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 老边

    沙易当天在村口二傻子家的饭馆喝了很多酒，当然，是赊账。谁敢不赊账给沙易啊，这个活阎王，耍起就酒疯来敢把整个村给烧了。

    喝完酒，自然要找人唠嗑了，沙易在村里有一个比较聊得来的忘年交朋友，老边。

    我比沙易认识老边要更早一些，但当时我还不认识沙易，所以我不知道沙易和老边竟然是叔侄辈的朋友。

    老边那年就已经五十多岁，从A市来到J市没几年。之所以沙易和老边比较聊得来，大概是因为老边之前也是混混的缘故吧。

    老边以前确实是个混混，而且是大混混。

    老边之前是A市火车站周围的大哥之一，一生都在和别人好勇斗狠，身上伤痕无数，自己的手指有三根都是自己砍下来的，为的就是让别人说一声：“服了。”整个A市的人没有不知道老边的，是个狠角色。

    后来再一次黑吃黑的生意之中，老边栽了，被绑在荒山上，险些要了命。

    后来老边竟然在那一次的绑架之中活了下来，只是代价有些惨重，老边的手脚都被割断了筋，成了废人，本来就少了好几根手指的双手永远都在颤抖，根本拿不起重物，双脚也只能靠着拐杖勉强走路。

    栽了大跟头的老边从此决定在A市消失，退出江湖，就带着所有的财产来到J市，和老婆孩子定居在此。可能是上天惩罚作恶多端的老边，让他的儿子得了白血病，老边为了给儿子治病花光了之前当大哥时的所有积蓄，才保住了孩子的性命。

    从此，老边就守在老婆孩子身边，每天干着力所能及的活儿，不管自己赚多赚少，再也没有离开过家人一步。

    不管老边当大哥的时候怎样，最起码在沙易眼中，老边是个好父亲。

    沙易觉得，自己就缺少一个这样的父亲。

    喝醉酒之后的沙易趁着夜色，摸到了老边家，“哐”“哐”“哐”，铁门被沙易砸的山响，整个村里的狗也跟着狂吠起来。

    “老边！老边！你个老小子，快给哥开门！”

    沙易边吼边砸门，过了好大一会儿，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才颤颤巍巍地打开了院门。门刚被打开，沙易就一闪而入，来到老边家的院子里。

    “嘿！嘿！嘿！沙易，我让你进了么！”老边颤抖着，他想拦也拦不住啊。

    “老边，哥哥渴了，去给哥倒杯茶，咱俩唠唠嗑。”沙易大刺刺地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指挥老边给自己倒茶。

    “你小子今年17，我老边今年53岁，你给我当哥？找揍是吧？不用多，这要是放五年前，按我的……”

    “要是五年前，按你的脾气早给我放血了是吧？这话你说一百遍了，别墨迹，赶紧的，给哥倒壶茶去！”

    “哼！”老边气的冷哼一声，还是乖乖进屋倒了半壶茶，双手提起来，一瘸一拐地坐在沙易旁边的石凳上，把茶水递给沙易。老边只能倒半壶茶，一壶他提不动。

    沙易结果茶壶，也不管烫不烫，直接就着壶嘴“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大呼舒坦。

    “说吧，咱爷儿俩聊点什么？”

    “谁跟你是爷儿俩，我是你沙哥，懂么，老边头儿？”

    “信不信我真的找个机会弄死你？”

    “信，我信，您是我亲爹行不行？不过就你这样的我妈也看不上你啊，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样，而且看你身子骨吧，估计想同房都困难……”

    “住嘴，你个混蛋，什么时候才能有点正经样子啊？”

    “你不也是五十多岁了才有正经样啊？要不是在A市让人家打成这副模样，你能来J市？你能这样好好的照顾你老婆和儿子？你倒是有没有正经样子啊？”

    老边看着眼前的这个不成器的年轻人，恨恨地说道：“沙易啊，你知不知道，我之前就算是再混蛋，再混账，也知道赚了钱给老婆儿子留着。我年轻的时候就算是个混混，也知道自己的目标是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呢？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

    “知道啊，我要好吃好喝，吃喝玩乐。”

    “屁！你都不配被称作混混！出来混的，要么出名，要么求财，哪个混混不是为了搏出位杀的头破血流，哪个混混不是为了金钱拼的你死我活。可是人家最起码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有事儿敢抗事儿，树敌了敢迎敌，那才叫混混，不像你，整天无所事事，烂泥扶不上墙。”

    “我哪烂泥了，我这不是被罗麻子骗了，干公司赔钱了嘛。”

    “然后呢？你为什么不去满世界找罗麻子报仇？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再把公司搞起来？你为什么不再去想办法赚钱？”

    “哪他M有那么多为什么？老边头你是我爹呀？管那么多！”

    “我只是看你是快材料，就这么混下去，可惜了。”

    这么多年，沙易还没听到谁夸过自己，就让老边赶紧说下去，“老边，你倒是说说，我是块什么材料？”

    “沙易，你啊，脑袋聪明，智商高，而且够勇够狠，打架从来都没吃过亏，能文能武的，你要是出去混，一定能当大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得有那个气魄，有那个责任感才行，最起码，你得学会照顾你家人，凡是能当大哥的，一个个全是孝子，一个个都把老婆孩子照顾的跟皇后太子似的。哪像你现在？要我说啊，你首先得学会敢作敢当，顶天立地，然后得知道保护爱情，亲情，友情，你才能慢慢的变强。”

    “亲情我有啊，我妈我奶奶，爱情嘛，我才17，还差几年，友情，我有很多朋友啊。”

    “你有很多朋友？那些朋友是因为怕你才跟着你，还是因为尊敬你？”

    “有区别么？”

    “区别大了。你记住啊，沙易，如果你继续这样不负责任，继续漫无目的的生活下去，你早晚会连累你的家人，你身边早晚一个朋友都没有……”

    “你放屁，滚滚滚，老子不想和你聊了，你滚吧，我今天就睡你家院子了。”

    “院子里冷，你回家睡去吧。”

    “哥身体棒，就睡这里。”说完，沙易找了几个编织袋，在院子里就地一铺，就这样躺下和衣而眠。

    老边看着沙易，摇摇头转身回了屋。

    没过多久，村里要拆迁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沙易可高兴坏了，只要一拆迁，自己的债务就能还清了。

    可还没高兴一会儿，沙易就又变得垂头丧气。

    沙易的家由于面积太小，只能赔偿十万现金或者一套两居室的房子，任选其一。看来指望自己的房子来还债，确实是行不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沙易直接跑去了市里，就这么躲了起来。

    我相信，如果再给沙易一次机会，沙易绝对不会在欠债之后就这么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