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闹剧
看见我站起来，中年妇女装作刚好看过来的样子，说：“你刚刚说了那么久，他愿意道歉了吗？” 看她的样子，让叶朗道歉是她好心的施舍，而我应该毕恭毕敬地接受。她知道自己不占理，于是站在道德高点上催促我息事宁人。可是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我冷笑着说：“把我家小孩子打成这个样子还要我家小孩道歉，世界上哪有这样的道理？听我家小孩说，你的儿子不仅自己打人，还联合班上的同学一起打人。你说我要是去教育局告状有一个孩子聚众斗殴，或者直接去报警，你的儿子还能上高中吗？” 我的话带有夸张的成分，目的是吓到面前的女人。 妇女果然被吓到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否认：“我家李陵小学以来就一直当班长，成绩也很好，不可能会干出这种事的。肯定是，肯定是你家小孩......撒谎了，他这是污蔑！他肯定是嫉妒我们李陵成绩好人缘又好，想要打李陵，然后被班上同学拦下来了。” 她一心护着自己的孩子，话中根本没有逻辑。 “我家小孩怎么了？我家小孩最多是不愿意去参加郊游。而且不是他不想参加，是他的身体不舒服。他从昨天就感冒了，今天早上还流鼻涕，犹豫要不要去郊游。早上可能真的是不舒服不想去呢？为什么你儿子不多问问就贸然拉人呢？你儿子的那一群朋友也是和你儿子关系好，竟然还会帮着你儿子打人是吗？我小孩还在长身体，要是打坏了身体，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吵架谁不会，我住的院子里经常有大妈骂街，难道谁的声音大谁就有理吗？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班主任把班长带了过来。班长的mama看见班长，立刻开始大呼小叫，要把班长脸上的伤痕指给我看。 那个比指甲盖大一点的伤痕立刻让周围人都尴尬起来，妇女底气不足地说：“总归我家李陵也受伤了。而且李陵也不是故意的。班主任也知道的。” 她咬死李陵不会承认，而且认为班主任肯定会站在她那一边。 我们说话的时候，叶朗没有插嘴，只是用一双眸子冷漠地看着妇女，妇女看见少年的眼神，莫名其妙地把嘴闭上了。 班主任救场说：“相信两位刚刚已经相互认识了。这位是班长的母亲，这位是叶朗同学的jiejie。 其实这件事我已经了解了大概，主要是叶朗同学不肯去郊游，班长出于班级荣誉感想叫叶朗同学和大家一起行动，但在拉扯的过程中二人起了冲突，发展成了打架。班上的一些同学本来想劝架，但是也莫名其妙牵扯进来了。 班长mama，我们已经看见了你儿子脸上的伤，可是现在明显是叶同学的伤势更严重，他脸上被打青了好几块，身上也有伤，我看见了都觉得心疼。叶朗同学平时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他的成绩优异，不是会招惹别人的人。这件事发生肯定有他的原因，不如让我们现在问问他们本人对这件事的看法，怎么样？” 班长mama勉强点头，她给儿子理好领口，说：“mama就在这里，你不要怕，把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 班长的扣子被扣到最上面一颗。他的嘴唇有些厚，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皮肤黑，气质十分正派，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个好学生。 但他一开口就让自己的母亲失望了： “是我打的。在这里，我要和叶朗同学说一声对不起。虽然我劝叶朗同学去郊游的心是好的，但是没有考虑叶朗同学个人的心情，这是我的不对。身为班长，我拿了叶朗同学的东西而且在他要求我归还的情况下拒绝了他，导致他打我。而班上的同学看见我被打，选择站在我这一边。我没有即使控制混乱的局面，这是我的失职。” 他的话变相承认了自己拉人的行为和班上同学的群殴行为。 班长的mama不可置信地说：“李陵你在说什么？”她脸上自信的表情崩塌了。 李陵的背挺得很直：“mama，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应该向叶朗同学道歉。” 他没有辜负自己正派的气质。 班长的mama见拉不住儿子，急忙冲到班主任的面前，撑起一个讨好的笑： “老师你不要听孩子瞎说，孩子们都瞎胡闹呢？就是玩得稍微过了一点。你看，这孩子不懂事，把所有的事都揽到自己的身上，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世界上哪有一个人打得起来的架呢？你说是不是？” “班长mama，你不要着急，我们先听完班长的话吧？”班主任安抚道：“听完他说的话我们再来说好吗？” “他懂什么？他不过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还是让我们这些大人……”班长mama急急地说。 “妈！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班长说：“这件事的确是……” “你知道什么？”班长的mama勃然大怒，转身就扇了儿子一个巴掌。 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办公室里。 随着这一声脆响，原本嘈杂的办公室一下子安静了，说话声，翻卷子的声音还有脚步声都消失了，办公室中所有老师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上的工作，目光扫向这位失去了理智的母亲。 在这短暂的静默中，一个女老师走过来把班长带离了他的母亲身边。 我听见轻轻的抽鼻子的声音。 把班长带走的女老师冷冷地说： “这位mama，请注意这里是学校，注意你的言行举止。” 班长温顺地站在她旁边，低着头，左手捂住自己被打的脸。 班长的mama双手环绕在胸前，振振有词道： “大人在说话哪能让小孩子插嘴。枉费我前面为他说了那么多好话，被他一句话全毁了。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孩子。” 她一面说自己的孩子向来听话，一面又抱怨孩子不听话。或许在她的眼中，孩子顺她的意才叫听话，不顺就要管教。孩子在她眼中不过是显示权力的工具而已。 班长的母亲继续说：“丢脸都丢到学校来了。我一辈子没这么丢脸过。一个班长连这点事都做不好，还要被叫家长。说出去我的脸都要丢光了。还当什么班长？” 她在意的果然还是自己的面子。 班主任严肃地说： “李mama，如果这是你的意思的话，我会好好考虑是否回让李陵同学继续担任班长的。还有，请你不要对李陵同学施加暴力。你是他的母亲，孩子都这么大了，当着这么多人，请你注意一下你的行为。” 班主任的语气不比刚刚的女老师暖多少。 妇女一听到自己的儿子不能当班长了，连忙找补道：“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李陵他班长当得挺好的，一直都当班长也习惯了。” 班主任冷着脸说：“可是身为班长却在家中被家长打，说出去班长还怎么服众呢？” “不就是打孩子吗？我老家哪家不打孩子的？”妇女破罐子破摔。 “这里是学校不是你的老家。而且我们办公室是有监控的，到时候只要上交监控，你家暴的证明就有了。我是老师，不会骗你。你的孩子已经十二岁了，他有自己的自尊心，你来学校觉得丢人，他被叫家长就不觉得丢人吗？而且你还当着这么多老师的面打他。” 说到这里，班主任的语气软了下来： “班长mama，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咱们都是为了孩子好不是吗？这是孩子之间的争端，我们要学会让孩子自己解决。要不然将来到了社会上，你还能跟在他的屁股后面给他料理所有的事吗？你说是不是？” 班长被打的时候没有哭，听见老师为他说话之后，反而流下了眼泪。有老师递纸巾给他，他乖巧地说了一身谢谢。 真是一场闹剧。我在心里感叹，把叶朗搂得更紧了一些。这一次，叶朗没有表现出抗拒。 班主任大概也感到头痛，她说：“班长mama，根据你儿子刚才说的，这件事确实就是你的儿子做得不对，你看人家都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儿子身上还干干净净的。现在我们就看叶朗家长这边怎么解决，要是他们执意要闹大，我们也没有办法。” 班主任把选择权交到了我的手上。 班长的mama的气势终于弱了下来，她又露出一副软弱的样子，对我说：“叶朗jiejie，你看小孩子不懂事。” 事已至此，她还认为这只是一件小事。 我并不接她的话： “我认为我家叶朗已经够懂事了，这件事也是无妄之灾，我希望这件事由叶朗自己来决定。” 我把手搭在叶朗的肩膀上，对叶朗说： “小朗，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叶朗显然没有想到我会把决定权交到他的手上，他说：“让我来决定？”他浅色的眼眸中充满不相信。 “嗯。我认为你已经有单独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能力了。”我坚定地说。 叶朗说：“那我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吗？” “虽然我很想说可以，但是你必须让班主任同意。”我说：“班主任你觉得呢？” 班主任从善如流：“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我都可以接受。” “好，那就让我给我当众道歉吧。那些打了我的人都要给我道歉。jiejie，我们一会儿是要去医院检查吗？” “是。你想到什么了？” “让班长家来付医药费吧。”他竟然连医疗费都没有忘记。 “好。” 这场闹剧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