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无良

    阿无到底还是将我的钱拿到手了，见他动作迟缓，贴个窗花也磨磨唧唧，正想讥讽几句，却突然见他背后好像有一丝亮光闪过，怕不是哪个冤孽躲到了他衣袍之下。

    “有冤孽！”说时迟，那时快，我伸手就捂住了那道亮光，却在我的手刚落到他的背上时，他立刻脊背立挺，低声“嘶”了一声，继而回头白了我一眼。

    ”额，是有个···“看他的眼神，怕不是以为我伺机报复，虽然我确有此心，但刚才真不是，本想解释，却没有证据，“就，有一个····”

    正在我想如何诡辩之时，突然感觉脚下不稳，地动山摇，还未等我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落入了阿无的怀中，他一个滚身，带着我便滚出了屋外。

    司命一手拎着李元初一手拎着宿方闪到了屋外，我刚拍完身上的尘土，便见着我那小客栈变轰然倒塌，再看着黄泉更是震惊。

    往日的黄泉虽然昏暗，但也只是昏暗，却似今日这烟雾弥漫，满地的众鬼抱头逃窜，忘川的巨浪夹杂着滚滚浓烟扑面而来，浓烟所到之地，那些埋在忘川的厉鬼便被勾起，与浓烟融为一体，嘶吼着，叫嚣着，令人耳鸣，那味道触鼻更是令人恶心想吐，此时却有一声声惊呼传来，那声音道，

    “仙境，这才是仙境啊！”

    紧接着便是一阵渗人的笑声，顺着声音看过去，才看清浓烟之中有一个背对而立的人形，他周身笼罩在黑色的袍子之下，肤色白的渗人，他如逛花园一般在此处闲逛，看上去竟然颇为沉醉。

    “无良！”司命咬牙切齿的说道。

    “什么无良？”这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哪里听过八卦之魂瞬间燃起，在忘川呆了万年，我还没见哪个不怕死的敢在黄泉如此作大死，这热闹我定要看的仔细些。

    “我去禀报府君。”阿无一把将我推到司命神君身侧，说完，便一溜烟的走了。

    其实，此刻我极度怀疑阿无的智商，司命神君就在旁边，哪还轮得到他去通知府君，就算要通知府君，由司命神君带着我们一步千里不就到了安全的地方了吗，还轮得到他两只脚跑？

    “打不过，走不了”司命长叹一声说道，客栈倒塌之后，小院的一处侧墙竟然还在坚挺，司命拉着我们，躲在了那处墙下，指了指无良接着道，“那个，就是魔族之主，无良。”

    我睁着大大的眼睛，又看了看那兴风作浪之人，咽了咽口水，那便是魔族之主无良！

    当今天下，虽以天界为主，但是也不乏有个别反叛之徒，这首要令天族头疼不已的便是与神族修习完全相反的魔族，万物生长修习，靠的就是这天地自然气息的供养才存于世，而魔族却背其道而行，偏偏是要靠吸收世间煞气来修习，如此，这魔族被视为天族头号诛杀对象，而这魔族之主，听有传言，其修为甚高，曾率领众魔杀入九霄，差点连天帝都灭了，后来虽说法不一，缘由大多离奇，但好歹结局是以魔族退守荒芜而告终。

    “看到这黑色的烟雾了吗？”司命指了指空中的浓雾道，“无良这厮打架，周身所处百里便放雾探敌，雾气所到之处，便是战场。”说完，他又接着调侃道，“怕了？来，到我怀里，本君自会护你。”

    我无奈的推开他，见他周身神气收敛，原本身上的微光，此刻也没了踪迹，想来，是隐藏了自身神力。

    我趴在墙头观战，想阿无定要快些，不然他到的时候，我们几个早就变成烟雾了。

    我黄泉之人，向来团结，看守黄泉的衙役鬼差自发前去阻挡魔君无良，但在绝对的碾压之下，无异于送死，但那些差役秉着纵使身死又当如何的大义，还是义无反顾的上前阻止，终于，我在那人群之中看到了个熟人，那个拿着大叉戬，要往前冲的可不是赵巡检？

    “司命，救他！”我眼看着赵巡检就要冲上前去了，这一去定要死无葬生之地。

    “谁？”

    “完了！”我眼瞅着无良周身的戾气就要打到赵巡检之际，只见一道光袭来，替赵巡检堪堪挡了一击，如此，我才稍稍喘气。

    司命拍了拍我的手道，安慰道，“无妨，嬴庭已经到了。”

    他说的嬴庭便是我们泰山府君的名字，只见黄泉之上雷霆滚滚，时有青龙在云中摆尾，片刻就见五千九百各路诸神从云雾之中显现，诸神有男有女，或凶神恶煞，或慈眉善目，或严肃萧杀，他们手中法器不一，但唯有眼中皆是嘲讽。本是四路分逃的小鬼瞬间被锁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刚刚还翻腾万丈水浪的忘川瞬间安静了下来，此刻水面如镜，就连平日的涟漪都不见半分，黄泉之中除了无良周围恶鬼还在停的翻滚，嘶吼，其余各处鸦雀无声。

    无良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云雾之中，道，“嬴庭，来都来了，不露个面吗？”，他语气轻快，周边雾气更浓，激的厉鬼嘶吼更加刺耳。

    “哼，”云雾之中传来一声嗤笑，嗤笑之下，红须绿额的青龙从云雾之中探了出来，青龙怒目圆睁，呼出的气息将云雾推开，须臾便见到那青龙之上的神明，他周身青色云衣缥缈，头上冠以七称苍碧流珠，腰间别了一方印鉴。只见他右膝曲起，左足半趺，右臂甚是自然的直伸置于右膝上，左手更是随意的捏着有些类似如意形状却教如意周身更加宽裕些的一件法器，那法器上书“金篋玉策”四个大字。

    泰山府君眼眸半睁，藐视着无良，冷笑道，“找死！”

    说话间，各路诸神便祭了法器，照的黄泉如白昼一般，我赶紧悟了眼睛，再睁眼，便见到无良周身浓雾已散，原本他周身的厉鬼，也随之不见踪迹，整个黄泉一片死寂。

    神兵法器之下，无良却毫发未伤，他凌空飞起，与泰山府君站到了同一高度，大笑道，“嬴庭，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阵仗？”

    “呸，令人作呕！“泰山府君嬴庭冷笑道。

    此时各路诸神已是剑拔弩张，怒瞪无良，无良却不以为然，依旧对嬴庭好言相劝道，“唉，嬴庭，你目胞之下黑色甚浓，想必日常职务不堪重负吧，不若你与本座同道，攻上九霄，何必给那天帝老儿差遣，惹得自己如此劳累？“

    “你？”嬴庭嗤之以鼻，“宵小之徒。”

    “哼，嬴庭，你如此不上道，本座便只能抢了。”

    泰山府君闭上了眼睛，似是忍受到了极致，又猛然睁开了双眼，怒道，“诛！”

    说话间，云层涌动，泰山府君就这青龙腾起，他手中的金篋金光乍现，昏暗的黄泉再度迎来了比刚才更耀眼的光芒，那光如同一把利剑一般劈向了无良。

    无良只轻哼了一声，便周身涌动，黑色的雾气上涌，将他的袍角吹起，两把弯月刀自他胸口破皮而出，刀身离体，伤口瞬间愈合，那带血的弯月刀交合，他周身黑色的雾气便裹着这双刀迎接上了金篋的光剑，一时之间黄泉被双方交战的气波所扰，所到之处，鬼灭魂散。

    未做犹豫，司命将双手一合，起了个诺大的罩子扣在可我们头顶，纵使六司之首的司命神君已尽全力稳住这保护罩，怕是在两方交战的冲击之下，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而那些没跑掉的鬼呀、魂呀，在一瞬间就被震的粉碎。

    我们四人，如今能靠的也就是司命了，眼前这局势甚是艰险，泰山府君带着五千九百各路诸神，如此强大的对阵，却也才与无良打个平手而已，若府君无法战胜，那今日怕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由感叹，如我这般缺了颗心神，却也能聚魂到如今的，世间寥寥无几，算来也够本了，便摆好姿势等死，这魂飞魄散也定要美美的。

    “来了”司命突然说道。

    “什么？”我刚摆好姿势，便见另一道白光冲两人的方向飞了过去，只一击便强行分开了胶着的双方，定睛一看，原是一把长枪，那枪身通体黑亮，枪头寒光威慑，斜插在二人之间。

    被震开的无良皱着眉头，看着那长枪震惊道，“九爻？”

    同样被震开的泰山府君理了理衣服，也看了眼那长枪，皱眉道，“多事”

    各路诸神借此也稍有喘息。幸存的小鬼更是长吁短叹，为自己捡到一条小命而庆幸，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我。

    我拍了拍空空如也的胸脯，又拍了拍身边的李元初，庆祝一场劫后余生，正当我高兴之余，却发现无良正在看我，原是我们周身的掩体，刚才被他们交战的冲波震的粉碎，只是他看我的眼神颇为奇怪，难以言表，好在他只看了我一眼，便扭头对府君道，”嬴庭，你这地界，我改日来取。“

    说完，便化作一阵黑烟，如同他来时一般，乘这黑雾便走了。

    府君扭头瞪了我一眼，只字未说便与五百九千各路诸神隐于雾中，就连那本来斜插在地的长枪，都又顺着来时的方向飞回去了。

    黄泉又回归到往日的模样。

    我呆呆的立在原地，府君刚才瞪我那一眼意义颇深，仔细想了想，我近来确实放肆了许多，府君给的期限整改，我没有半点进展，此次，怕不是要打包走人了。

    “你怎么了？”李元初拍了拍我的肩膀，“怎么还腿抖了？”

    “噗嗤，”司命笑着摇了摇头，一挥手，刚才倒塌的房子又恢复如初。

    忘川河畔的那片彼岸花海在刚刚那场战斗中，为了存活，便将种子催化而出，变成了一个个光点四散，一些被遗弃而夭折的小鬼捧着叶子在收集种子来代替引路的长明灯，不由感叹，生存需自救，我拉着李元初道，“我们去那边坐坐吧，也收集一些彼岸花的种子熬孟婆汤。”

    话音刚落，便见一篮子从小院飘出，落到了我的跟前，一边的司命摇着扇子，笑着看我。

    李元初捡起篮子，点了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