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仙侠小说 - 墨雨仙尘在线阅读 - 第十二章 潇潇夜雨,与君共枕同眠

第十二章 潇潇夜雨,与君共枕同眠

      玄牝血凝丹类似于毒品,服用之后可以快速增长功力,但是会缓缓改变人体借口,对心智产生影响。

      前世,凝血堂就是利用这种丹药,大肆招揽魔徒,在江湖上闹出腥风血雨。

      云寒在武道上本就心性不稳,急功近利,贸然服用这类丹药,八成会走火入魔。云鸿虽然不喜欢云寒,但毕竟他与自己血脉相连,云鸿也不忍看着他堕入魔道。

      按照历史发展,凝血堂会在五年后面世,如今的“玄牝凝血丹”应该才是半成品。若将这股邪恶势力消灭在襁褓之内,也是一件功德,说不定还能借此名震江湖。只是眼下,云鸿担心的不是凝血堂,而是自己的meimei,云清月。

      听云寒所说,云清月被秦公子逼婚,而秦公子又有玄牝凝血丹,此人的来历定然不一般。加上他平生娶有百位妻妾,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凝血堂“采阴补阳”的妖法。若是猜测不错,这个秦公子,甚至整个秦家,可能是日后魔教凝血堂的前身。

      “meimei还未答应,此事尚有转机!”云鸿暗下决心,绝不让meimei去秦家送死。

      东方泛白,不知不觉竟过了一宿,云鸿小心翼翼的飘回了本体中。又在屋中修炼了一个多时辰的《大擒龙手》,一轮红日才从东方升起。云鸿见四下无事,也没早起,直到辰时初,才听到静萱过来*。过了一夜,静萱还是没个好脸色,说话气冲冲的,云鸿见她如此,也不跟她啰嗦什么,只是正常的一番问候,便打发她去准备二人的早餐了。

      这一天,云鸿都在府中读书,除了中午去明月楼一番走访,别无它事。

      倒是静萱一天都没坐得住,云鸿读书,她做书童“陪读”,根据高芹的指令,这本是正中下怀之事。可直到眼见云鸿读书,她才彻底惊住了,他读的都是些什么书?

      《浮生六记》、《本草纲目》、《推背图》……

      这些书皆是闲论杂谈,跟秋闱应试没有半点关系。稍微有学识的人都知道,秋闱考试主要考四书、五经、策问、八股文等儒家学术,而云鸿读的这些书,与应试压根沾不着边。静萱有些恼怒了,难不成他是故意玩弄自己?

      不过看他模样,沉溺其中,津津乐道,绝不是敷衍了事。

      就算是面对玄之又玄的《推背图》一书,他都看得滋滋有味。静萱真郁闷了,夫人让它打扰云鸿读书,可云鸿读的书跟秋闱应试没有半点关系,这还需要打扰吗?心中纠结至极,想去跟夫人禀报此事,却又怕漏了陷,只好装聋作哑,先看看眼下形势,再做定论。

      云鸿也没让她闲着,吩咐了几个简单的临摹任务。静萱本就是来做书童的,自然不好拒绝,可看似简单的几张画卷临摹,竟花费了将近一天的时间。接近傍晚的时候,一团乌云从西方卷来,云鸿收了书本,今晚他不打算在府中过夜,后天十四,母亲的字画店快要开业了,明日还要下帖请人前来捧场,诸多事宜需要办理,并无清闲时间。

      云鸿打算赶回长安街,提前做好准备,免得明日手忙脚乱。

      静萱吃完晚饭后,见云鸿收拾东西,似要出门,赶忙上前拦下:“公子,这都申时了,再过即刻就要日落了,况且天将欲雨,公子打算去哪里?”高芹让她时刻盯着云鸿,除了上茅房和睡觉,一刻都不能马虎,哪能让云鸿一个人出去?

      云鸿一愣,想来母亲经营字画店一事,怎么都瞒不过高芹,不如说开为好。反正如今手上有了资本,高芹就算来找麻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笑道:“我在长安街盘下一间书画店,后天开张,今天需要去做些准备,晚上就不住在府上了。”云鸿取出一把雨伞,拂了拂灰尘,轻描淡写的说着。

      静萱眼珠溜溜一转,夫人正要打听云鸿将王氏安排在何处,眼下不正是一条线索?况且长安街市口极好,在那里盘下一间字画店,恐怕花费的银两不在少数,若能顺藤摸瓜,查到云鸿这笔巨额资金的来路,夫人对自己的印象一定会大大改变。立即换上殷勤的笑容:“原来如此,奴婢陪公子一起去吧,也好打个下手。”

      “那便跟着吧。”云鸿毫不在意的应了下来。

      虽然识破了她的用意,却没有回绝,有美人相伴,共游江湖,岂不美哉?

      此刻,正好发挥一下她的作用,吩咐她去马房要了一辆马车。本来云鸿在府中人微言轻,自从被废除世子身份,连马房的管事都不给他面子。可静萱是高芹的贴身丫鬟,那些管事哪敢得罪?见了她,还得乖乖将马车套了出来。静萱虽然心里憋屈,但也不好吭声。这长安街离清心坊相隔数十里,若是走过去,也得好一阵,能图个便利倒也不错。

      静萱从马房管事手里接过马鞭,这便坐到了车辕上,充当车夫,到有几分丫鬟的样子。

      道路迤逦而上,不觉已至清心坊外的松花坡上,掀开车窗一看,满目苍翠。虽是傍晚,却能见稀疏一道流光飞过,原来是被马车惊扰的流萤掠过花丛,飞舞回旋。

      “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秋夕》这首词写的极好……”

      云鸿给静萱指着路,路上无趣,便与她说说话,谈谈风景,诉诉闲情。

      静萱有一句没一句的回应这云鸿,虽然有些不愿意,但也不太反感。云鸿生得俊美,目若秋波,眉如墨画,算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若不是估计夫人的交待,恨不得与他亲近一番。况且他待人极好,处处和善,远不像传闻中,那个纨绔成性、蛮不讲理的野公子。

      “萱,那天给你买衣服的钱,可曾够用?”云鸿不觉问起她身上的新衣。

      一说起这事,静萱心里就如同被针刺了一样,脸色惨白。

      她自幼跟着高芹,至今十多年,吃穿都靠高芹的赏赐,因为有些资质,还破例教她练武,因此一直将之当做亲人看待。可就买衣服这事,却被高芹臭骂了一顿。平日,高芹见她衣服破旧,都会给些针线,让她自行缝补,每至新年,或许会给她添件衣裳。正因如此,吃穿不愁,高芹从不给她银子,那日得知静萱的新衣是自己花钱买的,便是一头怒火。

      她既无月例,又无赏钱,银子哪里来?

      不想也知,不是偷来的,便是办事时扣留的。在高芹眼中,那件衣服天丝织成,品质上等,至少十两纹银,她身为一个丫鬟,或许只是一个下人,绝不应该有这么多钱!

      她犯了错,高芹会毫无情面的骂她、打她,甚至杀她,就像高方那般。

      这样的事情,无论在谁身上发生都会心寒,静萱也是如此,生怕此次高芹交待给他的任务不能完成,最终落得跟高方一样的下场。想到这里,心中就是一阵莫名的颤栗,面对云鸿这句触及心弦的问候,心中充满了伤感,一时竟然忘记了回答云鸿的问题。

      “是不够吗?那改天我亲自给你买一件吧。”云鸿淡淡说道。

      “啊?不!公子,钱够了,不多不少,刚好十两。”

      静萱转过头,面色有些难堪,听云鸿无微不至的关怀,心头似乎涌上一阵暖流。这时,也不管什么丫鬟公子的身份,整个人似乎变成一个爱撒娇的小娇娘,不忘显摆,对着云鸿矫情一笑:“就是我身上这件黄裙子,你看看,好看吗?”

      云鸿缓然颔首,目光定在那袭黄衣上。

      瞳光流转,风致嫣然,乌黑的墨发盈盈而坠,落款削肩,配上那淡黄色的水薄烟纱,衬出凝脂玉肌,于娇憨动人里勾勒出几分轻盈灵动。云鸿下意识回应道:“好看,好看,萱儿穿什么都好看……”

      静萱见云鸿这么夸自己,脸上忽得一热,却是惊醒过来。

      云鸿给她买的这件衣服,明码标价也就十两银子,跟高芹多年的养育之恩一比,却让她有种心慌的感觉。想到这里,脸色一变,即刻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一路驾车,不再理睬云鸿的闲言碎语,只是暗下偷看云鸿时,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她不懂男女之情,也不知道情由心生,自然将这种感觉压到心底。

      反是云鸿,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他知道,静萱表面清冷,心灵上却十分脆弱。她跟随高芹数十年,已经形成了一种依赖,就像亲生父母,要在短时间内将她收服却是不可能。如今静萱在高芹面前失宠,正是心寒时候,若此刻对她施以恩惠,便能达到乘虚而入的效果,即便不能将她收服,至少也起到了拉拢的效果。感情一事,需循序渐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况且,静萱脾气不好,不像高方那般容易招惹,若她一心向着高芹,则会处心积虑的与自己作对,这样一来,自己哪里有安稳日子过?如果将她拉拢过来,男女之情暂且不提,至少在对付高芹上,高芹派她来监视自己,而她反而了自己的眼线,一切可想而知。

      行至墨上遥,因天气不好,集市上没有往日的繁盛,静萱将车停到了后院门前。

      母亲在店里忙碌着,前些日子,请人定制的招牌已经送到,一块古朴的胡桃木,刻着几个浑厚有力的大字——水墨云间。字是母亲的亲笔,写完后请手艺精湛的匠师摹刻,整个店面虽然老旧,但装潢古朴,配上这块招牌,便似乎赋予了岁月的沧桑。旁人临街走过,一眼望去,会不觉产生一种驻足品味的冲动,如同百年老字号所散出的魅力与气息。

      王氏站在檐下,眼见这古意盎然的门面,心情愉快不已。

      忽见云鸿从后堂走了出来,赶忙唤他过来。本想让他看看自己的杰作,却没想到他身后,跟着走出一个黄衣丫鬟。王氏的脸色即刻阴沉下去,静萱她当然认得,叹了口气,早知高芹不会善罢甘休。后天便是十四,本以为高芹找她麻烦也会在开业后,却没想到开业前就找上门来。此刻见到静萱,自然而然不会朝好的方向去想,心情顿时跌落低谷。

      “孩儿见过母亲。”云鸿上前,躬身一礼。

      王氏朝着云鸿微微一笑,若是平时,他母子二人不会这般多礼,但如今静萱在场,却不好失了礼节。同时,云鸿此举也是在提醒静萱,自己对母亲都如此尊敬,你身为丫鬟,也不好失了礼数。如今,静萱对云鸿的态度有所变化,自然不愿意去顶真计较,她只想安稳的完成夫人交待的事情,看住云鸿,然后影响他读书,别的事情,倒也无所谓了。

      眼下,见云鸿行礼,也跟着屈身行礼:“奴婢静萱,见过王夫人。”

      王氏一惊,平日里,静萱何曾对她这般客气,只觉有些怪异。

      “去街头那间水面店,买两斤煮好的饺子,再切一斤牛rou。”云鸿从钱袋里拿出一块碎银子交到她手中,将她打发去买夜宵了。随后将满怀疑惑的母亲扶至店中,说道:“前几日我去听风阁见了高芹,如今搬回了修文阁,静萱现在是我的丫鬟,母亲不必担心。”

      王氏闻言点了点头,对于此事没有发表意见。毕竟高芹与云鸿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怨,换作别人继承正室,也会同样打压自己。云鸿成为嫡长子,若能跟正房夫人处好关系,那对他的前途则是极好:“你早该与她和解,高芹虽为人心胸狭窄,但心肠不坏,而且她是你的姨娘,又是家中主母,你与她关系僵硬,对你的前途不利。你父亲嘴上不说,但却不希望家里被弄得四分五裂的,只是我有些想不通,那静萱丫头为什么会变成你的丫鬟?”

      云鸿木然一笑,母亲赞同此事那是极好,静萱的事情,云鸿却没有说穿,只道:“姨娘安排的,自然是为了监视我。不过母亲不用担心,我行事坦荡,不怕遭人诽谤,大后天便是秋闱应试,只等此次中举,必将主掌家中大权,到时再迎母亲归家。”

      云鸿倒卖战俘,做这些偷天换日的事情,自然算不上坦荡,不过在母亲面前,为了让她安心,也只能这般说。

      “归家……”王氏神色有些怅然:“你外公早先贪污,被当今圣上处以极刑,如今,娘也是罪臣之后,岂能再回去牵连整个云家?离开也好,鸿儿,你有此心足矣,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来。”

      云鸿冷冷一笑,忽然认真起来:“母亲认为外公真是贪官污吏吗?”

      王氏闻言一愣,忽然间,只觉无言以对。

      云鸿有着前世记忆,知道外公王巍的案件是高芹从中作梗。

      他前世担任国师,早就翻看过此案,其中疑点重重,只需稍加列举,便可翻案。由此看来,外公王巍的案件,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只需等待时机,收集证据,到时面荐皇帝,为外公脱罪并不是没有可能。

      王氏一言不发,她也知道父亲一生光明磊落,两袖清风,怎会做出私吞救济款,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是此事已成定局,就算含有冤情,又岂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左右的?

      便在这时,静萱已经买好了饺子牛rou回来。

      静萱给每个人盛上一碗,再将牛rou切好放在盘子中,请两人上座。

      这两斤饺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要是两个人吃,倒也够呛,尤其还加上一斤牛rou。静萱也不知道云鸿买这么多干嘛,见两人上座了,自己便退至一边。倒不是畏惧云鸿,而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主人吃饭,奴婢自然不好上桌。

      这时,却听云鸿一声呼唤:“萱,老张家的饺子出名的香,一起吃吧。”云鸿指了指身边的空位,让她坐下。

      静萱怔然一时,与云鸿对望了一眼。

      温柔的目光仿佛春风,轻轻笼罩着自己。心底那好不容易压抑下去的情感,又火山爆发般蹭了上来。鼓了鼓嘴,小女子般扭捏片刻,只好取来碗筷,给自己盛了一小碗,安安稳稳的坐在云鸿身边。

      云鸿胃口极好,虽吃相斯文,但至始至终都没有放下筷子,半手大的饺子一个接一个往嘴里送。王氏与静萱两人吃了一碗便饱了,云鸿却坐在那一碗接一碗,剩下的全让他一个人吃下去了,包括那一斤牛rou,吃得连渣都不剩。静萱在一边看得都快傻眼了,她从来不知道云鸿竟能吃这么多,当年自己刚开始练武的时候,饭量也抵不上云鸿的三分之一。

      倒是王氏眉开眼笑的,见自己的儿子这么能吃,这是口福不浅啊。

      嘴里忽然冒了一句:“要是你爹也在,咱们一家子吃夜宵,其乐融融的,那该多好。”

      不知王氏是故意还是无意,静萱一听这话,只觉满脸尴尬。你们一家子吃饭,干嘛叫上我这个外人?本想坐着等母子二人吃完,好收拾碗筷,现被王氏随口一说,低着头便起身要走。哪知却被云鸿喝住了:“回来,把碗筷收拾下。”

      “我……”静萱气极,无话可说。

      王氏见气氛有些僵硬,这便拉起云鸿走到一边,说起了正事:“对了,你说的那些请帖我已经写好,只是那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会卖这个情面?”

      云鸿随意道:“母亲不必担心,明日我托人将这些请帖发出去,母亲忙了一天,这便早点歇着吧。”

      云鸿将母亲送走,绕到前厅,见静萱还在收拾碗筷,时不时偷看他一眼,也懒得管。走到院子里,随手打了几套简单的拳法,极为冗杂,说不上精妙,只为活动筋骨。静萱在一旁看着,半天看不出个所以然,心头有些疑惑。

      “鸿公子这功夫是跟谁学的?既不像太祖长拳,又不像炼体拳,倒有些神似太极,又有点咏春的影子。”静萱猜了半天也没猜出,当下作罢,反正这么练下去也难成大器。

      云鸿炼到浑身发热,这才停下来。

      夜间适合练气,身子骨活动开便好,见静萱还在一边打扫,上前问道:“萱儿,你今天晚上回去吗?”

      静萱见云鸿如此亲切的称呼自己,心中有些别扭,却又极其欢喜。

      摇了摇头,夫人可是交代过的,要自己寸步不离,她哪儿敢一个人回去?

      “那好吧,你把这些信黏好,然后逐户发出去,弄完了早点休息。”说着,随手扔出一沓未糊的信封,还夹着数十张邀请函,吩咐完,便昂首阔步回房去了。

      这些小事,自然要交给丫鬟做,云鸿也是趁机差遣静萱,自己徒了个清闲。

      上次,云鸿交接鄂明四人时,便跟上官百里提及过营业书画店一事,上官百里本就精通书画,自然是鼎力支持,当时就给云鸿准备了一份名单,上面都是热爱书画之人,跟上官百里有些交情。这次水墨云间开业,应当能前来捧场。如此一来,水墨云间的名声便算打了出去,云鸿也极其注重此事,毕竟影响日后的收支,故而每一张都让母亲亲笔书写。

      此次造势,云鸿不怕被高芹知道。水墨云间名声越大,高芹也就越难作梗,难不成她一介女流,能与全天下热爱书画的人为敌?因此,这事交给静萱来做,也是故意让她摸清底细,从而给高芹传达消息,起到震慑的作用,让她有所收敛。

      静萱将店内打扫干净,这便拿起那些邀请函认真翻看起来。先前,她还没将这小店当回事。毕竟这里位置偏僻,都快是巷子尽头了,料他经营起来也是盈少亏多。却没想到云鸿这一沓请柬之中,不仅有地主富豪,更有朝廷官员,虽然官位不高,但也让静萱吃了一惊:“鸿公子竟有如此人脉?此事需要尽快告诉夫人!”

      静萱按照吩咐,将邀请函放入对应的信封里,用纸糊黏好之后,便匆匆走了出去。

      一看天色,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没有几人走动,况且黑云压城,雷雨将至,她一个丫鬟也不敢冒此风险,只好等待明日。锁上店门,走入后院,直至此时,才发现一件尴尬之事。

      这后院本来挺大,有三间厢房,可当时云鸿买下店面时,连那些过时的字画也一并买下,如今,一间房里住着王氏,一间里住着云鸿,剩下一间没来得及收拾,里面塞满那些凌乱的字画。因秋气侵染,才没几天,厢房里已经弥漫着一股难为的霉味,令人作呕。

      “好你个云鸿,竟如此欺负本姑娘!”

      静萱气极,狠狠一跺脚,小嘴撅的老高,愤怒之余,更多的是一股委屈。意识里,这就是云鸿故意为难她,不过,想起之前云鸿问过她要不要回去,是自己摇头的,这实在怪不得云鸿,气也就消了。望着刚被自己锁上的店门,真是进也无门,退也无门。无奈环顾四周,想找个容身之地,却见云鸿厢房门口放着一张椅子,顿时喜出望外,跑过去坐了下来。

      她以前伺候高芹起居,也经常彻夜守在门外。困了只能扶着墙打个盹,实在不行便在坐地上休息会。如今,能有一张椅子给她躺下,就算没有遮风挡雨的东西,也是天堂了。

      在椅子上躺了会,便觉得困意袭来,找不到衣物批盖,只能蜷缩身体保暖。

      深秋之夜,寒气奔涌。

      以前侍奉高芹,轮到他守夜,她都会提前带些衣物,加上她武道修为不俗,虽然没有练过正统功法,一晚上倒也能熬过去。可今天出门在外,谁想到会遇上这等情况?睡了片刻就冻醒了,只能翻个身,让冻僵的身体靠住椅子,又闭上眼。直到身体被寒意侵透,睡意才渐渐消散。不过,脑袋还是昏沉沉的,明显缺少睡眠。

      她瞪着眼,干巴巴的看着云鸿厢房紧闭的大门,身子不想动弹。内心的记忆被寒风激起,想起了高芹下令打死高方的情景。

      那冷若冰霜的言语,眼神中露出的厌恶,虽然不是针对自己,但这事自己也有责任。事情虽然过去了,可一切沉积在心中,久久挥之不去。说不定,若是此次云鸿真的中举,下一个被打死的就是自己。想到这里,浑身一颤,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恐惧。

      她是个孤儿,自她有记忆以来,不曾见过自己的亲身父母。高芹是她唯一的主人。问到高芹自己的父母是谁,高芹的回答却是:人贩卖来的孤儿,还问什么父母?这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便没有苦劳,也总会存在一些主仆之情。可实际上,什么都没有,自己在高芹眼中,自己只是个下人。心念至此,静萱心中一阵酸痛,她如今十七、八岁,怎么说也是个花季少女,看那些官宦之后的千金小姐,哪个不是花容月貌?

      可自己呢?

      倒是云鸿,一个不熟悉的公子,同样被高芹打压,同病相怜,却能在自己受到伤害时,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给自己买衣服,跟自己一块吃夜宵,一个温柔的微笑,一句关怀的话语。正在出神时,一阵寒风袭来,天下下起了冷雨。

      一记惊雷划破壁垒,冰凉的雨水打在静萱脸上,她陡然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看天上乌云滚滚,这是暴风雨将至的前奏。赶忙躲到云鸿厢房的屋檐下,才站过去,冷风寒雨交接而至,被滚滚浓云压迫着,连呼吸都感觉有些凝滞。

      电光飞舞,冷风卷起雨星袭入廊道,彼时,一道惊雷破空,天地澈亮。

      屋檐下本是个弹丸之地,如今被大风一吹,衣服已经湿透了。只是几息功夫,脸上、胳膊上已经全是雨水,这些雨水冰冷,顺着脸颊滑入脖子里,令人浑身打颤。长夜漫漫,真不知后半夜如何得过。

      “该死的老天,连你也跟我作对!”静萱心里充满委屈,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眼看雨越下越大,这样待下去绝不是办法,正待这时,身后的大门忽然打开。

      静萱本是倚靠在门上,背后失去了支撑,整个人顿时朝后翻仰过去。幸亏功夫不错,在这个瞬间抓住了门框,不料身子还是倒进了那人怀中。静萱没有回头,她自然知道是谁,这屋子里除了云鸿就没有别人。如今,身体冰冷,对温度十分敏感,只觉一道暖流拂动耳后,仿佛春风拂面,极为舒适,令她脖子、肩膀这些敏感之处,泛起阵阵的酥麻。

      温柔乡,脑中反映出这个陌生的词汇。

      静静闭上双眼,感受着云鸿体温的变化,暖流钻心,融化了心中的寒冷。这一刻,她好想在这温暖的怀中,永远的睡下去。不过,这种想法刚刚产生,却觉一双有力的大手将身体推开,耳畔传来云鸿关切的话语:“你怎么了?外面雨大,进来再说吧。”

      静萱一愣,猛然回神,脸上露出一片红晕。

      下一刻,心中升起一道莫名的防备:“他让我进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想干什么?”

      脸上愈加燥热,心中慌乱不堪,云鸿说完就进屋了,看着他朦胧的身影,在门前踌躇一阵,还是进去了。外面雨越下越大,若在外面淋一夜,绝对会得一场大病。屋中燃着火炉,尚可取暖,就算云鸿有什么非分之想,凭他的功夫还奈何不了自己,还是取暖要紧。

      进屋之后,才发现云鸿只穿睡衣,看样子是专程给自己开门的,心底有些感动。

      这屋子还算大,前面有个大厅,与厢房间隔一层雕花木栏,大厅里升着炉火,静萱走到炉火旁便蹲了下来,不敢再往里面走,生怕发生什么尴尬的事情。过了一会,见云鸿从里面端出来一盆热水,挤干一个热毛巾,朝着自己走了过来:“过来,坐下。”

      待她坐下,云鸿连忙拧了个热毛巾,一点一点帮她擦拭着脸上雨水。

      静萱不可思议的望着云鸿,这种事,不是应该丫鬟做吗?

      云鸿,一个公子,竟屈膝为一个丫鬟擦脸!

      这事若是说出去,会闹出多大的笑话?

      “外面下雨,自己怎么不知道敲门?好了,快把湿衣服脱了,去床上睡吧。”

      云鸿将床上重在一起的两床被子分开,拿了一床丢在了床角。静萱顿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外面大厅,有着炉火照明还好,内室可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在这环境这下,孤男寡女,加上脱衣服上床,任谁都能想歪。静萱难以保持镇定,面对云鸿,心中有些发虚,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从未经历过这些,心理障碍实在难以攻破。

      可云鸿的无微不至,却令她动心,尤其是哪张无可挑剔的相貌,更是令人迷醉。

      正在举棋不定,云鸿却已脱了衣服,爬上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