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柳月的往事（上）
阿三买来了六个杂粮煎饼，煎饼比拉面便宜，一文钱一个，外焦里嫩，里面还夹着几片青菜叶子，很是好吃。 宁心就着茶水，啃了一口煎饼，说道：“近百年，我们几个一直在老渔山，这事还真没听说过。” 然后他抬头看向胖道人，“你呢，这么大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吧？” “听说过。”胖道人又给自己添了些茶水，用衣袖把嘴角的残渣擦干净，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除了逃出来的少数人，这六个镇子上的人基本上死绝了，有很大一部分是饿死的。” 看着拿着煎饼，掉了两滴眼泪的柳月，宁心又问道：“那个知府呢，有没有被问责？” “问责？”胖子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会问责，没让鼠疫蔓延下去，可是天大的功劳，这位知府次年就被潜龙王朝的皇帝封了巡抚，成了真正的封疆大吏，亏你还活了那么久，你想想，以往的瘟疫是怎样蔓延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开始宁心只想着，活生生饿死的人既然不少，知府被问责也在常理之中。 正如胖道人所说，对比以往发生的瘟疫，这次伤亡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以前各大王朝所发生的事情，宁心自然知道一些，一但发生了瘟疫，有的甚至蔓延几个州城，那才是真正的哀鸿遍野。 估计这次老鼠将镇子上下吃个干净，正合庆阳知府的意，将这些人都饿死在里面，就不用担心有人把瘟疫的种子带出来，继续传播。 要说这世间最苦的还是百姓，在人世间不断挣扎，就为了活着，而在有些人眼中，最不值钱的，恰恰就是这些无根浮萍的生命，如果这些镇子有王侯将相的亲属，可能这位知府的处理方式，会有极大的不同。 宁心用衣袖轻轻沾了下柳月的眼角，然后看向柳生，叹了口气，问道：“逃的时候没少费了功夫吧？” 柳生轻轻点了点头，继续讲了起当时发生的事情。 俩人运气不错，正好有一袋粮食抛到了他们院子里，爷孙俩实在饿坏了，也没煮，就将小半袋大米嚼碎吞进肚子，然后在院子里挖了一个融的下两具尸体的坑，把柳月的父母就地埋了。 柳生决定下半夜逃出镇子，虽说夜里妖物横行，可柳生认为，晚上守兵也会薄弱一些，只能赌一把了。 他们不敢生火煮米，怕米香味引来恶人，这个时候，别说是亲戚朋友邻居，就算是一家人，也保不齐会为了吃的反目成仇。之后俩人就耐心等待，等待夜晚降临。 这天夜里不断有哀嚎声传进他们耳中，和柳生猜测的一样，晚上守军卫队衙役少了许多，夜空中时不时能看见御剑飞行的修士，他们在逃亡的过程中，遇到了一只狐妖，不过被一个路过的修士救了下来。 在柳生讲述中，没少有修士出现，宁心有一些自己的猜测，可能有些修士不愿眼睁睁看着这些百姓死去。也有可能是人族镇守司的人直接插手了，他们在维护官府执行任务，保证官兵夜间不被妖物袭击。 至于往镇子里丢粮食，也许是顺手为之。 爷孙俩没少绕着包围圈走了路，因为天气寒冷，那些官兵衙役都点着了柴火，几个人围成堆，在那里取暖。柳生远远的就能看到那些人，由于火堆与火堆的间隔不算大，逃跑容易被发现，他就继续绕着圈子走。 火堆虽然明亮，可其他地方却伸手不见五指，再加上柳月非常乖巧，不哭也不闹，所以那些官兵并没有发现他们。 期间他们也遇到了几个想要逃出去的人，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么晚出来要干什么，彼此见到不会有太多交流，也有一个饿的走不动的老妪，虚弱的问他们有没有吃的，粮食这种东西他们哪敢带在身上，出来的时候，被他们埋在了墙角处，想着，如果逃不掉，就回去继续吃。 就这样走走停停，还真让柳生发现一个可以逃走地方，那是一条灌溉庄家的河流。可能是觉得这么冷的天，不会有人趟着河水逃跑，河岸上的几个官兵四平八稳的躺在火堆周围，还有几个酒坛子倒在了地上。 柳生心想这几人心够大的，如果有妖物出现，这几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过对他来说，这是好事，让柳月骑在他脖子上，就下了水，河面上有一层薄薄的冰，河水冰冷刺骨，河的最深处大约到他胸口，他从河里趟过的时候，就像被无数个细针扎了一遍。 刚到河岸，发生了点意外，柳月不小心咳嗽了一声，虽然是强忍着，可是声音并不小，好在几位躺在地上的官兵只是扭动了几下身体，并没有睁眼醒来。 柳生还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几个官兵身旁，有四个湿湿的脚印，说明在不久前，已经有人从这里逃了出去。 当时他顾不上这些，背着柳柳月就跑，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一直到天微微亮，他们才稍稍的歇了下脚，现在爷孙俩俩是又饿又乏，他们途中经过了两个镇子，十数个村落。 官府没有布置第二道防线，他们算是逃出来了。 爷孙俩一直压抑着的感情，也在这一刻爆发了，柳月一开始还在低声抽泣，后来直接号啕大哭起来，柳生牵着她的手，走路时腿肚子一直不停地抖，他一边走一边说着安慰她的话。 说着说着，柳生也抹起了眼泪，前几天还是好好的一家四口，现在只剩下他和孙女，说不心痛那是假的，而且还要背井离乡，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生存下去。 俩人一边走一边哭，到最后反倒是柳月这个没多大的小姑娘，开始爷爷长爷爷短劝起了柳生。 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俩人又走累了。 柳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柳月给他擦了擦泪痕，然后在附近田地里挖了几个红薯，俩人把上面的泥巴搓掉，就带着皮啃起来，这玩意可比生大米好吃多了，甘甜无比，柳月甚至觉得，这天的红薯要比他们以前吃的rou好吃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