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仙侠小说 - 墨雨仙尘在线阅读 - 第十一章 女儿心事,琴声暗藏玄机

第十一章 女儿心事,琴声暗藏玄机

      高芹怔然一时,高方这事怒火尚未平息,他竟还在枪口上提条件?

      不过这事说到底,却跟云鸿毫无关系,严格来说,云鸿还是受害者,毕竟他丢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奴役”,可谓“损失惨重”。强行压下怒意,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不情之请,说来听听?”

      云鸿面带微笑,平稳道:“是这样的,姨娘也知道,不出数日,侄儿便要应试秋闱,但自从我搬出前院,身边就没有个像样的书童,这几日功课繁忙,急需一个书童陪读,帮忙复习课业,望姨娘应允。我看姨娘身边的萱丫头气质出众,既能武,亦能文,不如……”

      “啊……!?”一旁,额上早已渗出冷汗的静萱惊呼一声,她怎么都想不到,云鸿会直接点名选她。

      选丫鬟一事,事关重大,尤其是与公子选丫鬟。

      大户人家,有些丫鬟自公子出身便许了出去,冥冥中,也就承认了这丫鬟少夫人或者少妾的身份。不过,云鸿之前身为嫡长子,又身担世子的名分,自然不可以这般乱来。而近年纨绔成性,又遭高芹母子打压,连个陪读的书童都没有,生活确实够惨淡的。不过如今,云鸿经历两世,有着前世情结,怎么说都不会接受别的丫鬟。

      选静萱做自己的丫鬟,一是为了改善两人的感情,长远的说,则是救她一条性命!

      毕竟命里注定,若是自己不作出什么举措,五年后,静萱将死在高芹的手中。还记的那一袭黄裳,梨花带雨,嘴角间,那一句“若有来世”,此生绝不会让这个悲剧重演。

      高芹完全不知云鸿的想法,她的心底也打着一副如意算盘。

      高方私下赌钱,将鄂明几人输掉了,之前都是静萱负责,可她却从未对自己说过,心里总有些不舒服。不过高芹却不信静萱有胆量瞒着自己,因此放了她一马。但办事不利、欺上瞒下,却让她对静萱产生了些厌恶,恰好云鸿提出来此事,正好将他打发去监视云鸿。尤其是云鸿提出书童需帮他复习课业,看样子,秋闱应试,他并不是志在必得。

      若让静萱从中作梗,说不定一时失足,他便与举人失之交臂。只要云鸿错过了今年的秋闱,那自己的儿子云寒,便相当于半只手接管了云家。只要挨过今年,什么事都好办。

      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武举考核。经过三年的刻苦修行,云寒的修为也提高了不少,有望在年底突破通体境,迈入武师行列。只要抢在云鸿前面通过武举,那任云鸿如何都没有资格跟云寒争家主继承权。

      大幽王朝,武生比书生分量要重,武道出身,入朝可直接担任武官、校尉,凭借云侯府的声望与人脉,很容易升官。而云鸿考上举人,只是功名在身,后面还有会试、殿试,能否入朝为官,还是个打水漂的问题。况且云寒年仅十七,云鸿已经二十岁,天下读书人比武者多得多,且读书又相对容易,十八、九岁的举人不并少见,可十七岁的武师却是屈指可数。

      想到这里,高芹只觉前程一片大好,心中的怒意也烟消云散了。

      “萱丫头自幼跟着我,从来没有服侍过别人。既然侄儿看上了,姨娘便忍痛割爱,将她赐给你。不过你那地方太小,不适合女子居住,今日便搬回修文阁住吧,只是有些不相干的人,希望你不要带着。”高芹虽然嘴上答应了云鸿,却给他提出了一个苛刻的条件。

      这个“不相干”的人,自然是指云鸿的母亲王氏。

      本以为捏拿着这个软肋,可以好好威胁他一番,最好能影响他读书。哪知云鸿竟一口答应了,而且言语从容,没有丝毫为难。高芹心中一颤,原本消散的不安,再次浮上心头,却是故作镇定,问道:“那你母亲呢?”

      “有劳姨娘费心,母亲已经安顿好,如今不住在侯府。”云鸿面不改色的说着,见高芹脸色发黑,心中暗自发笑。

      高芹一听这话,脸色忽然一改,云鸿竟私下把王氏给安排妥当了?凭借他一月五两的例钱,怎么做到的?当下狠狠瞪了静萱一眼,这么大的事情发生,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这难道不是办事不利?

      再次面对云鸿那张儒雅白皙的俊脸,心中竟有些胆怯了,只感觉这幅熟悉而陌生的皮囊之下,不知埋藏着多少深沉的心机。说道:“修文阁许久不住人,你带几个人去打扫一下,好让云鸿住进去,以后你就住在修文阁,负责伺候云鸿的生活起居,顺便代做书童。”

      高芹对静萱虽有些失望,但信任却不曾减少,毕竟静萱自小跟着她,让她监视云鸿,也还算放心。况且今日拿高方出了气,可谓杀鸡儆猴,想必日后做事也不敢马虎。

      静萱是个聪明人,生怕那事牵连自己,在高方受刑时一直心惊rou跳。如今听闻夫人这话,心头总算落下一块石头。只是被高芹这般一说,与云鸿间好不容易培养的好感彻底消散了。她自然明白高芹的言外之意,她同意自己伺候云鸿的起居,实则是希望自己打乱他的生活,让他秋闱失利。犯了诸多错误,夫人竟还将这等大事交给自己办,想必夫人对自己还是信任的。若能办好此事,说不定将来还能回到夫人身边。

      没有丝毫推脱,赶紧领命退下,在庭院里换了几个丫鬟,便去了南面的修文阁。

      静萱走后,高芹便与云鸿闲聊起来。平日里两人水火不容,但如今云鸿修炼《君子浩然行气录》,喜怒不形于色,且处处守礼,让高芹无解可击。高芹纵然心情不好,也无法胡乱定罪,只好象征性的问了他一些课业,哪知云鸿也是对答如流,丝毫没有破绽。最终,云鸿反守为功,掐好时间点后,略微提及到云寒的伤势。

      刚说到这个话题,高芹脸色骤变,云寒的伤势全因云鸿而起,如今云鸿反过来问候,却是生生在她脸上打了个巴掌。然而,从高芹口中得知云寒并无大碍,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时静萱也来了,当下起身告辞。高芹气的无话可说,只好挥了挥手,让静萱领他过去。

      修文阁地处府南,离高芹的听风阁有段距离。

      楼阁附近还有不少房屋,多是侯府子嗣居住的地方。不过,除了云鸿的修文阁、云寒的凌风堂,以及云清月的明月楼是单独的大院外,其余外出子嗣多是合住。

      修文阁原本就是云鸿的住处,只是后来母亲王氏被休,便搬到了后院映雪园中住。

      “鸿公子,这里是你的厢房,奴婢住在隔壁,有什么事,唤一声便是。”静萱将云鸿送到大院门口,并没有跟他进去。

      便在这时,忽闻一阵悠悠琴声从隔壁传来,曲音幽怨,似乎蕴涵着无数哀愁,便从其中,就能感受到吹奏之人的落寞之绪。

      对面,正是meimei云清月的院子。

      前世,云清月英年早逝,那段时间,自己正与高芹斗得火热,倒也无暇关心她。只知是因云寒这个畜生玷污了她,一时冲动,服毒而死。其实自己这个meimei,小的时候还是大大咧咧的,可年纪一大,却变得多愁善感起来。触景生情、对月当歌这是常有的事。眼下,这段诉尽凄凉的《秋鸿曲》,却是让人倍感心神俱醉。

      如此风雨如此秋,为谁幽怨为谁愁?

      “萱,后院的园子里还有些书,你去帮我搬来吧。”云鸿一心想过去看看,便随意找了个理由,支开静萱。

      静萱一听云鸿口气,却有些不耐烦了。夫人让他来伺候云鸿,实际上是让它监视云鸿,哪里是真让她来伺候云鸿的生活?那只是说辞罢了。好心将他送过来,还跟他将房屋打扫干净,这已经是极限。拿书这种粗活,笨重不提,还要跑到后院去,她可没这份闲情。

      “鸿公子,书本那么重,你让我一个女子去拿?”静萱转过身,冰冷冷的说道。

      云鸿一愣,忽然觉得静萱的言语变了味,不由皱起眉头。

      这丫头这么怕高芹?又没受骂,又没挨打的,只是被说了几句,难道就畏惧了?

      不过,云鸿无意为难她,毕竟这丫头,是他前世深爱的女子。当下话音一转,笑道:“也罢,稍后我自己去。”

      “对了,隔壁住的是清月meimei吗?”

      静萱本以为云鸿会发火,却被这句不愠不火的回应答得找不着调,这真是那个纨绔成性的云鸿?脑中来不及思索,已经不由自主答道:“对面住的正是二小姐。”

      一阵乌云翻滚,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雨点。

      透过雨幕,萧瑟的琴声再添悲凉,缓和的曲调也从平淡滑落低谷。袅袅清音,几曲泉涓如珠,疑似新鸿啼梦,秋空长鸣。消散不去的怅惘、凝结心扉的悲伤,这一刻,仿佛置身浩瀚寒江,眼见烟雨霏霏,月冷江空,再闻三十六段琴曲,一拨一弹,尽诉离殇。

      云鸿前世精通音律,深知《秋鸿》一曲,若非弹奏者的心境与曲意相通,绝不能凑得如此哀怨。眼下,听闻这三十六段琴曲,云鸿敢肯定,一定有什么心事困扰着云清月。

      “二小姐也真是的,总是奏些哀乐,好好一个晴天,竟下起了霉雨!”静萱在一旁抱怨着,看来,将这丝丝烟雨都归咎在了琴音上。

      不经意间,却见云鸿立在身旁,双手背负,一言不发,只是倾耳听曲,双眼迷醉,浑身散出一股淡柔的香气,仿佛雨后青木,撩人情思。那张白皙美俊的脸蛋,浑似翩翩美少年,不由让人熏然神往。只是轻轻一瞥,便已双颊生晕……

      却在这时,曲音忽的一颤,云鸿猛然回神,无意望向静萱。

      二人目光交接,云鸿见她脸蛋红扑扑的,不禁一笑,问道:“你看什么呢?”

      “啊?我…我没看什么啊……!”

      静萱被云鸿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住了,眼前方才还是一个翩翩公子,现在却似变成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敢直视。脑袋一热,说道:“公子刚刚吩咐奴婢去拿书,我看天上下雨,公子身份尊贵,不可冒雨,我…我现在去给你拿……!”

      云鸿怔然一时,见她慌慌张张的走远,当下摇了摇头,听隔壁琴曲未断,循声而去。

      隔壁明月楼的花园里,叠石泉流,兰芝吐幽,处处皆是小家碧玉的风范,跟修文阁中青竹展翠的出尘风姿一比,却是别有一番韵味。正中一座凉亭里,背对云鸿,椅坐着一个二八美人,身段窈窕,香肩如削,撇着花烟罗裳,只看那风姿卓绝的背影,便感到一股清冷。如今再合这潇潇冷雨,加之清越琴声,却于倾城绝色间,平添了几分落寞。

      云鸿静静的站在远处,没有上前打扰,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倾听这之声。

      不觉运功于耳,陡然听到云清月低沉的歌声:

      朔风天雨霜,肃肃鸿雁行。衔芦惜远别,出塞更高翔。[1]

      荡漾烟波远,飘飘云路长。抱琴对明月,哪能奏清商?

      云鸿心中有感,忍不住抬手摘下一片柳叶,捻做一只柳笛,轻轻放在唇间,跟着曲调合了一首东坡的词: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

      试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2]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

      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吹凑未完,云清月大吃一惊,霍然转过身来,惊讶的看着云鸿:“哥哥?怎么是你?”

      云鸿微微一笑,悠然迈入亭中。

      亭子不大,却很精致,极其优雅,时不时从花地中传来一阵似麝如兰的清香,令人不禁赞叹。

      “不出几日便是秋闱,姨娘看我生活艰苦,特意让我搬回这修文阁中住。”云鸿随意说着。

      云清月一听云鸿搬过来住,心情大好:“那太好啦,方才听哥哥吹奏笛曲,清雅不俗,却不见笛子何处?”

      云鸿手缝中露出一根柳笛,看得出她眼中一亮,惊讶道:“哥哥吹的是柳笛?”

      云鸿点了点头,微笑道:“仅是用柳笛吹奏一曲,怎能跟meimei出神入化的琴技相比?你那曲音,都将上天感动的落泪了,余音袅袅,至今萦绕耳边,让人回味无穷呢。”

      云清月淡淡摇头,面色渐渐平静下来,侧过身去,也不回答。

      云鸿见她默不吭声,似乎有些心事,忍不住问道:“琴声即心声,我听meimei的曲音哀悼,心中似有不平之事,不如说出来,为兄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正说话间,一个面色清秀的小丫鬟送上香茗。云清月好歹是个大家闺秀,身边的丫鬟自然不少,云鸿没有拒绝,接过轻轻啜了口,但觉满口芬芳,竟然是绝品西湖龙井。

      这时,云清月向他递过来一只玉笛,含笑道:“哥哥,以前我只知你在诗书上颇有才气,却不知画技、曲艺亦是超群。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了,你定要再陪我再奏一曲。”

      云鸿接过玉笛,细细一看,这笛子竟是极品蓝田玉做成的,色泽纯白,温润不凉,端得上是人间极品,心中不由赞叹。却又目光一瞥,看到石桌上那张七弦琴,虽朴素无华,骨子里却浸润这一股清贵之气,自非俗物,不由赞道:“meimei这琴很是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云清月明眸流转。

      “只是这等仙家宝物,用来奏一曲《秋鸿》,却是可惜了……”

      云清月努力展颜一笑:“哥哥想要奏什么曲子?”

      云鸿轻轻将玉笛凑近唇边,随意吹奏,开始时曲调莫名,然笛音悠远,流畅自然。不过一时,便清越起来,像是山间泉流,淡染风霜。这时,音调忽的一变,其中竟带有雷声股动的激昂之调,韵律忽近忽远,忽急忽慢,如流水,如飞鹤,冥冥中有一种淡淡的离愁别绪,萦绕心头。仔细一听,这笛声竟与名曲《潇湘水云》连成一片。

      找对韵律,云清月也端坐抚琴起来,葱白指间略一挑捻,声音泻玉般传开。

      声音妙曼,如闻。

      良久之后,琴笛之声渐渐归于平息。云鸿细细回味这段合奏,《潇湘水云》本是一首激越的曲子,虽然前几段带有些感叹,但也是对时势飘零的感慨,但在云清月口中唱出来,却变成了愁苦滋味。

      “meimei到底有什么心事?”云鸿再次问道。

      云清月摇了摇头,似乎不愿跟云鸿多说什么,只道:“哥哥多虑了,天色不早,秋闱将近,哥哥快些回去读书吧。meimei提前祝哥哥金榜题名,鹏程万里,一切如意。”

      说完,脸上似乎有送客之意,不过双目凄迷,又似乎希望云鸿多呆一刻。

      云鸿见她久不开口,也不好再追问。

      告别了云清月,回到修文阁,静萱已经将书本、杂物尽数拿了过来。

      这时,天色已晚,跟静萱随意聊了几句,见她言语不善,就打发她去做饭堂打些饭菜。两人囫囵吃下晚饭后,云鸿便借着休息为理由,将静萱支了出去。云鸿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丫头迟早是自己的,前世既然已经等了五年,眼下也不必急于一时。

      倒是静萱被云鸿赶走后,却没有回房。夫人让她做云鸿的“书童”,这可是件大事,决不能失职。这便在门口守着,时不时朝门缝里撇上一两眼,想看看云鸿到底有没有在读书。结果却见到云鸿回房后,只是点了三柱香,便呼呼大睡起来,哪有个读书的模样?甚至在床上躺了半个时辰,都没有翻身。

      静萱守在门口都快睡着了,直到半夜,见云鸿毫无动静才回房去睡了。

      秋雨过后,星月反而变得清晰起来。

      大好时光,云鸿自然不会浪费在睡眠上。运起《君子浩然行气》,元神便出窍神游去了。只不过见静萱一直守在门外,她也是一个小成级的武者,有几分血气。云鸿不敢懈怠,若是她强行闯入,定会对损伤元神。故而不敢走远,只在周遭庭院中,徘徊一阵。

      自重生至今,已有月余,先后经历了不少事。不过,他每日都不曾忘记修炼。将自己关在屋中,不舍昼夜,枯燥、无味、痛苦、艰辛,这些一言难尽。然而历经生死之后,云鸿的心境无法以常理看之,即便是面对坎坷、失败,也丝毫没有动摇。而且他经验丰富,修行之路毫无瓶颈,一番坚持,才一个月已大有成效。如今,他的元神已是夜游境巅峰,只差一步,便可白日出游。

      通过《君子浩然行气录》的修炼,五脏六腑也得到明显的改善。日积月累,丹田内积聚的浩然正气已经可以调用,内气在经脉中运行周天,一次循环可达九重。因为这些改善,身体的呼吸也平稳下来,哪怕是跑动一圈,身上大汗淋漓,呼吸也能保持平稳。不过内气充盈只是一个方面,新增的一个问题,便是食量骤增。

      以前,云鸿一餐只食半碗,如今两大碗米也撑不过半日。这是一个极好的兆头。

      人体的力量多数从五谷中转化而来,吃得越多,则表明身体状况越好。只要能将营养更上,再有两三个月,云鸿便有把握将浑身肌rou练结实,从而完成锻体境的修炼。

      经过战俘的事件,高芹定会对自己打压的更紧。眼下,云鸿急需提升实力,来改变自己的处境。

      要在侯府中树立威望,首先需要强大的经济支援,若是母亲的字画店经营妥当,这点不成问题。另外一点就是实力问题,云府毕竟是传承多年的武道世家,对于武道实力很看重,若自己是个废物,谁会站在自己这边?

      飘飘荡荡,云鸿的元神来到了隔壁的明月楼。

      白天和云清月共奏的一曲《潇湘水云》,至今仍迂回于心。徘徊到庭院附近,忽然听到了声音。循声望去,正是云清月的闺房,奇怪的是,闺阁竟散出两团燃烧的红光。其中一团是云清月无疑,但另一团是……?云鸿有些纳闷了,这夜深人静的,怎么会有人会在云清月的闺房之中?带着疑惑,借着黑暗小心翼翼的挪上前去,隔着墙一听,竟是云寒!

      透过锡纸窗,云鸿看到两人正交流着什么。尤其是云寒,说的滔滔不绝,嘴角间时不时露出一阵冷笑,倒是云清月满脸愁容,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着云寒,似乎很不情愿。

      正在这时,忽见云清月起身。

      “寒哥,对不起,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云清月一口回绝道。

      云寒见她这般果断,脸色也沉了下去:“meimei,你不要不识抬举,这一切都是为你好!昔日先祖伴皇帝征战四方,确实威风八面,可今非昔比,侯府的落寞你也看在眼里。父亲担任云州侯,不学无术,整日与花鸟为伴,只懂观花修竹、酌酒吟诗。那云鸿更是纨绔成性,整日浪迹青楼,臭名远扬。如今,只有把你嫁出去,我们侯府才能攀上高枝!”

      云清月咬牙道:“可是我不想嫁给他!”

      云寒冷冷一笑:“meimei,秦王府名列幽京四大世家之首,秦王更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你要是嫁过去,那就是皇亲国戚,比在侯府尊贵百倍!况且秦公子文武双全,位高权重,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只要你愿意嫁过去,包你穿金戴银!”

      “寒哥!你看我像那种追求名利的女子吗?”云清月质问道。

      话音未落,凄美的眼眸里却洒下清泪:“你知道的,秦公子是个灾星,平生娶妻百位,每位女子嫁过去后,活不到一年便会丧命,难道你忍心看着我去送死?”

      听到这话,云寒一怔,他与秦公子有些交道,自然知道这事。

      这秦公子是京城有名的“克妻星”,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四处搜寻美女。奇怪的是,这些女人落入秦公子手里后,短短数月就会丧命,活得长久的也就一年时间。不过这秦公子为人还算厚道,这些女子死后,都会赔偿一大笔金钱。仗着这点,有些穷人家,不爱子女的,只要有貌美丽质的儿女,多会将他送入秦王府,待其丧命后,换取不菲的赔偿。

      久而久之,这秦公子“克妻”的名声,也就在京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meimei,实话告诉你,这次并非我侯府要将你嫁过去,而是这秦公子看上了你,非娶你不可。秦王府的实力,我也不多解释,我云家自然不能说不,这件事,你看着办吧!”

      云寒冷哼一声,交代完这些话,便准备离开:“其实我也舍不得你,只是时势逼人,不得不这么做。若当初父亲同意你上终南山修行,也就没这些话了,你要怪就怪父亲有眼无珠!对了,还有半年就到了三年一次的武举,过几天我要去大凉山历练,可能不会见面。关于秦公子这事,我已经跟你说了三遍,希望你慎重考虑,一切以大局为重!”

      “轰”的一声,大门被关上,云寒走出了明月楼。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柔和的星光洒下,闺阁中再次传出幽怨的哭声……

      云鸿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云寒,直到他走后,这才松了口气。听到这里,他心中也大致明白了,meimei之所以伤心绝望,原来是因为秦公子的求婚。不过,这秦公子是何许人也?

      记忆中,秦王的印象十分模糊,前世接触到秦王时,他的儿子已经英年早逝了。

      至于什么“克妻星”,云鸿几乎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听云寒的语气,看来父亲已经知道了,也不知管姨娘是怎么想的。不过,既然这秦公子克妻,怎么也不能让meimei羊入虎口。

      云鸿知道了此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心中暗暗测算,元神飘了出去。

      魂儿飘向了东边的凌风堂。

      就在经过凌风堂的庭院时,听到“砰”的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炸裂了。随后,这响声又接二连三的传来,给人一股惊心动魄的感觉。云鸿悄悄把元神荡了过去,却见云寒在庭院中施展拳法,这套拳法刚劲有力,虎虎生风,前后施展开来,掌风足以穿云裂石,既有沉落之势,又有驰骋之气,在云鸿眼中,更是血气方刚,似乎贴近火炉。

      不过,纵然如此,有些纰漏还是呈现在了云鸿眼前。

      云寒演练的这套拳法,并非云府武学,他是从哪学来的?

      这拳法威力甚猛,一眼便知是杀人技法,绝不是普通的锻体炼筋之法。既在夜间演练,自然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忽然,“咔嚓”一声,就在云寒出拳的一瞬间,体内的骨骼忽然一阵颤栗。

      云鸿精神一震,一般的武者,只要通过了锻骨这层境界,骨骼便坚如磐石,绝不会在演武的时候发出声响,云寒早就突破锻体境,进入了通体境,怎么会?就在这时,随着拳法加剧,又是“咔嚓”一声,这次,还听云寒口中发出“啊”的一声。

      “可恶!难道我就练不成这《化骨噬魂掌》?”

      云寒停下了拳势,咬牙切齿,似乎有些不甘心,使出浑身解数,一掌拍在了面前的大树上。顿时,一个鲜明的掌印陷入树干,掌印四周开始溃烂,隔着树皮都能看到内部的油脂流淌出来,接触空气后,发出难闻的气味。

      “秦公子,你要的人已经准备好,希望你答应我的‘玄牝血凝丹’丹方不要食言!”

      云鸿一惊,玄牝凝血丹?

      脑中即刻反映出前世,自己刚担任国师那会,江湖上兴起了一个魔教,名为:凝血堂。教中之人,多喜采阴补阳,配以妖法,制成一种叫“玄牝凝血丹”的丹药。这服用此丹,可以改善正常人的身体脉络,大幅提升修复。不过,唯一的弊病就是,服用此丹的修士会堕入魔道,逐渐丧失人性,身体也会将转化为半人半妖,最后沦为妖魔!

      最终,妖魔泛滥,朝廷不得不联合终南、王屋、峨眉等十多个修仙门派,才将这魔教的魔头击毙于雁荡山。

      云鸿醒了醒神,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的情况下,陷入深思。

      云寒修炼的《化骨噬魂掌》是一部魔功,正常人体的经脉结构与妖魔不同,故而修炼魔功需要“玄牝凝血丹”改造身体结构。可是,本应该五年后才出现的“玄牝凝血丹”,怎么会提前面世?

      还有,云寒说丹药是秦公子答应他的,秦公子又怎么会有“玄牝凝血丹”的丹方?难不成这个秦公子是……?

      云鸿目光一震,一个惊天秘谋,仿佛浮现眼前。

      注释[1]:选自胡俨《秋鸿曲》,出自《颐庵文选》卷上

      注释[2]:选自苏东波《望江南·超然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