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公司
罗尔德的新书《最终的选择》一经上市便引起了读者的轰动，首次发行量超过四千万，成为当年超热门的新书。其读者反映本书虽与作者以往的风格大相径庭，但其中贯彻的爱与勇敢的主题一脉相承，依旧是不失“罗氏风格”的佳作。 抢到罗尔德的新书之后，我通宵看完了整本书，却感觉这本书倒不如罗尔德的第二本书《落地柜与鹅与第七号轮船》，也不如罗尔德风格的集大成者《论小风车》。收到手的书籍并不如预料中的出彩，我有些失望。 伊城早上起来后，看见的就是无精打采的我。 “书不好看吗？”伊城问。 “也不是，还挺好看的，就是觉得差点儿什么。” 什么新世纪推理小说巨作，仅仅拿出这种水平可是不够的。 “你呢，不是说最近很忙吗？还不用去公司吗？” 伊城拉了一下睡衣的领口，一副慵懒的样子：“没事，在家里也能解决。” 明明前几天他的助理还苦口婆心地劝他去公司。 “去公司吧。”我说：“你在家里办公的效率太低了，公司里的人就没有异议吗？” 他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行，你自己去。”我说：“我刚看完这本书，很累，我需要休息。” 伊城开口说：“我的办公室有一个隔间，你可以睡在那里。” “我没有睡过，应该是干净的。” 他补充道。 “一定要我过去吗？” “我在家里办公其实也可以。” “走吧。” 要不是他的助理摆脱我把他带到公司，我才懒得理他。 “我没有上班的衣服。” 我试图做最后的抵抗。 收拾整齐的伊城说：“没事，你只要穿你最舒服的衣服就可以。” 于是我穿了衬衫和裤子。 我说我没有正装不是在说谎，决定旅行时我便丢掉了我的所有的穿着不舒服的衣服，其中就包括正装。 为了应付日常的通勤，我每个季节都准备了二到三套正装，以衬衫作为基础搭配，从中衍生出各种简朴又不是风味的穿搭。但旅行不需要这些东西。 我没想到自己还有用到这些东西的一天，比如说陪伊城上班。 太尴尬了，这种老板带着小蜜巡视公司的即视感，还好我的衣装简朴，容貌寻常，并且始终戴着口罩以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周围的议论声才不至于盖过伊城安慰我的声音。 看得出来，伊城管理的公司整体氛围比较轻松，老板喝下属的关系融洽，所以下面的人才敢在伊城面前开他的玩笑。 “这是伊总的夫人吗？怪不得伊总一直在家办公。” “她怎么戴着口罩呀，是伊总不想让我们看见夫人的脸吗？太见外了吧。” “夫人好有气质啊，怪不得伊总喜欢她。” “他们好般配啊，慕了慕了。” 我想向他们解释我和伊城并不是他们设想的那种关系，但伊城显然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对于这些议论，他看上去十分受用，甚至没有阻止他们。 “喂，和他们解释我是你的jiejie。”我不自在地拉了拉伊城的衣角：“他们都误会了，万一你以后真的带你的妻子过来，他们会怎么看你？” “可是他们很喜欢你。”伊城说：“他们说我们很般配。” “他们眼瞎你也眼瞎吗？” “他们的眼光很好。”伊城拉起我的手：“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我们很般配。” 伊城浅色的眸子里跳跃着欢喜，我看着他的眼睛，再也说不出话来。于是任由他牵着我的手经过议论纷纷的人群，炫耀一般地接受着大家的注视，由专属电梯登上公司的顶楼。 伊城的助理小李交给我的“将伊城带到办公室”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于是一进办公室就松开伊城的手。 “休息室在哪？” 伊城打开办公室左侧的一道暗门，做出邀请的姿势。 休息室的面积不大，只有一张床和零星几件家具，比起外面简洁大方又不失贵重的办公室可以说得上是寒碜。但在这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的最高楼上有一间可能永远不会用得上的休息室本身就是一件奢侈的事。 我倒在了床上，冲他挥挥手，然后闭上了眼睛。 很安静。 这件休息室的隔音无疑是顶级的。 伊城轻轻关上门之后，世界上所有的声音都离我远去了，我甚至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样安静的氛围对我来说却不是助眠的良药，我下床走向窗边，把紧闭的窗子打开一条缝。 外面的声音从窗外泄进来，我终于得以入眠。 我囫囵睡了十几个小时才被饥饿的肠胃唤醒，刚睡醒人还是懵的，在床上清醒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时间和空间。 为了睡觉舒服，我只穿了一件衬衫和热裤，就这样打开伊城休息室的门。 “我好饿。”我耷拉着眼睛说，就像一只没精打采的小狗。 我听见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这才抬起眼，看见伊城办公室里有一大群人。 他们手中抱着文件，神色严肃，应当是在汇报工作。而伊城坐在他们的最前面，正在阅读他们送上来的文件。 听见我的声音，伊城冷肃的面容柔和下来，他轻轻地叫了一句： “jiejie，你怎么出来了？” 是我让他向他人解释我是他的jiejie的，可是为什么外面的人在听到他叫我jiejie之后，面上露出了更为八卦的神情？ 因为他这一声“jiejie”叫得缠绵悱恻，氤氲多情，不像在叫自己的jiejie，反而像在叫自己热恋中的情人。 他是故意的。 故意要让他人误会，故意要让我无形中承认和他的关系，他知道我虽然脸皮厚，但不会在他的下属面前甩他脸子。 他算好了我一定会吃这个哑巴亏。 他是在故意恶心我。 因为我不愿意接受他，不愿意接受他的感情，他便想出了这种办法来让我一步步退步，最终接受他的感情。 他明明知道我最讨厌被人掌控的感觉，依旧要用这种我看得懂的方式来恶心我。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不能恶心他呢？ 我可以衣衫不整地在他的下属面前坐到他腿上，用极尽招摇的姿势展示我对他的掌控，然后不屑一顾的离开，留下满室瞠目结舌的人。然后，关于我和伊城关系的议论会更加高涨。只不过议论的内容变成了他对我的臣服和顺从。 对于一个天生的掌控者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耻辱。 但是伊城喜欢我，他巴不得和我有议论中的关系，所以他会制止一部分的议论却不会完全遏制议论。他将陷入一种甜蜜的煎熬，他的自尊将不允许他对他人展现出顺从的姿态，而他的感情乐于看见顺从清醒的发生。 这无疑是一个好计划。 只有一点不好： 我太懒了。 我懒得计算从门边到伊城身边最好的妖娆姿势，也懒得思考坐在伊城身上的魅惑神色，我只想靠在门边看着伊城的表演，然后关上门，向他们展示我们的僵硬关系。 可是不管我们之间的关系如何，在外人面前我总要给他留三分面子。 既然他想要这么做，那就做吧。我不介意他人对我的看法，只希望他日后失望之时不要过多地迁怒于我。 我懒懒的靠在门框上，回了一句： “我饿了，你什么时候下班？” 他的属下看见我不得体的装扮，纷纷转过头去当作没看见，一个主管模样的人小心翼翼的提议： “伊总，要不今天的汇报先到这里，我们等会会把工作向你的助理汇报，再让他整理给你。” 伊城短暂地看了他一眼：“先到这里吧。”然后又把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一些人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偷偷看了我几眼。 我知道我长得不算好看。 不知道伊城的办公室会出现这么多的人，我也没带口罩，所以这些人可以把我平庸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看清楚之后，还会有人说我和伊城般配吗？ 我知道伊城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也对我的容貌一直有滤镜。他曾对我说过，他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女人，在他少不经事之时，而我告诉他他的眼睛不好，如果有空的话我会带他去看看医生。 他对我的滤镜导致他无法正确认识到我的样貌与他的样貌的不匹配，也就不会知道在他人眼中我们的不般配。纵使他有一个聪明的大脑，这一点他也是无法想到的。 样貌是他的知识盲区，他天天照镜子早就对自己的样貌免疫了，对他来说，世界上其他的人可能都是一样的，反正都没有他好看。 这一次，伊城的属下没有再说话了。 他们不会再说出伊城喜欢的“般配”之类的话，也不会昧着良心夸赞我的美貌。如果伊城的公司中有这样的阿谀奉承的人，我不介意亲自向伊城提议辞退他。 “jiejie。”伊城又叫了我一声，然后冲我张开了双臂。 办公室的人鱼贯而出，生怕晚了一步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他故意在办公室有人的时候叫我，算准我不会拒绝他。 而我成为人群中唯一的逆行者，慢吞吞地走向他的办公桌，然后准确地停在他的面前。 办公室的门已经合上，人已经走光了。 “人走光了，不要演了。” 我面无表情地说。 伊城轻轻笑了一声，然后拉住转身欲走的我稍微一用力，我便失去平衡跌坐在他怀中。 他的左臂紧紧箍住我的腰，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用一种几乎是梦呓的语气说： “可是我还是抱住你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