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柳月的往事（下）

    爷孙俩又走了十多里，来到了一个叫西宁镇的地方，这里已不属于庆阳州，而是晏州地界。

    柳生像换件干净的衣服，于是就去了镇子上的布庄，谁知道刚进门就被轰了出去，店家叉着腰，一脸鄙夷指着被推倒在地两人说道：“哪里来的穷要饭的，讨钱也不看看地方，我李家布庄可是跟镇上的里正大人交情不错，小心把你抓进去打上十大板！”

    里正是一个乡镇上职位最高的官员，手底下有四五个衙役，平时就负责驿站和乡亲邻里间的繁琐事，什么吵架打架了，只要不闹出命案，就归他管。

    其实，也不怪店家将爷孙家当成了要饭的，柳生过河时衣服都湿透了，走了这么久路不说，期间还躺在了地上，浑身上下就没一块干净地方，任谁见了都会这样认为。

    不过这事还真给爷孙俩带来了麻烦，还没等柳生把银子掏出来解释一番，店家的嚷嚷声，就把正坐在旁边包子铺吃早点的衙役吸引了过来。

    这里虽说是晏州地界，可距离庆阳州极近，鼠疫这件事情，早就在这里传遍了，这个衙役也得到命令，如果遇到可疑人员，一定要仔细盘问。

    也不知这个李家布庄是不是真与里正交情不错，又或许是看着柳生二人好欺负，这个衙役笑着与店家打完招呼，居然从腰间掏出一条鞭子。

    啪的一声，就抽在了柳生的腿上，抽第二鞭子时，柳月用身体紧紧护抱住柳生的腿。

    替她爷爷结结实实挨了这一下。

    鲜红血立马就渗到了后背的衣服上，小姑娘疼的浑身颤抖，但她没有哭，更没有对着衙役怒目而视，只是紧紧抱住柳生的腿，无论柳生怎么推她，她都不撒手。

    这一幕，让衙役高高举起的鞭子怎么也甩不下来了，他厉声问道：“说，你们是不是从染了鼠疫的镇子里逃出来的？”

    周围的人顿时大惊失色，包括那个店家，也止不住地往后退，生怕和俩人距离近了，染上鼠疫。

    鼠疫是死亡的代名词，这些人虽没亲身经历，但多少听老辈的人说起过，什么尸横遍野、哀鸿遍野更是经常形容鼠疫常用到的词语，他们怎能不担心，怎么能不害怕。

    还没等柳生说话，不知道谁在远处喊了一句，“烧死他俩，不能让他俩把瘟疫带入镇子！”

    紧接着，这样的声音就此起起伏。当然，其中也夹杂了些可怜、不行之类的字眼，可惜呼声太小，很快就被淹没。

    柳月又浑身颤抖起来，这次不是疼的，是吓得，刘生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急中生智道：“我们不是从那里逃出来的，我们来自祁阳镇，我们是来投亲的！”

    祁阳镇？衙役听完后一愣，然后示意百姓安静下来，哪里知道百姓越喊越起劲，听见柳生说话的，说他是骗子，没听见他说话的，说必须烧死俩人。

    衙役没有听百姓的，因为他听说了不久前祁阳镇发生的事情，觉得老头说的可能是真的。

    据说，十多天前，祁阳镇附近有一个大妖出没，挖心掏肺，吃了十多个小孩，附近的修士前去捉拿，被打死了好几个。

    这妖是个狠角色，一般都是修士捉妖，即便捉不到，也少有被妖打死的。

    “先静一静，静一静。”衙役大声说道。

    可是太乱了，这些人生怕看不到好戏一样，声音越来越大，衙役只好将鞭子高高举起，啪地一声抽在地上，“谁再喧哗，老子抽死他！”

    场面一下子安静许多，有些人可能挨过鞭子。

    衙役拿鞭子一指柳生，“说，你怎么证明？”

    正当柳生松了一口气，想着胡诌一番，看看能不能逃过一劫时，从人群扒进来一个算命先生。

    这人长着一对三角眼，眉毛短而浅，八字胡，歪着个嘴，搭眼一看，就觉得贼眉鼠眼的，不像个好东西。

    这人举了块牌子，牌子下面有根胳膊粗的木棍支撑着。

    上面写着：“预测人生烦恼事，提醒困君永吉祥”十四个大字。

    这算命先生扒开人群就道：“我可以证明，我在祁阳镇算卦时见过这俩人。”

    柳生有些疑惑，不知道这个算卦的为何会帮自己，他既没有见过这人，也没有去过祁阳镇，镇子上的事迹是听其他人说的。

    不过，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手相助，他当然竭力配合，这关系到他和孙女的身家性命。

    霎时间，柳生老泪纵横，“道长，你是个好人，在祁阳镇我死活不愿意算卦，没想你还愿意替我证明。”

    “无妨，无妨。”算命先生煞有其事摆摆手，“老道我看不得好人受委屈，只是我没想到你也来到了西宁镇。”

    俩人一唱一和，打消了衙役不少疑虑。之后衙役只是简单询问了几句，就离开了，可围观的百姓有些恋恋不舍，不少人在那里唉声叹气，说衙役让人骗了。

    这就应了一句话，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

    事后，柳生偷偷塞给算卦的几两碎银。算卦的乐呵呵收下，也不走，跟着柳生买衣服买草药，其实柳生身上的银子不少，一部分是他自己赚的，另一部分是他儿子和儿媳做工留下的。

    小姑娘皮rou嫩，背上的伤口触目惊心，柳生给她上药的时，疼的她龇牙咧嘴，所幸没有持续太久，柳生就把药敷在了上面，用干净布简单匹包上了。

    至于他腿上的伤，是药铺里郎中给弄的，随便用清水冲了冲，就给他糊了上去。

    然后俩人找了个空铺子，依次换好了棉布衣袍，这时候算命先生还没走，柳生就问他，为什么不走，是不是想结伴而行？

    算卦先生说他要给小姑娘算一卦。

    柳生承认这算命虽然长的不咋滴，却是个好人，但要说算命看相，他觉得这人没这个本事，怎么说呢，就是这人有股市井气息，一点也不仙风道骨。

    柳生以为，这位算命先生，就是相中他手里的银子，想多拿点。

    毕竟刚替他解了围，他就欣然同意了，他将月儿的生辰八字给了他，然后让他给月儿看了面相和手相。

    然后就比较神奇了，算命先生竟然把他家的过往，说出来一大推……再然后，就说柳月有仙缘，还说了一些柳生听不懂的话，什么既然已经随他下来，上辈子的恩恩怨怨就让她过去吧，上去之后不要再开杀戮。

    还问柳月记住没记住。

    算命先生讲的这些，柳生一开始还真感到惊奇，慢慢就从半信半疑变成完全不信了。

    他们家以前的事情，完全是可以打听出来，后面的事情说的太玄了，说不准这个先生一开始就是奔着他来的。

    柳生递给算命先生二两碎银子，算命先生的反应，也印证了他的猜测，这家伙竟然用牙咬了又咬，乐呵呵的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