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血满御座
反军*之中派出了几位代表,将郭贇的佩剑呈上给了张熙仁,以示撤军解散之意。而张熙仁却说,如果他们愿意,可以让反军与义军一样重新汇编入正规军队。*们对张熙仁的不罚反赠之情感激不尽,那些反军也自然而然地都归顺到了当下的新朝廷中。 只是,这个新朝的皇帝职位还是空缺的,只是由张熙仁暂为主持。 此时的向隆坐在一个新立的墓碑前,在那碑石前撒了一瓢酒水。 仇天勄看见向隆独自一人在那儿坐着,就走上前去看看他的状况。 只见眼前立着三个墓碑,上面分别刻着的身份,乃是上朝的皇帝,丞相以及郭贇的名字。 “这三个墓……是你让人放在这儿的吗?”仇天勄问道。这个地方,是禁宫中花园的一角。虽然墓碑占的地方并不显眼,但若是终日在这宫中行走的人,或多或少都能够看得到。 向隆点点头。 “我来找你,是把这个交给你。”说着,仇天勄把郭贇的佩剑递给了向隆。 向隆接过宝剑,抽出剑鞘,仔细打量了一番后,收回了剑鞘中。他站起身,用尽全身的气集中于自己的右手腕,“喝”地一声喊,他将那玉泉宝剑连着剑鞘一同插进了墓碑后的一处假山石中。 “这块小墓地,也算是背山环水了。风水不错!希望他们在黄泉之下也能安息。”说罢,便踱步离开了。 仇天勄看着向隆离去的背影,心中似是能够感受到他的心思。 他走上前去细细看了看那被刺入石缝中的宝剑——剑鞘毫无破损,石壁依旧光滑。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将剑拔出,而剑身还死死地卡在剑鞘内无法取出。 他心想,向隆的功夫底子也的确是不错,否则也无法将未出鞘的剑如此猛刺入石头中。而他又看了看这三个墓碑,再抬头看了看向隆离去的方向。 这三个墓碑,或许会永远留在此处,时刻警示着经历了这场纷争的人们。仇天勄猜想,向隆的用意必然在于此。 张熙仁也察觉到了,向隆的心情并不好。虽然连连胜出,义军顺利夺得皇城,但是还是发生了太多让人心酸之事。 他回想起了那天向隆酒后对他说的一番话,又想了想那郭贇的故事,心中亦是感叹不禁。 走在禁宫中,他四处向人打听有没有看见向隆,小太监指着金殿,说看见他朝那儿走去了。于是,张熙仁便快步走入金殿,只见向隆手架着自己的长剑,坐在那皇帝临死时躺着的台阶上,看着地板发呆。而这把长剑,虽然并非向隆本意,却也是杀了那丞相与皇帝的凶器。 张熙仁走到他身边,也并肩坐在台阶上。 “你可曾想过……倘若这皇位一直空着,就还会有千千万万个郭贇出现呢……” 向隆听着他的话,依旧纹丝不动地坐在那儿。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扬天长舒了一口气。他丢下手里的剑,躺在台阶上,就如同那天皇帝死时的姿势一般,这么看着——看着皇帝咽气之前所看见的最后一幕是个什么样。 张熙仁一直都观察着向隆,没有打扰他。 向隆就这么躺着,终于开口说了话。 “这沾了血的皇城,沾了血的皇宫,沾了血的皇位……还有无数人为之争抢,甚至不惜牺牲家人牺牲自己的性命……不就是个破椅子麽,哪儿有那么好……就像你说的,这是天底下最大的牛马坐的位置,压根儿不是什么好地儿。每日每夜还要惦记着会不会有人来害你,甚至都不能轻信任何人……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啊!”他在此刻突然明白了,皇帝为何会对那丞相如此依赖。或许他才是最清楚丞相恶行之人,但他也将那把自己当做工具且绝不会伤害自己的丞相当做是了最能安心以对的人。只是,他忘记了,丞相毁了一国亦是毁了他自己。丞相死了,他与这人世间唯一的信任也就断了。向隆的长剑斩断了这两个人的孽缘,也斩断了一个旧王朝的历史。 说到此,他坐起身,又叹了口气。 张熙仁也就这么陪着他坐着,坐了整整一个时辰,两人都一直默不作声。 路过金殿的人都看着他们,谁也不敢打扰,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 这时,仇天勄路过此地,见那么多人围在金殿门外,不知发生了何事。 听见小宫女说,这两个人呆坐着足有一个时辰没说过一句话,心里多少也有了些眉目。 他也走了进去,坐到了向隆的另一边。三个人就这么并肩坐着,傻傻地坐着。 淳玉公主听闻此事,急忙赶了过来。因为不知道这三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少人都当看热闹似的挤了过来。见是公主到来,才纷纷让开了路。 淳玉站在大殿正门的中间,对视着向隆。 向隆也察觉到了门口的动静,只是,在这一刻,他心里还没有做完决定。 看着向隆的神情,又看见张熙仁与仇天勄这两位前朝文武官员中的贤臣,淳玉感受到了向隆心中的无比矛盾。 在这一刻,她踏进了金殿的门槛,正对着向隆,缓缓地将双膝跪于殿前,并伸展开双手,画作一个大圆,回到原点,磕下了头。 看着这一幕的向隆,被公主的行为震撼了。 整个金殿内外,没有丝毫声响。只有此刻的“咚……咚……咚……”在金殿中微微地回响着。 他站起身,眼眶泛着红,但没有泪水流下。突然,他回过头去,看着那高高在上的金色宝座,再抬头看了看那头上写着“天道酬勤”的匾额,终于,下定了决心。 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刻。只见向隆缓缓走向了帝王之座,回过身来——张熙仁与仇天勄也站起身来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当向隆坐在了那宝座之上时,二人震天高呼:“吾皇齐天!” 此刻,所有人都跟着他们一同呼喊着,呼喊着,呼喊了不知多少次…… 张熙仁不知何时,留下了两行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