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尊师出山
这一天，万里晴空。整个都城一片祥和，毫无经过征战之象。 前朝留下的部分朝臣正与张熙仁一同合作清除丞相党羽，并整理所有朝臣的行为案卷，由方荃逐一审理。 另一边，内宫中的侍女正在为向隆丈量衣服的尺寸。淳玉公主则在一旁指点安排内宫剩下的前朝太妃们整理行装准备离宫，其中也有年幼的废皇嗣。 按照向隆的话来说，若是毁了这宫殿就能保得住新的朝政岂不是太过于荒谬，还不如留着这一切旧物，时刻警示后人，勿忘前耻。只是，若是新宫还养着旧人，势必会造成一笔非常大的开销。无奈，只得将他们尽数遣返回宫外的家中。 公主本也打算离开，可是先前与张熙仁说的打算留职任用一事也的确被他们当真了。淳玉便留下做了女官，而新臣新君还是依旧叫她“公主”。 “一时间也改不了口……不如这样吧，日后还是封以公主名号，但也继续做做宫中女官之事。由你打理内宫事宜，我放心得很。”向隆如此说道。 在宫门外，有一大群人排成了数条长龙似的队伍。他们都是看了新张贴的告示而来——张熙仁亲印要求宫外民众提供过去朝廷官吏所做过的所有恶事。若是有好事也可一并告知。 光是都城里原住着的百姓就已经占去了队伍中大半的人数，统计着各项事宜的文官们都累得够呛，他们难以想象如果集齐全国的数据该是如何庞大的一份诉状。 与此同时，近乎于全国各地都被派去了调查军——这是由极少数原朝廷军与大量义军反军成员混合组成的队伍，他们的任务一是查探各地是否有恶霸官吏难以清除，二是为新官上任做好清场的准备。 新帝尚未登基，就已经如此大手笔地清理官场，这使得全国百姓都为之赞叹不已。 由顾言希为调查军定下了规矩，不得占用百姓之物，不得收受任何馈赠，不得打扰百姓生息。在调查各地官员时不可私刑，不可错放，有功记之上报再做重新任职，有过皆再当地搜集证据统一押送回都城，交由方荃逐一审理。 调查军还携带了大量物资送往先前发生过灾情的地区。好在，之前的疫情控制妥当，当地百姓都已经不再需要草药补给，见众军士扛着一大包一大包的粮食赶来，百姓们心中都欢喜不已，都挤着为士兵们端茶送水。 此次之所以能够迅速控制疫情蔓延，多亏了一个名为方济东的大夫。他发现这疫情传播主要靠的是人的体液，所以就做了大量的隔离与清洁措施，病患被一批批分开进行治疗，健康的人则在其他区域帮助准备食物药品。 而组织众义军大夫与士兵的人中还有一位名叫钱尚恭的人，他略通医术，虽不及方济东的医术高超，但却可以帮助在一旁把脉问诊调配药品。同时，他更大的作用就是主持次序。毕竟，在穷乱荒僻又正闹着疫情的地方，必会有乱民出现。 钱尚恭此人年近花甲，其武艺高超侠义肝胆，乃是传授了向隆一身武艺的恩师。而方济东则是他的莫逆之交。二人时常互相切磋棋艺，探讨天下大事，钻研天相术数。向隆在拜师于钱尚恭的同时，也与方济东学习棋艺与医药入门，还经常因为调皮急躁而被方济东打脑门。 这二人也是见向隆身世凄苦，且天资聪慧又宅心仁厚，确实是个可造之材。于是才视如己出，将自己的一身绝学尽数倾囊相授。 只是，向隆与他们相遇之时已经年过十六，错过了最好的学艺时间。但是，他依旧刻苦研习两位师父所传授的技能，从而才有了如今的实力。 见调查军前来，并且告知了乡众都城中发生的一切后，二人大喜。这次爆发了瘟疫之事后义军众人都在寻找各处能够愿意前往灾区的大夫，向隆则是通过袁峰子手下的快马书信告知隐于山林中的二人，请求他们出山相助。未曾想到的是，向隆竟然即将以新帝的面貌来再次与自己相聚，想到这里，这俩老师父都笑着老泪纵横了起来。 得知了两人的身份，调查军们也是对他们敬重有加。在帮助调查军完成了工作后，他们也随之一同启程来到了都城与向隆相会。 数日后，当二人终于来到了都城，被带到禁宫引至御书房中，只见依旧是一袭素衣的向隆正坐在正中间翻阅着前朝大量积留下的奏本。 见他如此认真，二人示意引路守卫不用通报，他们则候在一旁静静等待着。 当向隆抬起头伸了个懒腰，余光发现了一旁似乎站了两个熟悉的身影时——他定眼一看，惊呼了起来：“师父！” 钱刘二人微笑着走上前来，正欲对向隆行大礼，却被向隆一个箭步冲上去阻止了。“使不得啊！许久未去拜访，应该是我向二位行礼才是！” “话不能这么说！你的事情，我们都已经听说啦，今时不同往日，你已经不再是我们身边那个学艺的毛头小子了，而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更是个即将称帝的新君，我们怎敢无礼呢！”方济东语重心长地说着，“咱们也别那么麻烦了，在你未正式登基之前，我二人就向你作揖，往后，行大礼就是必须的礼数了，你可不能为了我二人破例啊！” 向隆拼命摇着头，回道说：“即便是往后，也无需大礼！张熙仁大人说了，规矩都是人订的，改了不就行了！快，快请就坐！” 听到向隆提到了张熙仁，钱尚恭问道：“这张熙仁就是前朝御史大夫吧，听闻此次起义能够大获全胜都是由他主持全局的吧！”向隆点头，“不错，多亏了张大人相助才能有今日的新朝初始。只是，这朝中能够留用的老臣实在不多，如今新朝人才匮乏，我正愁该如何快速寻到新人接替呢！” 方济东缓缓地点着头，摸了摸自己常常的胡须，叹道：“世事无常啊，想当年我二人因看不惯丞相所为，才愤然离开官场。现如今，竟然会为了徒儿再次归来，真是天数，天数啊！” 听到方济东的话，向隆大吃一惊：“二位师父——竟然曾经是朝中官员？” 钱尚恭哈哈大笑道：“想当年，我也曾是个统领二十万雄兵的将军呢！而济东，你与那张熙仁应该是知交啊，莫非这么些年竟然都从无联系？” 方济东连连点头，说道：“不错，我本想彻底与这朝廷断绝一切关系，所以也断了与熙仁的联络。咳，这回再让他看见我，真不知道会说些什么损话哩！” 好奇于这二人的过去，又见方济东竟然如此担心张熙仁评价的神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知道，一个时辰前张熙仁应该正带着众文臣举行会议，算算时候也是该结束了。他带着这两位前朝弃臣，来到了张熙仁所在之处。 只见那张熙仁正低着头数着手里的折子，交给身边侍从，一抬头，就看见两张特别熟悉的面孔。他蹙眉眯眼看了又看，突然大声惊呼了起来：“你们！你们——方济东！你是钱尚恭对不对？” 他赶紧小跑到二人跟前，“你们怎么来了？方济东你个鬼东西这些年死哪儿去啦！害得我四处打听你的下落，都还以为你是不是被野狗吃啦！” “张熙仁你个老东西！你才被狗吃了呢！我在哪儿干你屁事儿！” “嘿！我好心找你担忧你的情况怎么还成错了！你倒是活得好好的干嘛不让我知道啊！” 见二人一相遇就如此吵吵闹闹，说话的方式都从过去的文绉绉变成了泼辣狠，向隆与钱尚恭都笑弯了腰。 “好啦，老相识！都几十年不见了，怎么一碰上就吵呢？快歇歇，喝口水吧！”钱尚恭上前拍了拍张熙仁的肩膀，“这现年，辛苦你啦——竟然能撑到现在，还培养了这么群孩子改建新朝，咳……说来惭愧，你们在此处为国而战，我二人却常年隐居，不曾有你这般觉悟，而今终于相见——且受钱某一拜！” 说罢，钱尚恭就对着张熙仁深鞠一躬。张熙仁赶忙将他扶起：“钱将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若不是有你们曾经的一腔热血来感染的我，我张某人又怎会一腔执念于改朝换代！今日既然再次相聚，就得好好彻夜长谈啊！哈哈哈，我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 事后，才知道，原来二人竟然是向隆的师父，且还是他命调查军寻找二人的下落并带回的宫中。 “叙旧可否暂缓？向隆此次召唤二位师父前来是有要事相求！”向隆趁着晚上的盛宴，所有人都在场之时，提出了对两位师父的诉求。“钱师父，我想任命你为太尉一职，而方师父，则任命为御史大夫，张大人因更熟悉当下朝中内外之事，遂欲命为丞相。只是，我是如此想法，不知三位是否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