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胡海春

    过了两天，张怀下午抽空到县局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走到胡海春桌子边上轻声开口道：“春叔，有时间吗？聊点事？”

    两个人走到局外面，找了个避风的垃圾桶边上站定，胡海春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起烟抽了一口，问道：“怎么，来县局里反而觉得不自在咯？”

    张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春叔，有个章家的事情想私底下偷偷地问一下你。春叔跟章家交情深，关系到章家三爷的闺女－天赐。能说吗？”

    胡海春深深地看了一眼张怀，又抽了一口烟，回道：“这事情是倪局让你追的？”

    张怀愣了一会儿，认真地说道：“是的，春叔。我透个底吧，前两天我找健哥也说了这事儿，但是没全说。有这事也是个巧合，倪局之前不是让我带着他在洛县晃了一圈吗？中间听到一些传言，说天赐那孩子是领养的，还有些不好的传闻。我这边又跟倪局说过，章家几十年前为了省道公路落地那事儿付出很大努力，倪局就让我就这个事情简单了解一下。”

    胡海春转过头，吸了两口烟，望着远处说道：“这事儿，我还真知道。其实前两天那个数字改革会开完，倪局也特地找我问章家的事情，不过倒没你问得这么直接。听他的意思只是有意地在问章家三兄弟特别是章叔明，平日里品行怎么样。原来有事情哦。”

    张怀一听这个口吻，沉沉地问：“这里面还真有事？”

    胡海春不置可否，又看了看张怀，笑了笑说：“也可以这么说。这回我给你送份大礼，回头跟倪局报告的时候，让你出出风头。”

    张怀还没反应过来，胡海春接着说：“认真地说撒，这个事情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了，就是河谷村省道规划落地那时候吧。那几年的章家老爷子连着受打击，先是老爷子老伴一天夜里喘不过气，我跟章家三兄弟死命划船，送到医院还是没抢回来。过了半年还是一年吧，最小的儿媳妇，也就是叔明的老婆胡英意外流产，更让人不能接受的是那个时候医生就确诊说丧失了生育能力。”

    胡海春用手里快燃尽的烟重新点了一根，慢悠悠地又开口道：“章家老爷子是很传统的一个老人，他老爹是解放前的知识分子，整个家庭对于后代还是很看重的。而且叔明是老爷子第三个儿子，跟他大哥二哥差快十岁了，老来得子总归要更宠的，这打击也就大了。我跟叔明一起长大，那段时间确实很不容易。也是因为这个事情，后来省道路建设规划落地的时候，老爷子知道是好事，也没有主动去揽活。大儿子章伯安虽然当时在村书记任上，心里可能也受到影响，对于推进迁坟这个事情也没那么上心。这也是后面所里让我上门章家做工作，请求他们帮助的主要原因。”

    “天赐是领养的这个事情，其实原来河谷村村民都知道的，毕竟多少都听说了英子流产导致生不了小孩。只是因为章家确实对乡里乡亲很好，为村子也做了不小的贡献，大家都心里有数，很少去嚼这个舌根。其实后头叔明他家在很多年前搬到洛县城里，主要就是出于天赐长大了的考量。”胡海春顿了顿，说道：“至于天赐这个孩子的来历，是镇里医院有一对小夫妻，他们嫌弃是个女孩子不想要。胡英，就是叔明他老婆，是医院护士，英子她心里一直就对孩子的事情耿耿于怀，结果这对小夫妻竟然不想要孩子，在医院里，就崩溃了，闷头哭，反正那场面是不好看的。”

    张怀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所以这个被嫌弃的女孩子，就是现在的章天赐？”

    胡海春深吸了口烟，点了点头说：“这里面具体的细节我也不清楚，叔明也没跟我细讲，反正结果就是后来叔明也去了医院，把天赐这个孩子抱回家了，天赐这个名字还是老爷子给取的。这里面你说有没有违法乱纪的事情，撇去我是叔明发小这个关系，我的意见肯定也是明确的。”

    张怀听胡海春说得这么清楚，反而有点不知所措。胡海春瞥了一眼张怀，继续说道：“事情还没完哦，一个小孩子你想真正的落下户口可不容易，为这个事情，我做了不少的工作。我猜你应该去查过天赐出生证明了吧，法律上就是亲生的。”

    张怀愣在原地看着胡海春，没敢接话。胡海春倒是笑了笑，把手里的烟熄了，说道：“怎么，没想到我说得这么多哦。那我现在来问你一个问题，小张你觉得这个事情应该追究吗？”

    张怀用搓了搓手蒙住脸说：“春叔，你这信息量也太大了吧。”张怀呼了口气，还是说道：“我觉得，不处理更符合我的价值观。”

    “那你准备咋子跟倪局交代？”胡海春多少带着戏谑地看着张怀。

    张怀一阵头疼，说道：“从我对倪局目前的这种了解来感觉，倪局应该是不会去翻出来的。但是这个我有点慌，春叔觉得呢？”

    胡海春倒是又笑了，说：“你也这么看倪局啊？我之前跟倪局也聊了一段时间的，从我的感觉上也是这样。你就实话实说好了，不难为你。倪局也不是这么好糊弄的。我过两年也就退休咯，扪心自问，这辈子的警察生涯也就这件事做得不磊落。退一万步讲，只要天赐那边能稳住，我跟叔明这边就算要处理也认咯。”

    张怀叹了口气，说：“这事情，真的翻出来只会让事情往坏的方向发展。”

    胡海春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熄了手中的烟，扭扭头示意张怀回办公室。

    跟胡海春聊完之后的张怀下午在一种恍惚的感觉里沉沉浮浮。胡海春所说的事情信息量太大，反而让张怀不知道该如何去向倪锋报告，只是在线上给倪锋留了个言，表示自己有比较重要的事情需要单独汇报，令张怀意外的是，倪锋的消息回得很快，表示明天上午在局里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