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话 无所谓胜负
如同从地表深处喷射而出的温泉，由生命之流汇聚成的气流冲击向天空。顷刻之间，天空仿佛褪去了厚实的云衣，璀璨的星辰一览无遗。 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说太过于吃惊，所以自己坐在地上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皎洁的月光洒满面前的一切，随风飘扬的黑发愈加乌亮。一身红底白纹的着装，摇曳的裙摆上绣着怒放的黑玫瑰。血红的眼睛注视着我，红润的双唇微合呈一道美丽的弧线，让人感觉成熟而端庄。 看似柔软的纤手，紧紧抓握着锋利的剑刃。不断有蓝色的星屑从眼前散落，耳边传来水晶巨剑的碎裂声。 我看着眼前的菱，有些怀疑地说：“菱是你吗？” “主人，是我。”菱微微一笑说，很轻松就从水晶剑刃上捏碎了一道口，瞬间整把巨剑碎裂成零星粉末。 娜斯或许是过于吃惊，向后退了几步，看着菱说：“jiejie大人……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吗？” 菱向我伸手，微笑着说：“主人，接下来让我替你结束这场战斗吧。” 我看着眼前的菱，仿佛现在从她身上同时看到了邢戊的影子。我握住菱的手站起来，感觉到还是那熟悉的温暖，不禁笑着说：“那就交给你了。” 菱满脸笑容地看着我，仿佛已经忘记了娜斯的存在，这也让娜斯感到很羞怒。娜斯抱着头，冷冷看着菱说：“我一直认为，邢戊jiejie会和其他人不一样。果然每位jiejie都是这种态度，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完全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啊，不可饶恕！” 我躲到了一旁，只见菱走上前几步，对娜斯说：“魅玖，我并不知道从那之后，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又发生了些什么，才会让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你已经做了一件，我不可原谅的事，那就是伤害了我的主人。” 娜斯将手放在胸甲前，冰冷的眼神盯着菱，不屑地说：“那就让我见识见识，jiejie大人的实力究竟是不是如同预言的那样——生即死，死即生，冥神苏醒！” 娜斯再度从胸口取出了一把长剑，然而并不是原本的水晶剑。同时娜斯身上的铠甲逐渐缩小，变成与她身形同等的大小。显然那把漆黑发亮的长剑就是由铠甲的力量凝集而成，散发着铠甲同样不祥的气息。 我诧异地说：“难道魔甲是能够转化成武器？” “你别误会了，同时具备攻击与防御力量，这才是九星冥神的真正姿态。你应该感到庆幸，能够看到我一直隐藏的秘密。但是……”娜斯冷冷看了我一眼，对菱说：“jiejie大人，你可不要后悔逼我走到了这一步。冥神苏醒之后，我可不敢保证，会像之前那样手下留情。” “可以的话，我并不想真的伤害你。” 娜斯剑指着菱说：“jiejie大人，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即便jiejie身上的魔甲，就是预言的武神，我也会将其撕成碎片。” 菱转头看着我，似乎顾虑着什么说：“主人，接下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你看到了什么，都请你不要嫌弃我。” 菱的话让我感到诧异，她的眼神也似乎很期待我的回答。我挠着头，看着菱的眼睛说：“你这家伙终究还是老样子，那眼神还真是让我感到麻烦。” 我的话似乎打击到了菱，她像xiele气的皮球一样低着头说：“说的也是，我总是一直给主人添麻烦。” “没错，从那天遇到你之后，麻烦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但是……” 菱用急切的眼神看着我，期盼着说：“但是？” 我用十分嘹亮的声音，对菱说：“能够遇到你，我一点都不感到后悔！所以，无论发什么事，菱永远都是我家的柳菱！” 我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久久没有散去。然而听完我的话，菱却阴沉下了脸，一动不动站在娜斯的面前。 “啊啊，你们两个是不是又忘记了我的存在。”娜斯挥剑朝菱劈去说，“jiejie大人，你还真是够悠闲的！” 菱的嘴上似乎轻声说了些什么，眼看就要被娜斯高举起的长剑劈了下去。不知何时，菱左手已经紧握着金色的长枪，轻而易举挡下了娜斯的攻击。 两人脚下的地面顿时凹陷了半米多，呈现出一个直径十多米的凹地。菱的右手几乎也是瞬间握着一把黑色长枪，重重一击拍打在娜斯的腹部，将其击飞出去。 远远站在数十米外的我，也能够听到铠甲碎裂的声音。娜斯在空中调整了姿态，看着菱说：“啊啊，jiejie还是没有吸取教训，你的月之冲相是不会有效果的！” “武神技，月之冲相刑！” 菱双手各持着长枪，同时挥击出的黑白两道气刃汇成十字月之冲相，没有任何疑虑就击落空中的娜斯。然而除了铠甲上出现几道裂纹，娜斯并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 娜斯拍了怕身上的尘土，唤回掉落在地上的长剑，便打量着菱说：“你究竟做了什么？” 菱并没有理会娜斯，长枪指对着她便迎面冲了上去。金色长枪笔直击向娜斯，当被躲开的瞬间，菱早已旋身甩着黑色长枪击打在她的肩上。娜斯整个人被拍击贴在了地面，深深陷入了土里，沙尘滚滚扬起久久没能散去。 娜斯纵身跳起，远远躲开菱，怒瞪着她说：“你究竟做了些什么！” 菱似乎并不惊讶，再度挥击出一道十字的月之冲相，便瞬间冲到了娜斯面前。在两把长枪无间隙地交替攻击之下，娜斯显得有些跟不上菱的节奏，铠甲的表面不断添上新的伤痕。即便菱的攻击不断逼着娜斯往后退，然而她也不甘处于被动，很快就跟上了菱的节奏。 “别太瞧不起人了！” 娜斯用剑劈开菱的金色长枪，一脚踹开挥来的黑色长枪，一下就制造出菱的破绽。娜斯紧握着长剑，迎面朝菱刺去说：“去死！” 菱仰面一头倒在了地上，不费劲就躲开了娜斯的攻击。娜斯还没来及抽身，十字形的月之冲相迎面击中了她。两人果然都很强，刚才的连贯攻击仅仅用了不到半分钟。 我吃惊地看着菱，她似乎就已经计算好了攻击的时机，每一步都在牵动着娜斯的攻击。这时我也明白了，刚才菱那番话的含义。菱担心我感觉到，她的攻击像血魔一样拥有着让人窒息的恐惧气息。从而在心里会产生一种抗拒，开始渐渐嫌弃菱。 想到这里，我看着菱的背影，不禁感叹说：“还真是个爱胡思乱想的麻烦家伙。” “不可饶恕！不可饶恕！不可饶恕……” 从滚滚沙尘中传出娜斯愤怒的声音，她仅仅挥动长剑的瞬间，产生的狂风就吹散了沙尘。冥神刚才还伤痕累累，一下子又变回了原本光滑无痕的模样。 娜斯怒视着菱说：“不管你究竟怎么做到的，但是就这种程度是不会对我有任何伤害。” 无论娜斯的举动，还是刚才菱一连串的攻击，都让我感到疑惑。娜斯明明可以复制出同样的月之冲相，借以封住菱的攻击，然而她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都没有这样做。如果娜斯并不是没有这样做，而是无法这样做的话，那么也就是菱一定是做了些什么。 我这也是第一次看到菱这样的战斗方式，那红底白纹的裙装或许真是菱的魔甲，这也显然才是菱最终的战斗姿态。菱的武器是黑色长枪，邢戊的武器是金色长枪，那么现在同时使用两把长枪的菱，显然才是菱最真实的自己。 即便娜斯的动作比刚才快上了一倍，然而菱并没因此处于被动一方。与此相反，娜斯的破绽越来越多，菱的攻击效果越来越明显。娜斯已经开始动摇，不断想要拉开与菱的距离，脸上已经没有之前那样轻松的表情。 娜斯挡下菱回旋的一枪，向后滑行了几米才停住，用剑撑着地面说：“我是不会承认的，冥神的力量竟然会被压制！” 只见菱将金色长枪举起指向天空，黑色长枪触及地面，对娜斯说：“永别了。” 两道延展百米的风刃，一纵一横不断吸收空气中的生命之流，连同周围的一切刮向娜斯。我吃惊地看到娜斯的眼角处，有什么闪闪发光的东西从脸颊上滑落，脸上露出与之前不一样的笑容。娜斯出乎意料放弃了躲闪的念头，手中那黑色的长剑静静滑落到地上，展开双手看着菱的风刃迎面袭来。 这一瞬间，内心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感觉，越是抵触越是让自己感到莫名的伤感。看着自己的双手，明明应该已经习惯了，为什么会突然在意起来…… 面前站着的确实是自己的敌人，无论如何愤怒，最终自己却对他们萌生出一种悲伤。看着即将被风刃无情吞噬的娜斯，自己不禁怀疑是否要夺去对方的生命。 “不要！”娜斯突然仰天悲鸣一声，顿时奇迹般，出现了两道相同的风刃抵消掉菱的攻击。 如同置身于龙卷风的边缘，迎面刮来足以将大树连根拔起的飓风。即便熟练运用生命之流固定自己，我都难以直挺起身子站在原地。 最后一股风过后，我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暴风带走了一切，仅留下光秃的大地。横纵两道由风刃产生的沟痕相交在一起，如同在面目全非的地面再度烙印上一个巨大的“丁”字。 惊魂未定的娜斯捂着脸，看着脚尖只有一米之隔的横沟，用颤抖的声音笑着说：“哈……哈哈……我做到了，我的能力又奏效了。” 菱手中的长枪正化作星星点点的微粒，如同由无数星辰汇聚而成，通往夜空的天河。此时，菱手心里残余那一小截枪柄，最终彻底变成了无数粉尘。它们释放出最后微弱的亮光，便随风消失在了空中。 菱仿佛还没有从刚才的攻击中，回过神来，静静维持攻击后的姿势站在娜斯面前。从菱的背影中，我似乎感觉到了几分悲伤，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上前安抚她。 娜斯显然已经走出了恐惧，她唤回掉落在地上的漆黑长剑，看着菱说：“啊啊，jiejie大人。看来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经很明显了，你现在有什么遗言吗？” 娜斯的话并不是自大，而是战斗的天平已经倾斜向了她。刚才能够抵消掉菱的攻击，确实是因为娜斯的能力再度产生了效果。那么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也就不难想象。菱攻击的招数将会最大限度被娜斯封印住，随之将渐渐失去主动权，一点一点被娜斯吞噬。 看着菱的背影，不免开始有些焦虑。我并非不相信菱的实力，而是担心在娜斯的特殊能力面前，菱将会不断耗尽力量而倒下。然而因为答应了菱，对菱有着不可动摇的信任，不容许自己擅自冲上去插手。 现在自己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紧紧握着拳头，在菱的身后静静做一名见证者。无论菱是舍弃了生命战胜了娜斯，还是最终倒在了娜斯的脚下。我能做的，也就是用自己的双眼，亲眼见证眼前发生的一切。 “最后一次……”菱缓缓恢复姿势，身上散发着一股强烈的杀气，直挺地站在娜斯面前说：“我最后一次给你选择，立即离开这里并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或者坚持要同我继续战斗下去。” “啊啊，邢戊jiejie是什么时候学会了开玩笑了？”娜斯挥剑指着菱说，“选择？别开玩笑了。自己的招数明明已经对我没有效果了，还摆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可以啊，那我就选择后者。” “是吗。” 娜斯露出认真的眼神，看着菱说：“是的，没错。jiejie大人的悲鸣，以及跪在我面前求饶的样子，我已经可以预见到了。” 我看着菱的背影，似乎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压抑不住那股不断膨胀的悲伤。悲伤正不断化作菱的力量，一点点从体内溢出来，散发出浓烈的杀气。 娜斯似乎看到了什么，愣住了一下，剑指着菱嘲笑说：“哈哈……看你这副硬撑的样子，面无表情地流着泪，还真非常滑稽而可笑。” 娜斯双手紧握着长剑，盯着菱说：“这次真的要永别了，邢戊jiejie。要恨，就恨你背弃了白王大人。” 娜斯毫不犹豫就冲向菱，挥起长剑朝她劈去。仅仅吹起一阵轻风，周围并没有遭受到任何毁灭性的破坏。菱的左手紧紧握住黑色的剑刃，任凭娜斯拼命想要抽回，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不可能……”娜斯怀疑地看着菱说，“只是凭借单手就接下了我的攻击。” “月之冲相！” 菱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着黑色长枪，在娜斯面前挥出一道半圆的弧线，瞬间从她身后出现了一道月之冲相，冲入夜空消失在了天际。 银白的月光中，从菱身上飞落的泪水，宛如闪光的明珠掉落在地上。娜斯丢魂般跪坐在了菱的面前，手中的长剑和铠甲化作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我的身体不由自主冲了上去，一把紧紧抓住菱手中的长枪，枪尖停在了娜斯的额头前。当我看到菱的正面，自己彻底愣住了，明白了那股悲伤的缘由。 我将菱抱在怀里说：“够了，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主人，我果然做不到……”菱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背，如同小孩般嚎啕大哭，泪水彻底浸湿了我的上衣。 “jiejie大人……”娜斯抬头看着菱说，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突然放声大哭了起来。两人如同刚吵完架的孩子，哭泣声久久回荡在夜空中，仿佛奥萨岛的每个角落都能听到。 我看着怀中哭泣的菱，已经觉得这场战斗的胜负已经无所谓了。或许真如血魔所说的那样，我确实是名伪善者。但是我真的不愿意看到，任何人在我面前死去，然而……或许正是遇到菱之后，我的游戏开始了，命运齿轮发出“咯咯”的转动声。 我不禁摸着菱的头说：“今后请多指教，菱。” 菱有些吃惊地看着我，擦拭掉眼角上的泪珠，微笑着回答说：“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