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妙的描述
男子身材魁梧，这一摔可将椅子中裂成了两段，椅背连着后两条腿压地，椅面和前两腿与地面构出个有缺口的三角形，男子屁股还贴椅面上，双脚悬着，上身磕着椅背，一手把地（ba轻声），一手屈胳膊，头九十度仰望万里晴空。瞳孔里有一瞬的错愕，然后是后悔、再然后是觉得脸臊得很。 棚内四双眼睛看着他，两位少年努力控制着面部的表情，装一副没看到的样子，眼里旺盛的笑意却出卖得甚是彻底；余依依和他们半斤半两，并且嘴唇还动了动，貌似想说点反击的话，但碍于什么能没出口；诗音倒是挺淡定的，既没笑意，也无关心意。 听得四人未说一句取笑话，男子心里定了不少，他双手松展如飞翔的鹰的翅膀般贴在地上，自行出言打破了这“谐门”的气氛: “天空很壮阔，让我欣赏会儿，你们继续你们的。” 余依依终于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在男子递来“讨打”的眼神前，她向游矢、路君行、李诗音拍了拍手，将三人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不管他，不管他。师弟师妹们，师姐已经将老师说的三类大致讲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三人一齐摇头。都是在营地学习修炼过一段时间的，稍微一点明就能理解其中利害。 “师姐本人的看法呢，第二类是最好的，因为它只认贡献点，灵液灵石。一三类若学员足够优秀和努力，那都可以较轻松达成。” 余依依依次看了三人一眼，语气轻松道：“你们三自行商量一下，一会儿老师回来你们告诉她结果。” 路君行嗯声应答，然后好奇问道：“之前大导师说去看看飞舟修得如何。飞舟出了什么问题吗？” “嗯，飞舟是出了点问题，在分北第四城传送到这分北十四城的时候，我们遭遇了空间风暴，好在没出现人员伤亡，但飞舟破损有点严重，到现在已经维修了两个昼夜。”余依依回答道。 “我们应该不是第一批报到，依依师姐，其他已报到的学员呢？”边上默言许久的李诗音终于开腔了，声音和她的名字一样好听。 果然如此，游矢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和路君行聊天的时候，游矢就了解到了她的名字，而通过暗测测地言行观察，他判断这会是一个喜静，且自主意识很强的女子，并与文静随和的许佳不同，她说话应该会常直指自身关注的核心。她刚说的这句话佐证了游矢这番猜断。 这声“依依师姐”叫得余依依耳朵十分舒坦，果然还是女生懂女生啊。所以她回答的语气比起回两糙少年可温柔了许多： “诗音师妹问得好。那帮家伙正在东瞭望塔候等区那边待着，若老师回来后，飞舟情况还不能空间飞行，你们也会去那边候等。但我预计，最迟明午时，会修好的，今早袁顺迟导师去分北十四城城主府请了大师过来看。” “袁顺迟导师？”游矢指着另一个空的高背椅疑问，“是原本坐那上的人吗？” “是的。”余依依点头，接着顺口吐槽了句，“袁导师喜欢喝酒，身上老是有酒气，我们几个常得用真气护着鼻子。” “那是你不懂酒，导师身上是酒香可不是酒气。”地上，依然九十度仰望晴空的男子不岔地反驳道。 而正听着话的路君行，心咯噔一跳，这描述似乎在哪见过和闻过…… “师弟师妹快商量吧，老师很快就要来了。”余依依催促道。 “哦，好的。”游矢转身看向麻衣少年和麻衣少女，递出问询的目光。 路君行指了指遮阳棚空着的左边上，游矢李诗音点头同意，跟在他身后去到那个位置，然后小声交谈了起来。 他们三走后，男子双腿用力前甩，只剩半边的椅子便神奇地立直了起来，稳稳地承载着他魁梧的身躯，仿佛缺失的部分只是隐了形。男子拍了拍锦衣上的灰尘，一边伸手隔空将椅背引来接在板面卯口，一边道：“修复师到这半天了，袁导师也没返回，是不是杏城城主府那有事相托？” 余依依白了他一眼：“我哪知道，也有可能城主府设午宴，摆了好酒款待他不是？” “有这可能。”男子晃了晃，确认椅子已稳固如初，他甚是遗憾，“美酒佳肴怎么能没我的分呢！” “屈东山喊你去，你不说任务在身，走不开吗，这时怎地后悔了？”余依依双手抱胸看着那边上讨论得正凶的两人。李诗音“冷眼”旁观。这是余依依觉得的，两男人挡了小师妹的大半身形，根据她未晃动过，余依依有此念头，并有种这两货在欺负小师妹不爱说话，在抢最好的选项的感觉。 “余依依，你火药味现在咋这么足？”男子顺着她目光看去，“想听可以用术法呀，没有我教你，现学现用。” “偷听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余依依直言，“我感觉你在打李师妹的坏主意。” 男子收回目光看她，嘴角露出笑，言道：“三个人我都在打，这么有趣的三个家伙，可不能让南宫崛给抢了去。” 听到这名字，余依依把要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有些浑水，她还是不淌的好。她瞟了眼男子后，便缄默着继续注视边上三人。 只提及李师妹？嗯，这有说法。男子摸着下巴脑海里进行着思考。 这处遮阳棚杵在路旁，自然是会让路过的人好奇。这几天频繁往来洼地传送阵的人都知晓这是分北总营的新生报到处，而恰好来此的人，赶时间的一类往往会瞥上一眼匆匆走过，而后在未来的某个时间里和人聊起此事；比较闲的一类会当场问询知晓的友人这是做什么，得知后便立马和他边走边聊起相关的消息。 分北总营招生，或说那些有名的修行学府招生，在杏城，在离山，在盟会或非盟会的城池地区里都是一件大事，值得人们去关注去谈论。茶余饭后，酒桌牌桌，人们乐此不疲地说着一些长长短短话： “我认识的谁谁他儿子的同学的朋友的邻居考上了哪儿哪……” “老街那什么老头的孙子考上了，兴高采烈地在庭院请了全街上下亲戚朋友吃了顿饭。” “咱们执法使的儿子没过，气得他追着打了一路。”“我某某弟兄的相好可是哪处的学员，对我尊重嗲，小心我让他打你”…… 这些类的话，修行的、未修行的、老老少少都会说。因为，成功入了有名的修行学府的大门的年轻人们无不都是修行路上的天才，他们的未来rou眼可见地璀璨。有名之人有名之事从古往今都是上好的谈资。 游矢耳朵很好，感知也敏锐，来往人探来的目光，不是很小声的谈论，他感受得到也听得见。备受关注，这是种奇妙的感觉，他自己也不知对其观感如何，喜欢还是不喜欢，或许都没有或许又都有。在雷村自身还很小的时候，游矢常常跟着众人关注别人，比如村里打猎的高手张伯伯，每次出猎，都是他打得最多，老听村人们夸赞他；比如村长老人家，村里唯一教书识字的先生，走到哪去到哪，都有人尊称一声村长；又比如黎叔，村子与外界的唯二联络人，来一次全村人就高兴一次。 游矢常是讨论张伯伯今儿猎了几只兔，明儿打了几只鸟；谈论村长今早去了哪，明早还开课吗；期待与猜测黎叔带来什么好玩等等话题的小伙伴们中的一员。直到那天他过了修行测试，出厄拉山，变成村里上下都关注的人，关注度比上面这些人还高，他忽地就从平凡中的一员，被踢上了目光汇聚成的高台。 高台还在往上拔高，就像此时，一群素不相识之人竞也会谈论他及他身边。 真是种很怪的感触，游矢在心里感叹。 “箭矢，箭矢，我讲得正嗨呢，你发什么呆。” 路君行一只手在游矢眼前晃了又晃。几分钟前谈及离山城海多山，路痴来了兴致，如数家珍般，洋洋洒洒几大段话说着自己在那些山里逛的趣闻，比如去峡谷里一处小湖钓鱼遇到个漂亮得不像话的仙子，仙子埋怨他不带吃的；某山山顶看朝阳出群山，彤霞漫天里看到比邻的高山山体上刻有一段金光闪闪的经文，屁颠跑过去又找不到，等等扯得不能再扯的事。 虽然游矢对世界的了解大部分都来自这厮，但几年的求学他已成熟了，能判断这厮话的正确程度多少。所以这几段能让他怀疑“路痴”，这个久经验证不会错的外号有误的见闻，他认定是吹逼，也就没认真听，渐渐就走神了。 而令他奇怪的是，明显一副智者形象的麻衣少女倒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还会点点头。 “你讲得太扯了，我听着走神了。”被这么一闹，游矢生出的感触如小石潭里的鱼，俶尔远逝，一点不欲与他相乐。 “我这才不扯，古人那啥的‘洞天石扉，訇然中开。青冥浩荡……’” 见路痴有引经据典反驳他的扩大迹象，游矢赶忙揽住了他肩膀：“知道了，是真的，是真的。林大导师快来了，我们赶紧过去，赶紧过去。” “别打断我，都两炷香时间没来了，肯定还有会儿。”路痴挣扎道，“听我说完，青冥浩荡不见底……” 正玩闹的两少年肩膀忽地一齐被拍了一下，从轻柔的触感上判断都不是对方，两人不由齐齐偏头看向身后。 绷着轻秀俏丽小脸的麻衣少女，眼示前方。 两者再一齐顺着视线看去，一个娉婷美丽、着青绿襦裙的妇人正莲步轻移，从石堤长道往遮阳棚而去。 两少年赶忙松开手，挺直身子，平整衣衫。游矢向两人最后确认道：“都确定了吗？” 麻衣少女麻衣少年皆点头，然后三人一齐跑向遮阳棚。因林大导师长时间不来，他们从遮阳棚狭窄的一角，转移到了在阔道边上的长椅后的树荫下，所以想赶在林大导师前，得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