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孤独女孩
走廊降低了一个高度，石壁也不再光滑，dark高大的身材几乎塞满了这个狭窄的过道。过道的尽头是普通的木制房门，淡蓝色，和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dark敲了敲房门，这木材的质量极好，显然也是精心挑选并且打造的。 但敲门只是个象征性的动作，因为房间的的人是听不见声音的，不过dark也没有什么忌讳，短短几天时间里，他已经摸清了凌允的作息习惯，这个女孩子除了吃饭睡觉洗澡，其余的时间都会安坐在床上看风景，或者发呆。 dark敲了几下之后，把门推开了。 房门和山洞的环境不符合是对的，因为它要符合自己房间的环境。出现在dark眼前的是一块不过十几平米的小地方，一张单人床摆在靠里的墙角里，床边是简单精致的小桌子，一切都是淡蓝色的，包括墙壁，上面贴了一层漂亮的墙纸。 只要到过凌允原先的小房间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地方完全是仿照那个房间设计的，包括它的形状，窄窄的长方形，适合一个患孤独症的女孩居住。 唯一的不同是，房间南面的墙壁被整个拆除了，换成了一整块厚重但透明度极高的玻璃砖，凌允的床头就顶在玻璃上。玻璃的外侧和海岸悬崖隔了不到十米，凌允坐在床上就可以看到天空，以及远处的海面。 这一点大概可以弥补房间狭窄带来的压迫感，dark在证求了凌允的意见后——这个女孩子对什么都是无所谓的——做了这样一个小小的改变。 此时正是午后，高中一千多米处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房间，让它变得明亮无比，凌允整个小小的身体沐浴在温暖的阳光里，静静望着仿佛伸手便可触及的湛蓝的天空，这是绝美的景色，但她的脸却漠然无神。 从早上起床她便这样坐着，一动不动，稍待一会儿，她也许会吃一点东西，如果心情不错，她也许会读一点东西，如果心情一般，可能会继续在玻璃边坐着，直到天黑——这才是她来到这座山里后做的最多的事情。 她虽然听不到，可是能察觉到有人进了房门。 “d。”她在脑中默默说，声音可以直接传递到dark脑海里，而不用使用纸笔。她最终给dark定了一个简单的称呼，d。 “阳光很晒吧？”dark说，他走到玻璃砖前，感受凌允一直在感受的。一千多米的高度，虽然离地面不太远，不过澄澈的空气里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拦阳光，外面除了树木岩石，就只剩下纯净的蓝色了，看久了会让人感到眩晕。 dark按下墙壁上的一个小小的按钮，水声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玻璃砖里出现了几道波纹，几个呼吸的时间，它内部的中空空间就被水注满了，甚至还有几条色彩艳丽的鱼在其中欢快游动。水让阳光暗了一些，房间的蓝色墙壁表面波光粼粼。 十分精巧的设计，足以引起任何一个孩子的兴趣，就算是凌允，初次见到这场景的时候也为它变幻的美丽感到惊异，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了，绕是玻璃砖内游荡在水中的鱼再怎么做动作，也无法让她的眼睛现出一点神采。 不过阳光减弱了还是更加舒服一点，凌允调整了一下坐姿，并不同dark多说话。 dark在房间靠近另外一面墙壁的椅子上坐下了，和凌允隔着大约两米的距离，这是凌允所认同的安全距离的下限，能突破这个下限的只有凌伽，老管家也勉强可以。虽然几天以来dark像父亲一样照顾她，但在她的认知里，dark仍然只是一个比较熟悉的人而已，还远远无法归到亲切的人里。况且，她根本不知道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还有母亲，她还不记事的时候，这两个本来可以和凌伽一样的人就消失了。 dark也不说话，和凌允一起安静地看玻璃墙壁之外的景色。他现在猜不透这个沉默的女孩子在想些什么事情，也许这些景色压根就进入不到她的眼睛里。 过了好一会儿，太阳已经偏离了天空正南方，dark才说: “玻璃挡住了你的眼睛吗？” 凌允摇摇头，淡漠但悦耳的声音响在dark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字:“不。” 凌允从出生就没有说过一句话，所以没人知道她的声音，但是dark就觉得这个清秀沉静的女孩就应该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他脸上的笑很温和，徐徐说着:“现在外面天气很好，不想出去走走吗？” 凌允摇摇头，这次连话都没有说，显然对dark的提议不是很感兴趣，也难怪，她对任何事都是不感兴趣的。 dark敲敲厚重的玻璃砖，在中空的位置打出了比较清脆的“叮当”声响，并试图让这种声音传递到凌允的脑海里，这件事只有她办的到，也只有这件事可以让从来不知道声音为何物的凌允开心一点。 “隔着这么厚的玻璃可触碰不到美丽的景色，”dark笑道，“不如出去走走吧。” 他站起来，打开了淡蓝色的房门，一点微弱的风扑进房间里。这次凌允倒没反对，光着脚丫走下了床。 她没穿鞋子，因为地面平整光滑，而且在这全部由石块和木头构成的地方，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割伤她的皮肤。 两个人没有走送信者走的路，那面玻璃墙壁不仅可以注入水，还可以像门一样打开，走出去便是被阳光烘烤得温热的地面，周围却被茂密的树林包围着，营造了一个幽静清爽的环境。这就像某个富豪为追求享受而打造的山顶庄园一角，站在这里犹如超脱世外。 两分钟之后，凌允站在了悬崖的边缘，负责守卫的哨兵隐藏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一是为了尊重——尊重一个连dark都要屈居其下的人，而是为了避免被推下山崖的危险——凌允初来到此地时，一名哨兵离得太近，被毫无还手之力地推下了悬崖。 将别人推下悬崖就是哨兵的工作，因为除了从山脚下以传统方式登上来的探险者，还有直接选择相比较近的路程，从悬崖下的海面上直接启程，攀岩上来的更加疯狂的年轻人，然而他们需要为疯狂付出代价，如果运气不好发现了隐藏在树林里的世界，就要被迫从悬崖边跳下，从一千米的高度坠入海水中的石块里，生存的希望微乎其微。 凌允不晓得这样的事情，被她丢下去的不幸的哨兵有没有死，她也不知道，她似乎很快便忘却了那件不愉快的事，所以这里给她的印象就是平静，海风一点都不强烈，阳光在此时也不那么刺眼了。 她坐在了紧靠悬崖的石头上，脚下是笔直的峭壁。dark则站在她的身后。 “很美吧？”他问。 凌允轻轻点点头:“是啊，很美，可惜够不到。” 她的眼睛是望向天空的，的确，在这里，天空要比海显得更近，也更美，它的颜色才是最纯的蓝色，海本来是没有颜色的，它只是反射了天空的颜色。 凌允抬起手臂伸向空中，干干净净的天上没有什么可以指向的目标，只有风从她的指间划过。 她突然叹了一下。 dark微笑着，赞同她的说法:“的确，这里太低了，天空是无法够的到的。” 凌允收回手，握了握拳头，除了有些风的凉意留下，就没有别的东西了。“那什么地方可以够的到？”她问。 “更高的地方。”dark说。 “更高的地方……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dark摇摇头，“不过你以后会知道的。” “为什么？” “因为你比我站的高啊，我只能站在低处仰望你，不单是我，所有的人都要站在低处仰望你，如果说有人可以碰到天空的话，那就一定会是你。” “我不明白。”凌允说。 “你会明白的，现在……不用那么着急，”dark说，“天空就在你的头顶，终有一天，你可以碰到它。” 凌允不再询问，俯瞰一下海面，如果一定要让她理解dark的话，那被所有人仰望的感觉，应该就是类似这样吧。 然而同样，她也没有什么兴趣，如果可以，她只会选择呆在狭窄的小房间里，等待哥哥过来陪她坐一会儿，在本子上用笔写下一句一句的话。 “哥哥……” 她想着，这一隐秘的想法不小心被dark捕捉到了。 他默然不语。无论是谁，就算站在世界的顶端，心中也总会有割舍不下的人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