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流泪的生日蜡烛
阳子知道,偷自行车的事太多了,即使去派出所报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阳子的确心疼,那辆自行车是他在周边的唯一交通工具,质量很好,花了好几百买的。 “丢了就丢了,没事。”电话中阳子对小岳说。 不过,那以后,小岳没有再过来。阳子去邮局网点找他,别人说他辞工了。小岳在电话中解释,说他搬家了,但他没有说女朋友的事,阳子也不便问。 阳子一直对丢失的自行车耿耿于怀。有一天,他去附近超市,在门口发现了他丢失的自行车。 “我就等在这里,这个小偷我是抓定了。”他想。 很快,一个人从超市出来,走向阳子丢失的那辆自行车,熟练开锁,准备骑车离开。那个人阳子认识,是小岳在邮局网点的同事。 “哎,你怎么偷我的自行车呢?”阳子把他拉下来,怒吼道。 “你的自行车,这是你那个朋友小岳卖给我的,我付了钱的。”他义正言辞地说。 “车确实是我的,我借给小岳的,他说车丢了。” “你们的事我不管,我是从小岳那里买来的,不信你现在可以电话问他。” 阳子让那个人骑车走了,他也没有给小岳打电话。 有时知道了,不要说破,或许是保留朋友之间最有一道温情的面纱的好办法。 不过,阳子和女友再没有见到小岳。 在这座城市,阳子没有主动交朋友的习惯。小岳是个特例,那是工作中认识的。阳子的眼中只有工作。别人喜欢认老乡。但他十八岁考上大学就离开老家,对老乡的概念也没有什么共鸣。他的朋友都是在工作中结识的。只有对一座城市有归属感,才会除了工作,想到如何生活,有了解它、熟悉它的欲望,而且会在生活的过程中,逐渐碰到许多朋友。而这对阳子来说,并不存在。M市在阳子眼中,只是一个工作的城市。他还找不到能够归属这座城市的切入点。说一种说法,在一座城市,你的家庭中,有人在这里出生,或者有人安葬在这里,你才会认同你是它的一部分。 想到家庭、婚姻这类词汇,阳子总是有意无意地回避。他和女友虽然同居了,但她总是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而且会谈论很久,这,让阳子心中有不祥的感觉。 那天,女友过生日。他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从来没有给女人,包括前女友送过花。他走进一家花店,详细向店老板询问各种花表达的意思。是个女老板,没有给阳子留下别的印象,就是在略显苍老的脸上,嘴唇涂得又红又厚。 这让阳子不由得想起大四在一座海岛城市实习的经历。傍晚,他和同学去理发店理发,店内干干净净,地上没有一丝碎发,小店内除了皮沙发,找不到任何理发工具。“有人吗?”他喊起来。里间门帘挑起来,一个丰满肥硕的黑衣女人款款走出来。口红是同样的猩红,成为小店暧昧的灯光中最耀眼的存在。他拉着同学转身逃了出来。 花店女老板问阳子买花的目的。“你说的是华语。”她推荐买紫色的百合,象征浪漫的爱情。 很快,女老板包好一大束紫色的百合花。阳子抱在胸前,像抱着一个火盆,他的脸烫得通红。他在女友公司同事的众目睽睽之下,把百合花送给女友,然后两人偎依着去吃晚饭。 阳子特意在高档餐厅订了包房,蛋糕早已放在茶几上。服务员端上了精美的佳肴。两人要了红酒。碰杯小酌几杯后,女友的脸绯红,增加了几分艳丽。饭后,阳子切开蛋糕,插上蜡烛,一根一根点燃,把房间的灯熄灭,正要请女友吹灭蜡烛,许下她的愿望。 她的手机响起来,声音刺耳,打破了房间中温馨的氛围。女友看了看号码,皱起眉头,跑到包房外面去接听。蜡烛没有熄灭。需要等女友回来吹灭。阳子想:“她接电话时间应该很快。” 生日蜡烛不长,眼看着火苗接近蛋糕。他焦急地打开包房的门,没有看见她。但隐约听到她的声音,应该是从餐厅大门口外面传过来。 他不知如何对待这几根燃烧在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他想主动吹灭,但觉得不吉利。蜡烛应该由它们的主人把它们扑灭。所以,他坐立不安,眼睁睁地任凭融化的蜡烛全部流淌在蛋糕表面,直至室内变成漆黑一团。他打开房间的灯。
她还在讲电话。又坐了一会儿,他实在忍不住了,走到餐厅大门口。她在外面拐角,情绪激动地对着电话吼叫。也许她太投入,没有发现他,依然和电话中的某人吵架。 他站着,听见她大声喊着: “......结婚后......你像得了神经病......” “......我肯定不回去......” “......不离婚的话,别想见到我......” 女友还在那里和电话那头的人争吵。阳子不想继续听,像个梦游人一样回到餐厅包房。那束紫色百合花,还有铺着融化蜡烛的生日蛋糕,突然十分醒目,像在无声地嘲笑他。 不知过了多久,女友才一脸怒气回到包房。她脸上不是接到鲜花时那种绯红,而是又气又恼、濒临崩溃时散发着的那种玫瑰花凋谢时一样的红晕。 阳子小心翼翼地说:“刚才你在外面吵架,我都听见了。” 她脸色变得苍白,咬着嘴唇。不过她没有哭,思考着如何回答阳子。几分钟后,她平静地坦白了。其实她已婚,因为感情不和,分居了,但她老公不愿意离婚,僵持着。 “如果你离开,我不会怪你。” “其实你可以起诉离婚嘛。” 她不置可否。生日蛋糕没法吃了,扔在包厢垃圾桶里。他们一起回去了。 从那以后,阳子找来许多离婚方面的法律书籍,想帮她解决问题。不过,她似乎不太热情,这件事就耽搁下来。隔三差五,她和电话那头总要吵上一阵子。再后来,吵架消停了。他们两个人都装作没有这件事,继续他们的生活。 有时,阳子提起结婚的事,她会说:“我们这样和结婚有啥区别,结婚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阳子觉得她说得似乎有道理,便不再追问,但他偶尔想起这件事,心中会有隐隐的不安,隐隐地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