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含冤
燕南天率领燕翎和两条壮硕的护院侍卫疾奔而来，但见闺阁内如此惨状，不由得诧异问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燕七身受重伤，气若游丝，实在连说句话都倍感吃力。待得想要开口解释的时候，青渊子突然喝道：“小燕，看看你儿子做好事！” 燕南天一脸茫然，木立原地，斜眼一瞟倒在地上的燕七和床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的燕妮，疑惑道：“小儿不知哪里冲撞了仙长？” 青渊子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立时恢复一派大义凛然的模样，朗声道：“老夫本以为此子年纪尚幼，只不过有些顽劣罢了。现在看来，实在是秉性不良。” 燕七闻言大惊，刚要开口，青渊子又打断道：“老夫与道青本欲回房休息。忽听得从这里发出争执的声音。于是，便循声过来查看。哪里知道，老夫推门进来，竟看到......竟看到......”他露出一副深恶痛绝的表情，连连叹了几口气才继续道：“你这养子正欲对你的女儿图谋不轨！” “什么？竟有此事？”燕南天喝道。 青渊子一脸惋惜的向着床边一指，道：“你瞧瞧......你瞧瞧你女儿的模样，难道一切都还不明了吗？道青看到这有悖伦理的一幕，本想出手制止。怎料，他发了狠，竟欲对道青行凶。老夫迫不得已，这才出手制止......” 燕七闻言实在怒不可遏，怎奈，他伤患太重，方才一激动，引的气血逆行，五内翻腾。本欲张口说话，立觉喉头一甜，连连干呕，沥下滴滴鲜血。眼前一片漆黑，险些晕死过去。 燕南天怒发冲冠，一个箭步已来到燕七身前，揪起他胸前的衣襟，直将他整个人凌空提了起来：“你这不孝子！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燕七只觉一阵窒息，脸色惨白，双脚无力的在空中一顿乱蹬，喃喃道：“爹......我没有......是他们......是他们......” “黄口小儿，罪证确凿，还要诸多狡辩。小燕，你当真收错了儿子，哎......”青渊子长叹一声吗，不住的摇头。 “爹......如果你不信我......大可以问妮儿......”燕七虚弱道。 当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燕七身上之时，谁都没有看见道青悄无声息的掩身至燕妮背后，低声耳语道：“你知道该怎么说吧？你但凡说错一个字，我与师尊一定屠你燕家满门。你不为了你的父亲考虑，也得为了你大哥的前途着想。你也知道，过了今晚，他就会和我们回玄天宗去了，以他的资质，将来一定前途不可限量，光耀你燕家门楣。” 燕七话音一落，燕翎已把奄奄一息的燕妮扶了过来。 只见，道青重新回到了青渊子身旁，二人对视一眼，脸上皆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燕南天温柔的抚摸着燕妮的头，道：“妮儿，你没事吧？” 燕妮低着头，咬着唇，眼眶里热泪打转，不住的摇头。 “爹问你，事情是不是像青渊子师叔说的那样？燕七想对你图谋不轨？”燕南天叱问道。 燕七期待的望着燕妮，现在，能证明自己清白的也只有她了。 燕妮却始终没有抬头，他是不想去面对燕七的目光，还是不敢？ 她的身子开始微弱的颤抖起来，双拳死死的攥着，指尖划破了掌中的皮rou，沁出鲜血。 “燕家meimei，你可得想清楚了，把你遭受到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给大家听。”道青关切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冷眼一瞟燕七，目光中流露出一抹讥讽和嘲笑。 “妮儿，不要怕，爹在这里。”燕南天道。 青渊子轻叹一声道：“老夫明白，这种事情要女孩子家亲口说出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是，如果你不把真相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今后，此子难免不会成为一个祸患。” 燕妮将头埋的更低了，此刻他不想去看任何人，也不想去管任何事，只想快点逃离这里。 燕翎在她耳边低语道：“meimei，别害怕。把真相说出来就好，你这个样子，大哥明日如何能安心的离开？” 燕妮浑身一震，燕翎这句话令她只觉如遭雷击。 “是啊，大哥明日就要去天玄宗修炼仙法了。” “这是他从小的志愿，也是爹爹此生最大的心愿。” 命运，总是会在一个阴差阳错的时间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或许，就此把人推向天堂。或许，就此把人送进地狱。 现在，燕七的命运就掌握在燕妮的手里。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二哥......二哥他可能是喝醉了......所以他才会......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泪水夺眶而出，低声啜泣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可是，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已经明白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燕七怔住，心脏仿佛将要停止跳动。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觉袭便全身，犹如置身在一处巨大的冰窖之中。他死死的盯着燕妮，眼神绝望而又无助。好像一个溺水的人望着那根本可救自己一命却逐渐远去的救命稻草。 “眼前这个女人真的燕妮吗？” “如果是，她为何要扭曲事实，编造谎言，陷我于不义之中呢？” 燕七忽觉，几个时辰前那个陪伴自己度过生辰，天真无邪，俏皮可爱的燕妮，犹如梦幻泡影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前这个令自己感到无比陌生的女人，只不过是和燕妮长着同样的脸罢了。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燕七剧烈的挣扎起来，他已看到了燕南天的怒容，也看到了青渊子和道青一副狡诈得意的表情。 “岂有此理！” 燕南天彻底爆发了！ 他虎吼一声，重重一拳打在燕七小腹，这一拳之重，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燕七但觉灵魂都要被轰出来一般，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如断了线的纸鸢掠过众人头顶，破门而出，重重的落在了闺阁之外的院子里。 他本就有伤在身，如今更是伤上加伤。五脏六腑好像都已移位，肋下的骨骼仿佛也化为寸断。他额头疼的沁出冷汗，口中鲜血狂喷。 燕七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森寒的宝剑正抵在自己的咽喉。 剑在燕南天手中，他正怒气冲冲的站在燕七身前。 “早知道你为人如此不堪，当初我就不该把你带回来！”燕南天喝道。 燕七怔怔的望着燕南天，过了很久，突然笑出了声，苦笑，笑的无奈，笑的凄苦。 “爹......既然你不相信我，燕七就把这条命还给你！”燕七冷冷道。 剑尖挺近一寸，燕南天握剑的手背青筋凸显：“你以为我不敢吗？你以为你不该死吗？” 燕七紧咬着牙关，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没有再说一句话，他怕齿间一松，泪水就会忍不住的流下来。 燕翎、青渊子、道青都已来到了院中。只有燕妮，依旧木立在闺阁之内，低着头，不忍去看眼前的一切。 “爹，不要啊......二弟还年轻，就请您再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燕翎求情道。他虽然这样说着，可望着燕七的眼睛里却射出一道寒芒，好像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这个所谓的“二弟”。 青渊子轻叹一声道：“小燕，这是你的家事，老夫本不应该插手。可是，此子年纪轻轻心性就已如此邪恶。只怕，留着只能成为一个祸害！” “师兄，我们悟道修仙之人本应本着慈悲心肠。可是，师弟入世修行这么多年，实在没有见过行径如此恶劣之人。”道青道。 燕七看着眼前一张张伪善的面孔不由得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凄凉、冰冷，直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小燕，你看。此子犯下滔天恶行，不但没有一点悔过之心，反而发笑。老夫我实在是有些看不过眼了。”青渊子道。 燕翎伸手去拉燕七，连声道：“二弟，你这是做什么？快给爹认个错，保住自己的性命要紧啊......” 燕七厌恶的甩开燕翎的手，冷笑道：“你们说的对......你们说的都对......我邪恶......我顽劣......”他转头望向燕南天道：“你杀了我啊！你现在就杀了我！反正，对你来说我一直都只是个累赘罢了！杀了正好，眼不见心不烦！” “逆子，我就成全了你！” 白龙一般的剑芒飞卷而来的时候，燕七已闭上眼，全身放松，静静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对他来说，死亡或许是一种解脱。 “当” 剑势戛然而止，剑芒陨落，燕南天那口四十年来从未脱手的宝剑，现在已落在地上。 他的手在颤抖，声音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你给我滚！从今以后，你我再无任何关系！” 燕七缓缓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燕南天眼角那颗将落未落，浑浊的老泪。 很多年以后，燕七才恍然明白燕南天对自己的爱。 燕南天是个粗人，更是个标准的严父。这样的男人，通常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对子女的爱。 不过，这些都已是后话。 “小燕，你竟放任他此子离去？”青渊子诧异道。 “师兄，如此恐怕不妥。”道青道。 燕翎没有说话，脸色却已十分难看。 燕妮瘫软在地上，她望着夜色下的燕七，已哭成个泪人。 “各位，在下意已决！从今日起，燕七不再是我燕南天的儿子。今后，他若是在外面作恶，犯在任何人手里都与我无关。还请各位帮在下做个见证！”燕南天正色道。 燕七闻言，不由得冷冷道：“放心，你今日不杀我，日后就算我死在外面也不需要你来给我收尸！” 燕南天紧了紧双拳，别过头去不再看他：“好，我就由得你自生自灭！滚！” “滚！” 燕七转身离去，这个家已没有任何值得自己再留恋一眼的东西，这个转身，恍若已是生与死的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