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佛相闭目，再睁开眼时，没有那些佛像里的怜悯和慈爱，只有可怜。 武指明白了，和斩尽杀绝相比，这世道才是最凶残的。 武指有些艰难的问：“天地不管吗？” “管？如何管？你要明白，天地养的是大海，一个生生不息的大海，而不是一个不喂就会灭亡的池塘。” 武指如鲠在喉，无法发出声音。他不太明白什么是人间，什么是天地，什么是人。 云山拍拍武指的肩膀，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懂，大部分人也不懂，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便可。” “那我们要做什么？” 云山站起身，推开门就要出去，“走吧，做些安排。” 莫听城百里外，无数各宗的天才围着莫听城呈现出一条弧线。 三日后，云山和武指混入其中，在一位魂修大能的庇护下，进入莫听城。 魂修专修神魂，神魂之强悍，堪比rou身，除却天雷和专攻神魂的法宝，万物不可杀，可见其强悍，并且其大道感悟距离魂道只有七步之遥，修为也有渡劫后期。 魂修大能一身青色长衫，神色冷漠，魂道气息放出，压制莫听城范围内的大道痕迹，带领诸宗弟子进入其中。 诸宗弟子谦卑的跟在魂修大能后面，不敢言语，神色恭敬。 武指小声问云山：“这些弟子进去干什么？还有那些凡人呢？” 云山用眼神撇了一眼魂修大能腰间那块冰种玉佩，说道：“玉有灵，可韵养魂魄，寒气保身体不腐。” “那这些弟子呢？” 这些弟子的实力普遍不怎么样，最高的也只有元婴后期。说实话，武指单手就能虐杀这些弟子。 “这是一场机缘，能亲自观摩一场大阵的出现，和大道痕迹在大阵中的演变。” 武指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一行人走过残破的城墙，踩着破碎的石块和破败的房屋继续往深处前进。 黑气遍布莫听城内，怨魂对着一行人吼叫着。在看到云山时，他们的怨气徒然增加三倍有余，近乎要冲破魂修大能的庇护。 魂修大能回头看了一眼众人，拿起玉佩用力捏碎，随即身形消失在原地。 玉佩破碎，千万凡人出现在原地，刚睁开眼睛，还未来得及观察四周，便感觉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怨魂撕食着凡人的躯体，就像曾经撕食云山的躯体一般，一口一口的撕下来，咽进肚子里。 惨叫声寒蝉凄切，响彻莫听城。 众弟子早已散开，发动手中的法宝，佛光道光，浩然正气，在此时全部显现，怨魂不敢靠近。 可就算儒释道三派对怨魂有天然压制，也依旧有怨魂宁愿拼着魂消魄散追杀云山。 但每一次撕咬，都咬了个空。 云山轻笑，抬脚走出对怨魂有压制的区域。武指拉住云山，胆战心惊地说：“你出去干什么？没看见外面全是怨鬼？还有，这些怨鬼为什么对你这么大的恨意？” “莫听城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可是负主要责任。” 云山反手拉着武指冲出去，一声无字发出，消失在众人视野中。 武指惊奇的看了看自己，伸手在怨魂面前晃了晃，发现没人能看见他。 “这怎么办到的？” “人总要有点秘密。” 云山笑了笑，弯腰扒开一块石头，下面露出一个方形黄色布袋，以及一根小棍子。 收起布袋，云山手指木棍指向众人所在之处，体内灵力疯狂涌动，聚集在木棍末端。 “你要干什么？” “为这个大阵，添把火。” 随着时间的流逝，怨魂越来越多，怨魂之间也开始互相厮杀，众人的压力效率许多。 而云山手中的木棍充斥着灵力光辉，末端膨胀数倍。 就在放出其中灵力的一刹那，一只箭矢穿过灵气光束，射在木棍末端，让云山倒退数丈。 木棍变大数倍，斜顶在地，抵挡箭矢的冲击，在地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云山凝神看去，人群中一个双臂异常粗长，形似猿猴的男人手持弓箭，箭尖直指云山。 “道友，你这事做的不地道。” 灵气光束射在由道光佛光浩然正气组成的屏障上，屏障瞬间破碎，怨魂瞬间冲入人群中，撕食生人。 云山看着袁白柳，嘴角渐渐上翘，逐渐变成狂笑。 “这莫听城之事，你们就做的地道？” 袁白柳凝重道：“云山，你难道要为这些蒹葭倚玉之辈讨个说法？莫要讲笑话了，你在领需城算计数万平民送死之事，可是确确实实。” 一众人听到对面之人是云山，顿时露出贪婪的神色，心中一片火热。 虽然云山说是被南华禅寺带走了，可各方势力都很默契的没有撤下悬赏。 这就意味着，只要抓到云山，那些悬赏还是能拿到的。 至于为什么云山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不在乎，他们心中只想着，抓到云山，那些资源就够他们修为大增。 他们开始联想心中的不甘，心中对某些事的怨念。 这莫听城的怨气，进入他们的魂魄，缓慢感染。 云山看着这一幕，笑声愈加狂妄，抽出棍子中的两把直刀，右手直刀指着拉弓的袁白柳说：“袁白柳，念在我们往日有些交情，现在给我滚，还有一个活命的机会。” 袁白柳一声不吭，直接松开拉弓的手。 箭矢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冲向云山。 “我想知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云山看着近在咫尺的箭矢，破空声充斥耳边，突然开口问道。 箭矢穿过云山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消失在天际。 袁白柳没有任何惊讶，再次抽出一支箭说道：“灵力，那里的灵力太浓郁了，怨魂不会使用灵力。” 云山突然拍了一下没被发现的武指，“把你的佛相露出来。” “哦好。” 慈眉善目，安然自若，丝丝邪气缠身的佛相在武指身后出现，武指信手拈来一个怨魂，直接塞向佛相的嘴。 佛相瞬间露出满嘴尖牙，六条手臂，抓着怨魂的五肢身躯塞进嘴里。 莫听城内的怨气如滚滚长江般向佛相流动，形成一个漩涡。 武指双目煞红，佛相仰天咆哮，让大地都抖三抖。 云山的无字无法掩盖武指的身影，在众人面前显露。云山见佛相彻底入魔，提起双刀冲向惊恐的众人。 一刀刺穿一人胸膛，没了半条命。云山抬起刀，猛地将刀上之人甩向武指。 武指身形一晃，那人出现在武指和佛相之间，佛相六条手臂将人撕碎，张大嘴巴露出所以尖牙，嚼碎那人的骨头，咽进肚子。 “快逃！” 有人惊呼出声，可还没来得及逃离，就被撕成六块，进了佛相的肚子。 佛相愈加狰狞，身下出现一个由血rou组成的蒲团，身后的圆形舍利光环伸出无数骷髅手臂。 六支箭矢自空中落下，插在武指四周。 一个小道快速掐手诀，念着法决。 “请普华天尊！爆！” 六支箭矢爆开，雷海淹没武指和佛相。 暗处的云山拿出布袋中的三炷香，凭空点燃，扔向雷海的方向。 袅袅香烟升起，雷海逐渐平息，满身焦黑的武指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而佛相上方出现一尊神明，形似元始天尊，周身环绕雷电。 神明垂眸看着邪气十足的佛相，低声道：“惟其忘而不忘，忘无所忘，无可忘者，卽是至道。” 话音落下，佛相闭目，邪怨之气消散，四臂破碎。自佛相为起始，三十六雷纵横莫听城，怨气消散，怨魂转世，恶果缠身者灰飞烟灭，善果在心者脱胎换骨。 随即，神明虚影消散，活着的人意犹未尽，武指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云山从暗中出来，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焦急，扛上武指迅速离开。 如果云山没看错的话，那是普化天尊在人世间最后的痕迹，今后怕是再无人可请出普化天尊，只要有心人略一调查，就能发现神明不存于世。 这次的事情真的搞大了。 可刚跑出莫听城的范围，就有一群大能出现在云山面前，拦在云山面前，就要摄魂了解事情之时，另一个云山出现了。 天地如若走在无人之地，站在云山身边带着云山向前走去，大能们如同没有魂魄一般呆滞的让开路。 “时间快到了。” 云山沉默片刻后，看着和云山一样相貌的天地问：“什么时间？” “玄天之战结束的时间。”天地一步踏出，带着云山跃出千里，“你知道神明是什么吗？” 云山摇摇头说：“不曾知晓。” “世间生灵崇拜某人，希望得到庇佑，希望某人公正，希望某人救世，我便应了生灵的请求，让受祭拜之人担任神职。” 严格意义上来说，神明是生灵争执的一杆秤，亦是生灵的守护神，可现在，神死了。 天地说：“我要死了。” “原因呢？”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吞噬，我被比我强的看上了，它在追逐，我们之间的交集点便是玄天。” 天地不会干涉外界，所以无法自己吞噬别的天地，只能让自身天地内的强者削弱别人天地，然后具备自身天地印记的强者进入别的天地，逐渐腐蚀别的天地，彻底吞噬别的天地。 云山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天地没有回答云山的问题，而是说：“现在，那些神明快死绝了，我还有一个底牌可以逃脱。” 天地看着云山的眼睛，没有一丝感情，就像看工具一般。 云山扔下武指，说：“我和你的因果已经密集到成茧了，还需要做什么？” 天地笑了，“那个天外真人，已经料到此事了吗？” 云山摇头道：“他没料到，只是这个功法炼到深处，必须要有因果缠身，不然会凭空消散。” “他在外界也有仇家，浑水摸鱼，是你的本领。”天地取出一团气息，送入云山印堂，“去吧，拖延时间，让我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