸上始终保持笑容。 他甚至下意识放慢步伐。 这仿佛是种享受。 当他推开家门时，早已摆在桌上的饭菜映入眼帘。 香气扑鼻。 刚满三岁的女儿张臂扑来，妻子含笑站在桌边。 温馨的灯光使眼前的一切充满致命的诱惑。 男人弯下腰，张开手去迎女儿，可忽然听到有人在头顶叫自己。 “李队长，你醒醒……李队长，你快醒醒。” 眼睛难以遏制的淌出泪来，眼前的一切都在逐渐模糊。 天旋地转。 男人抱住脑袋，恍惚间看到妻子关切的看着自己，女儿已经哭了出来。 更远处的场景再度清晰——破旧不堪的墙壁结着蜘蛛网，昏黄的白炽灯摇摇晃晃。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感觉这么眼熟？ 他想扭头，可脖子硬得不行，像有好几天没有动弹过了。 此时，自己置身于一个狭窄的房间当中，妻女消失不见，眼前只有一个少年在看着自己。 “怎……怎么回事？”他开口，喉咙干涩无比。 “李队长，你终于醒了！”少年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你昨天晚上跟我交接观察屋的工作相关事宜，可在示范VR心理放松设备时陷入了深度沉浸。”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将插了吸管的营养液放到男人口里。 男人拼命吮吸，眼睛空洞。 过了好久才恢复过来。 从床上起来第一件事是取下头上的VR辅助设备，第二件事则是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想起来了。” 男人看向少年，声音沙哑，劫后余生道：“你叫舒适，是总部派来接替我的，谢谢你救了我，我光顾着跟你示范，忘了我的VR设备出过太多故障，已经没法适应超频了。” “昨天也不知怎么鬼使神差的就选择了超频模式，要不是有你在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我将会在虚拟世界中彻底迷失自我，直至本体死亡。” “不用客气，我也没帮上什么，手忙脚乱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在旁边一直喊你，你完全是依靠自己的毅力从其中挣脱的。” “对了，记录！” 李队长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他脸色有些焦急，猛地爬起来，却腿软的朝地上撞去。 幸好被舒适及时扶住。 舒适道：“你现在好好养身体，一切工作都放心交给我吧！” 他把李队长扶回床边，看出来李队长眼里的担心，连忙道：“我按照你的嘱咐来记录，应该没有出差错。”说着从背后桌上捧过来一本厚厚的笔记。 李队长只看了几眼，脸上的担心烟消云散。 他沉默了半晌，吐出一口气：“你干的很好，不愧是总部推荐过来的，记录的很规范，有些地方甚至做出了更优的调整，我昨天还一步一步的教你，实在多此一举。” 李队长惆怅若失：“看来我确实是老了，到了下岗的年纪了。” “怎么会呢，多亏了李队长你的悉心教导，我受益匪浅。” 舒适道：“总部派我前来接替你，并不是因为你干得不够出色，而是你年纪大了，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享受生活了。” “你把自己一生最宝贵的时间奉献在这里，以至于不能组建家庭，这不得不说是遗憾，如果我是你早就接受总部的安排了。” 李队长不知道想起来什么，眼神恍惚了一下，下意识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接受总部的安排。” 舒适听到这话，嘴角勾起弧度，眼里不易察觉的蓝弧隐去。 “只是现在VR设备出了问题，你以后没有调节的东西，长时间面对这枯燥乏味的工作，难免出现心理问题。” “而且，你还是这么年轻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即使在当今这个时代也应该有美好未来，把青春浪费到这里实在有些不值当了。” “不如我报告总部，让总部重新调遣一个年纪大些的过来吧？” 李队长为舒适考虑起来。 舒适确实太年轻了，看外貌长相稚嫩而又单纯。 特别是那双眼睛，和别人对视时有如一湾秋水般清澈，脸部柔和的弧线有女性之美，他的脸庞好像还没有完全长开。 如果不是他的证件清清楚楚写着二十八岁，李队长多半会以为这是一个本该呆在安全城里上课，因为怀揣着对外面世界好奇和向往，从而偷摸着跑出来的学生。 他的身高不太高，大概就一米七的样子，刚抵李队长的下巴，可站得却分外笔直。 李队长从头到尾就没有见过舒适弯腰驼背，无精打采。 他似乎对一切都很感兴趣，空闲时也思索着什么的样子。 听了李队长的话，舒适微微一笑说道： “不用，来这里工作本来就是我自己要求的，那些VR我也不感兴趣，不过是上世纪人们对当今的幻想，时间证明了事实与幻想大相径庭，沉迷其中反而把人意志消磨光了。” 李队长哈哈大笑。 “我当初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面对前辈的劝告不屑一顾，可后面要不是有它，我早就疯掉啦。” 他目光闪动，压低声音：“其实这里跟你想象的很不一样，不仅仅是观测记录迷雾的属性，周边环境，温度，动植物和光照的变化，还要负责一些很危险的事情。” “什么？”舒适问。 李队长表情严肃。 “你必须要考虑清楚，当我说出这件事，就真的算交接完成了，那时就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舒适斩钉截铁：“我确定，我考虑清楚了。” 李队长噎了一下，苦笑道：“其实这里也算一个迷雾世界的通道。” 舒适脸色不禁一变。 李队长看在眼里。 “你果然听说过迷雾世界，那你肯定也知道迷雾里生存有一些很诡异的东西。” 看到舒适脸色不好看，他明白他此时的感受，自己刚听到这个事情时手脚发软，恨不得转身就跑，舒适能保持不失态已经非常难得。 不由安慰道：“不过你也不必要太过担心，这里只是很小的一个通道，闯进来的东西并不会很多，只是个别有些难以对付……” 李队长顿了一顿道：“现在你还打算继续这份工作吗？” 舒适假装沉吟，片刻之后坚定的点了点头：“我反而更感兴趣了！” 下午，舒适看着李队长的车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目光在远处苍灰色的山脊上游荡了一圈，转身就朝观察屋走去。 他的脚步很慢，每走一步，都要停下来思索一阵。 仔细倾听，他口中低喃：“我虽然成功冒充成了新的观察员，可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 “迷雾里到底有什么，那些诡异的东西又是什么？” “我不能直接向李队长提问，那会暴露我自己的身份，之前我现学现卖太过冒险，差点就在他的提问下暴露。” “幸好我用神秘力量控制了他，让他自己打开了VR的超频模式……没想到VR设备有问题，差点害死了他，好在最后把他救了回来。” “可，下一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