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云氏变法,勘察幽若之心
晨初,明媚的韶光从东方升起,停在太极殿旁的龙池前。粉嫩的荷花被蓬叶衬托着,展露尖角,有如闺中少女,引得一群朝见的大臣驻足观赏。听说抗击无极国的军队凯旋而归,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欣慰的表情,尤其是南宫青城。 “南宫将军,此次西宁大捷,南宫府功不可没,想必离封侯拜相不远了吧。”无数人簇拥着南宫青城,说一些奉承献媚的话。 南宫青城心情大好,虽然他的两个儿子只是左右先锋,论功劳肯定要次于元帅云鸿和副帅上官百里,但西宁大捷,所有人功不可没,指不定陛下一高兴,就给南宫世家封侯了。 “哪里哪里,为国效劳,是我们这些臣子应该做的。”南宫青城一脸心机沉沉的模样,嘴上说着客套话,心中却巴不得立马封侯。 “陛下驾到!众人觐见!” “宣征战大元帅云鸿、副元帅上官百里、左右先锋等人觐见!” 随着太监的高喝,众人有序进入太极大殿,拜过三清圣像后,立于大殿两侧。 晨光下,一阵苍劲有力的步伐声响起,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云鸿身披元帅战甲,手持翎羽金盔,第一个迈入大殿。随后跟着身披银甲的上官百里,南宫二兄弟,及慕容将军。 除了慕容千秋,云鸿等四人都是风华正茂的少年,不由引得周遭人点头称赞。 赤煊皇帝端坐龙椅之上,面带微笑。自从控制了yin欲酒量,皇帝的气色好了不少,现在已有了一副君主模样。 “末将云鸿,拜见陛下!”云鸿微微俯身,拱手低头,大幽规定:军士身着甲胄时,参见君主可不下跪。 上官百里等人面露红光,也学着云鸿俯身拜见。 礼毕云鸿上前一步,朗声道:“启奏陛下。末将云鸿不负所望,率二十五万大军,抵御无极国侵略。西宁一战,敌军尽数退去,期间总计损耗兵将五万,现凯旋而归,请陛下检阅!”一个太监匆匆走上前,将一卷奏折递给赤煊皇帝,正是这次战役的大致描述。 赤煊皇帝接过奏折,展开后扫了一扫,龙颜大悦:“好、好!真没想到,这次战役如此曲折离奇!云爱卿只损耗五万大军,便击退敌国三十万大军,多次死里逃生,化险为夷,足以证明你的治军能力!这次一定要好好封赏!” 此话一出,不少大臣议论起来。 “本以为云元帅年纪轻轻,接下这次抗敌任务,纯属年少轻狂。真没想到他的能耐真不小!我家那纨绔儿子,若能有云帅一半的本事,这辈子我也就不用愁了!唉……” “两年前云府还是一个三流世家,这一转眼,就位列四大世家了!” “可惜老夫怀才不遇,不被重用,否则区区云鸿算什么?” 无数议论虽然声音极小,但怎么能逃得过云鸿这位地仙的耳朵? 云鸿听后,一笑而过,丝毫不放在心上。所谓仙人,便是要有超然世外的心态,若被些闲言碎语触怒,算什么仙人? “陛下,这次征战,副帅和两位先锋功不可没,请陛下先行封赏。”云鸿说道。 赤煊皇帝一愣,不知道云鸿卖什么关子,不过心情大好,也不去纠结这些,望了一眼身后的上官百里和南宫兄弟,说道:“好!上官百里,南宫煌,南宫野,三位爱卿上前来。” 三人面带惊喜,心情无法言喻,上前拜见。 位于文、武两官行列最前的上官达、南宫青城也是一阵兴奋。封赏上官百里、南宫二兄弟,便等于是封赏整个上官世家、南宫世家。朝廷的封赏,无非就是银财、官位,其次是封地、爵位,最终就是与皇族联姻。 见三人都是英姿飒爽的少年,赤煊皇帝先望向上官百里道:“朕记得,你之前是御林军副统领,今日升你为‘御林军大统领’,与慕容将军一起共治皇宫内的十万御林军。” 上官百里刚要谢恩,却又听赤煊皇帝说:“另外,朕有意招你为驸马,你可有意见?” 此话一出,上官百里顿时神经紧绷。 当然神经紧绷的不仅是上官百里,还有一边的云鸿。 距云鸿所知,赤煊皇帝就两个女儿。其中大女儿用于和亲,远嫁火云国。小女儿便是幽若。招为驸马,难不成皇帝要把幽若嫁给上官百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火辣辣的不爽。 上官百里脸面一红,忽然想到云清月,忙道:“陛下,末将已经有了……” 话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你先别拒绝,召你为驸马,也非现在。” 无数大臣面面相觑,不理解皇帝的意思,同样,云鸿也皱了皱眉,只听他道:“日前,上天赐福,朕的几位爱妃纷纷怀上了龙嗣,正一道已经为朕查过了,其中有两个是女孩。朕有意在十五年后,将其中一位许入上官府。” 听到这话,上官百里和云鸿都惊住了。 十五年后?这么说不是幽若? 云鸿暗下一阵庆幸,回过神来一想,发现皇帝说这话并非空xue而风,而是老谋深算。 自从上官府封侯之后,名望一路上升,隐约成为天下第一世家。上官达位居三司使,掌管国家的经济脉络。论财力,上官府富可敌国;论势力,上官府如日中天;论人脉,上官府一呼百应!这样一个超级世家,已渐渐成为第二个秦王府。一旦造反,必引起轩然大波。以“招驸马”这样的借口,限制上官府成长,笼络人心,实是放长线、钓大鱼。 与此同时,云鸿也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前世,上官达因贪念太重,公然贪污救济款,引起民愤,遭各界大臣联合弹劾,终被皇帝送上断头台,上官府自此覆灭。而这个时间段,正是从自己重生算起之后的第三年。而今已过了两年,还有几个月,就要进入第三年了。按照历史轨迹,上官府会在这一年遭受灭顶之灾。 念及此处,云鸿意识到:看来赤煊皇帝已经意识到,上官府对朝廷有威胁,连忙给上官百里使眼色。 上官百里见云鸿暗示,很不情愿的接受了这次封赏。 随后,赤煊皇帝又封赏了南宫二兄弟。如南宫青城所愿,一直费尽心思促成封侯的南宫世家,终在今日被封“镇京侯”。虽是二流爵位,但却扛下了“永镇京畿”的重大使命。 令人意外的是,年过半百的慕容青城竟也被封了侯。武功侯,一个三流爵位,比镇京侯还差,但慕容青城硬是激动的老泪纵横。 封赏完毕后,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了云鸿身上。 无数猜测凭空而生:上官百里都被招为预备驸马了,那云鸿的封赏还不得逆天? 难道皇帝要把幽若许配给他? 想起公主幽若,不少人都眼馋了,幽若之美那可是大幽朝数一数二的。云鸿配上幽若,那也算是郎才女貌,天然一对了! 然而还没等皇帝开口,云鸿就说道:“陛下,末将的封赏,恳请末将自己做主。” 这话说出来看似大胆,有以下犯上之嫌,但在赤煊皇帝看来,云鸿这种性子正合他的胃口,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大笑道:“我大幽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你要什么尽管说!”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说:除了皇位,你要什么,朕都给你! 这种待遇,算得上是顶级待遇了。 云鸿上前一步,正色道:“近年来,国家因打仗、内乱、剿匪等大小事故,大肆征收百姓银财。苛捐杂税,导致很多地方民不聊生。现在外患已除,内忧已解,末将恳求陛下对当前的国家政治、法律,进行一定程度的改革。” “大胆!”此话一出,立即有几个朝臣站了出来。 “我朝政体乃是三百年前幽帝亲定,哪里轮到你指手画脚?” “没错!幽律乃立国之本,不容任何人质疑!” 赤煊皇帝也没想到云鸿提出这些,顿时怔了一下。大幽的政治体系延续了三百多年,历经几代帝皇实践,早已深入人心。在众人的心中,这种东西乃是绝对威严,毋庸置疑。 云鸿没有说话,静静等待赤煊皇帝给出答案。 谩骂声、质疑声中,赤煊皇帝说道:“云鸿,你胆子真不小。你不要以为你打了胜仗,就可以肆意妄为!政治幽律乃一国之本。你身为将军,国家政事还是不要插足为好。” 云鸿大胆说道:“三百年前,天下战乱不断,幽帝颁行的幽律,主张实行严刑峻罚,谨慎治理国家,在那个时代,这种法律政治体系的确是毋庸置疑。但现在战乱的年代早已过去,天下太平,有些东西如果再沿用旧制便是落后,陛下是否考虑过要与时俱进?” 云鸿的这番话,竟让那些大臣无言以对。 他说的很有道理,三百年前,天下不定,那时的制度,或许真不适用于现在了。不过还是有些老骨头老眼昏花,坚决维护幽帝的制度。 赤煊皇帝想了一下,似乎觉得云鸿说的有理:“你说来听听。” 云鸿站了起来,将浩然正气运于周身,朗声说道:“纵观古今,从夏王朝开始,到大唐盛世的覆灭,国家政治体系永远都离不开‘道’与‘法’,此外再加上儒家的‘仁’。其中,道家主张‘道法自然、无为而治’,以虚静无为为根本,万事万物都要顺应天道。法家主张通过‘寄治乱于法术’、‘名正法备,则圣人无事’,不但要任法不任智,还要让一切资源各得其所,各尽其能。儒家则主张‘仁德治世’,‘其身正,不令而行’,端正自身,作为天下的表率,将无形的道德化为约束,这世间众生自会效仿。” “所以我认为,道、法、儒三者之间,应该密切配合,互补不足。” 话至此处,有人嘲讽道:“纸上谈兵谁都会,你有依据吗?” 云鸿理了一下思绪,说道:“自然有。就说说千年前的秦汉吧。秦国征服六国,一切尊崇秦律,以法治国,为达到大一统的目的,废除无数旁门左道,其中就包括著名的‘焚书坑儒’。然而仅仅十四年秦朝就灭亡了。刘邦占领长安后,第一件事就是废除秦律,这可以说是‘法’向‘道’的转变。汉初,‘黄老之学’大兴,道、法、儒三家初次结合,所以有了当时短暂的‘文景之治’。” “再后来,汉武帝时期,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正式宣布儒学为官方学说。这次改革并不像秦时那般毫无人性,而是从‘百家’中选出一家,即儒家,给予独尊的地位,其他学术也不废除,反是依附于此,互利互补。至此汉朝迈入了鼎盛辉煌。” 云鸿一口气说完,忽然转过身,加强浩然正气,形成威慑效果,质问那些大臣:“放眼前朝,数千年历史,有哪个盛世不是因道、法、儒三家,合力运作所致?请举出反例。” 那些质疑的大臣瞪大眼睛,面对云鸿的问题,竟说不出话。有人想起前朝的几个盛世,但细细一分析,似乎都是云鸿说的那样。 赤煊皇帝见下面没了动静,问道:“你说让三家结合,具体怎么结合?” 云鸿见皇帝语气平和,看样子是能接受自己的言论。笑道:“我的方法是:内用黄老,外示儒术,辅以律法。也就是说:以儒家的思想作为标榜,让仁爱充满内心,但骨子也要蕴藏道门的神髓,律法不过是这二者的展现方式。” 此时一众大臣已经听得入了神,都瞪大了眼睛看着云鸿,若有所思。 赤煊皇帝又问道:“那具体怎么实施?” 云鸿想了一下:“变法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针对眼下的情况,我先提出四步。” 赤煊皇帝端坐着,听他讲述:“第一步,大赦天下。释放征战中无辜的战俘,派放充足的慰问金,慰问军士的家属。第二步,派出使臣与外国联络,增强国家间的感情,努力化解国家矛盾。第三步,全国免税三年,让所有的百姓安心修养,恢复国家元气。最后一步,适当放宽大幽律法,尽量做到人性化,使法律超脱法律自身,成为人心中的道德标准。” 话至此处,无人再出言反驳。有一些人觉得云鸿提出的建议很好,适用于当今社会,反而拍手支持起来。 赤煊皇帝哈哈大笑:“云鸿,这些就是你要的奖赏?为何朕觉得,你说的这些东西都跟你自身毫无关系?你可要想好了,封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云鸿微笑道:“让百姓安乐便是最好的封赏。” 人群中的质疑声,渐渐变成了赞许声,最后,空荡的大殿上,轰然爆发出一阵掌声。 赤煊皇帝拍案而起:“好!就按你说的试行,看看有没有成效!” 谁也不知道,天下的命运因这一次特殊的早朝,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很多年后,有人回顾历史上的这一次重大变革,将之称为:云氏变法。 议论声中,太监宣布退朝。 离开太极殿,云鸿只觉得天格外的蓝,风格外的暖,在宽敞的汉白玉大道上漫步竟是一种惬意的享受。若这次变法成功,大幽王朝将会改头换面,百姓生活也能焕然一新。 回想起前世,在赤煊皇帝黑暗的统治中,世风日下,道德沦亡,贪官猖獗,百姓疾苦,天下到处爆发战乱。而今在自己的努力下,世界逐渐趋于美好,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仁义之风盛行,便是儒道崛起的开端。 有了治理人界的基础,日后面对无量量劫,云鸿也多了一分把握。 正想着,上官百里僵着脸,上前拍了他一下。 见他一脸愁苦,云鸿笑道:“未来的驸马爷?受了封赏还不高兴?” “还驸马爷!”上官百里瞪着他,没好气道:“这事这么严重,我都没跟清月商量就擅作主张了,等会回去,八成是要跪搓衣板!都是你给我使眼色,等会要跪我也拉着你!” 云鸿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堂堂“御林军大统领”竟然惧妻如虎。又想到云清月,在云鸿的印象中,她是个温柔的姑娘,骨子里透着江南闺秀独有的气质,想不到在管教夫君这个方面竟然手段颇高。自言自语道:“看来,以后要少让静萱跟月儿在一起,免得……” “你说什么?!” 云鸿耸了耸肩:“我说,月儿从小尊重我,她可没这么大胆子。” 上官百里一脸无奈,他的话中之意便是:你跪的时候,我就搬个椅子在旁边晒太阳。 “嫂子不管你,你就无法无天了。”上官百里叹声道。 云鸿哈哈一笑,忽然话锋一转,正色道:“说正事,从现在开始,上官府要收敛一点。” “此话怎讲?”上官百里不解。 云鸿摇了摇头,将赤煊皇帝招他为驸马的背后原因,从头到尾叙述一遍。最后说道:“百里,不是我吓你。据我所知,上官府如果再不收敛行为,明年或有灭顶之灾。” 见云鸿不像是开玩笑,上官百里也严肃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云鸿顿了一下,重生的事情他还不想公之于众,便道:“从天机宝鉴中得知。” 上官百里一怔,天机宝鉴的能力在捉拿罗生门时已得到验证,云鸿绝非危言耸听。背后流下一阵冷汗。他知道父亲常年贪污,罪状迟早要败露:“好,我这就回去转告父亲。” 将要走出太极广场时,身侧花荫小道中忽然窜出一位宫女,将云鸿拦了下来。 “大元帅,公主请你到静兰殿一叙。” 云鸿怔了一下,这个宫女正是幽若身边的侍女茜儿。 “公主?幽若?” “是的,公主请元帅务必过去。”茜儿一脸诚恳。 云鸿眼咕噜一转,西宁城一战他有太多的疑问,正想去静兰殿找她问清楚,这样一个邀请来的恰到时机。让上官百里先回去,自己跟茜儿去了*。 一路穿梭,很快来到静兰殿。 踏入殿门的一瞬间,耳边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 云鸿弹奏大圣遗音已久,对琴道渐入佳境,细细一听,竟是一曲《流水》。 在茜儿的带领下,云鸿走进一处别致的雅苑。 初夏时节,生机盎然,到处绿意nongnong。然而这座雅苑中却只种了两种植物。一是四季常青的竹,二是淡黄色的萱草。云鸿呼吸一窒,这个场景与脑海深处的一些画面重叠。 “公主在里面,元帅请。”茜儿随意招呼两句便退下了。 偌大的雅苑中杳无人迹,穿过一条廊道,只见花竹之外建有一个不大的荷花塘。此刻荷花未开,莲叶却已铺满水面。一排浮石破开绿海,渐次没入池心,那里是一栋双层水榭。 水榭二楼,翻飞的纱帘半遮案几,其后女子素手挥弦,正专心致志的弹奏。 云鸿没有上楼,只是站在浮石上远远望她,静静倾听。 曲终,余音不绝,云鸿忍不住拍起手来。 “高山流水觅知音,公主的《流水》曲调优柔,不知所寻的知音何在?”点水一跃,飘然穿过纱帘,飞上二楼。 幽若抚平琴弦,平心静气道:“本宫没有伯牙那般挑剔,赏我琴者,皆为知音。” 云鸿附和一笑,说道:“这么说来,公主的知音便有很多了。人一多,事情就多,公主身份尊贵,贵人多忘事,难免把一些老朋友给忘了。”云鸿的意思很清楚:你幽若在终南山不辞而别,数月前我来拜访,你却故意不见,还让侍女送上一封笔墨未干的信忽悠人,你当我是知音,还是朋友?还是……朋友也算不上? 幽若听出弦外之音,抬起美目望着他,挑逗道:“怎么?你是嫉妒还是吃醋?” 云鸿摇了摇头,他发现幽若这丫头伶牙俐齿的,跟她比口才自己竟略逊一筹。见案几前有一张小凳,懒得答她,顺势坐了下来。问道:“叫我来干嘛?你不可能只是想弹琴给我听吧?” “自然不是。”幽若缓缓站起身,绕过案几,朝云鸿走来。 香风扑面,是幽若身上特有的味道,淡淡的,有如兰花,味香却不浓腻。 几个月不见,幽若变得更加妩媚,身材也更好了。顾盼生情,即便是站在那里也是一道诱人的风景。 云鸿咽了口口水,不知为何,面对她心脏总是加速跳动。眼前映出终南之考时,两人齐心协力,通过考核的一些片段。尤其是在明心试炼中,那一晚,自己在熟睡中吻了她。那唇舌的甘甜,至今仍有回味。 幻想中,鼻尖香气忽浓,云鸿一怔,仿佛看到了她扑面而来的唇,下意识侧身闪躲。 “你干什么?”见云鸿反应很大,幽若不解。 “啊?!”这时云鸿这才回过神来,见幽若手中拿着一个香囊,所谓的“体香”正是从这香囊上发出的。细细一看,香囊上绣着“莲花鱼池”图案,是那天晚上她给自己看过的东西。 “浮生忘忧?”云鸿想起了香囊的名字。 “我还以为你忘了。今天叫你来也没别的事,就是想把香囊给你。紫萱花收集到后,制作香囊就只差一味春鹃。春鹃是江南特有的物种,上个月去江南采集到,便把香囊做成了。”幽若随手将香囊抛给了他。 翻看手中精致的香囊,布料是冥土特产的鸳鸯锦,香料取的是二十四节气中的七十二种花。表面的刺绣是精致的“莲花游鱼”图案。这么一个极其“特殊”的香囊,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云鸿心中砰砰跳动,自天水河上初见,云鸿便对她“一见钟情”了。两世以来,除了静萱,云鸿没有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但对幽若,云鸿是出于内心深处的情感。不单因为那惊为天人的容貌,更因为那种独特的冰霜气质,总能调动云鸿的征服欲。如果说静萱是一颗香草,那幽若,一定是一株带刺的玫瑰。 “幽若……”云鸿正想着,是否要说些感谢之言,却忽然听到她冰冷的声音。 “你还不走?” “什么?”云鸿有些不明所以。 “天色不早,难道你要赖在我这里吃午饭?” “额……”这话就好似一盆冷水扑在头上,云鸿的热情顿时没了。 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发现她的目光有些偏移,似乎在刻意躲避什么。刹那间云鸿捕捉到了一丝异样。幽若的眼神和紫蝶使如此相似!这一刻,他终于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心念一动,运起浩然正气,站起身子:“幽若,我问你一个问题。” 不给她喘息的时间,直接道:“你老实告诉我,我出征的这段时间,你人在哪里?” 幽若淡眉一舒,反问道:“不是说了吗?我去江南采花了。” “江南?你确定吗?”云鸿的语气格外严肃,直接撕破脸皮问道:“可为什么那一天,茜儿给我的书信,上面的笔迹还没干?那天你分明就在宫中,书信也是刚刚写的!” 幽若目光一震,被云鸿的眸光锁住,浑身不自在。急忙低下头,装作不知:“笔迹未干?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怎么可能?” “你觉得一介地仙,视力会差到看错?” “呵……”幽若发出一声嗤笑,抚了抚发丝,不再争辩,而是睁大眼睛与他对视。 “云鸿,你不信我?” 听到这句话,云鸿一时间怔住了。在百草秘境中,幽若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当时自己没有思考,直接给出答案。 但这一次,他不能,因为他真的怀疑,幽若就是紫蝶使。 “信任并非凭空而来,你不骗我,我自会信你,幽若,告诉我实话!” “说到底你是不信我了。”幽若笑了笑,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自言自语道:“当日在百草秘境,你说过你信我。男人总是嘴上一套,行动一套,没一个靠得住的。” 感受到幽若失望的情绪,云鸿叹息一声。 这件事事关九幽教,事关天下众生,云鸿不能任性而断,必须要彻查。想到那天晚上在客栈刺入紫蝶使心脏的一剑。心伤很难愈合,就算愈合也会留有伤疤。如果幽若的心脏上有伤痕,那她一定就是紫蝶使!念及此处,云鸿目光一震。 “公主,得罪了!” 话音未落,云鸿已祭起墨魂砚,闪身至幽若身前。 杀机奔涌,幽若不料云鸿对自己动手,潜意识里后退。手中紫气一闪,法宝幽山紫兰飞驰而出。七朵炫彩花瓣有如利刃朝他击去。令人震惊的是,面对七片带有死亡气息的花瓣,云鸿没有丝毫闪躲的动作。幽若目光一震,急忙偏转攻势,岂料背后一凉。 眼前的云鸿仿佛镜中花、水中月,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碎裂,溃散,消失…… 背后一道凉气直透皮肤,瞬间渗入胸膛,逼向心脏。 “云鸿,你用墨魂砚骗我!”幽若大怒。 云鸿抱歉道:“对不起,有些事,我一定要证实!” 指尖发力,浩然正气长驱直入,瞬间攻入幽若的心脏地带。在云鸿的脑海中看到了密密麻麻的血管,以及一颗鲜红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着,散发着无穷的生机与活力。然而令他吃惊的是:幽若的心脏完好无损! “这怎么可能?!”虽已眼见为实,但云鸿还是不敢相信。 人的信任建立与一念之间,对于幽若,他已经彻彻底底的产生了怀疑。 就在这时,水榭外传来一声大喝:“陛下驾到!” 云鸿没想到皇帝会在这个时候来。既然幽若的心脏表面没有伤痕,说明她不是紫蝶使,一切是自己多虑了。 幽若浑身一颤,发出一声虚弱的喘息,额头上几点汗珠,显露出一种娇弱的美感。定了定神,瞪眼望着云鸿,气得脸色发白,怒道:“云鸿,你竟然对我动手!你好大的胆子!” 云鸿深感歉意,低头道:“对不起,事关天下,太过重要,所以我……” 幽若冷眼晗他,怒道:“所以你就对我动手吗?” “幽若,我……” “不管怎样,这都不是你对我动手的理由!” 云鸿无话可说,这件事的确是他冲动了。不过他还是很纳闷,为什么不是幽若。他明明感觉到,幽若的眼神和紫蝶使十分相似,而且她的法宝幽山紫兰和紫蝶使一模一样!难道只是巧合? 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人未至声先至:“宝贝女儿,朕来……”赤煊皇帝从楼梯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一个太监,见到云鸿在这里,顿时吃了一惊:“云爱卿?你怎么也在这?” 云鸿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站着不说话。 “父皇,是女儿唤他来的。” “朕方才听到楼上有打斗声,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朕治他的罪!” 云鸿有些无奈,若是幽若向皇帝告状,随便一个罪名就可以让他难以翻身。 然而,幽若没有这么做:“父皇,刚刚我在弹琴,你听错了吧?” 声音入耳,云鸿猛地抬头,见她含恨望着自己,然而嘴里却在帮自己说话。 “弹琴?”赤煊皇帝半信半疑,转头见案几上放着古琴,便也信了。瞥了眼云鸿,命令般说道:“算了,朕要跟女儿说说话,云鸿,你退下吧。” 云鸿喘了口气,急忙拱手:“是,微臣告退。” 见幽若目光冰冷,显然还在因刚刚那件事生气。摇了摇头,心道:对不起,日后我一定向你亲口道歉。 就在云鸿离开静兰殿后不久,水榭上方的蓝天忽然阴沉下来,六月天却似十月深秋一般寒冷。一缕黑气在苑中徘徊,围住了整栋水榭。内中,赤煊皇帝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柔媚:“宝贝女儿,快让朕好好疼你。” 幽若面色冰冷,一改之前的语态,望着他道:“你要占我便宜占到什么时候?” “哈哈哈!”大笑声从皇帝口中传出,浑然是一位女性的声音。 他上前一步,龙袍挥洒,一道青雾从原地腾起,将整个人包在其中。待烟雾散去后,原地的赤煊皇帝摇身变成了一位身着青衣,胸口暴露,妩媚性感的妖娆女子。她的腰杆极细,像极了一条美人蛇。身后的太监则缩成一条青蛇,转眼游入荷塘不见。 那妖娆美人望着幽若,腰杆一扭,伸出纤长的手指拖住她的下巴,挑逗道:“美人儿,你不愿意吗?那云鸿对你多凶,你看我,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你,是否要考虑以身相许呢?” 幽若冷哼一声,甩开她的手,周身发爆出一丝冷气:“青蛇使,你最好放尊重一点。” 见她不识趣,这叫“青蛇使”的女人再无兴趣,水蛇腰往后一缩,那张极美的脸忽然暗青发紫,张嘴吐出一条带有分叉的长刺舌头,在唇角舔舐一周,又缩回口中,恢复原貌。 “紫蝶使,你别不识好歹!” 幽若不屑一顾,冷冷问道:“说吧,你来干什么?” “自然是来帮你……”青蛇使咯咯笑着。 见她说话不诚恳,幽若懒得再理她,兀自抬起右手,放在胸口前。紫光闪现,视线忽然穿透衣物,眼前出现了交织的血管,以及一颗炽热的心脏。 扑通、扑通……无声之中,耳边响起了心跳声。 幽若盯着自己的心脏,忽然,心脏的表面出现了一个朦胧的虚影!一朵暗淡的紫萱花出现在心房下,绽开的花瓣将整颗心脏托住,就像将一个婴儿滋养在摇篮里。随着手心发力,花影渐渐被抽出胸膛,在手心凝成实质,场面极为诡异。 当最后的花瓣被吸出,幽若平滑的心脏表面无故裂开一道伤口。 于此同时,她咬牙叫了一声,看上去很痛苦。 青蛇使在旁看着,也不出手,只笑道:“我就说,那云鸿怎么放过你了,原来你用这东西护住了心脏,令伤口短时间愈合,看不出破绽,呵呵……”她冷笑着,忽然眼中发光:“不过你屡次动用这件宝物,你的那一位可吃不消啊。” 幽若眼中凶光一闪,青蛇使却视而不见:“别以为我跟黑雕使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你的性命与她息息相关,若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还不得跟着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闭嘴!”幽若面色一冷。 “好好好,我不说……”青蛇使不屑笑着,话锋一转道:“这次西宁一战只收集到了十几万荒魂,离五十万的数字还远远不够!教主说了,你若是没本事弄到,便要请正一道出手了。教主说再给你一年时间,望你好自为之。” “我自有分寸。”幽若冷道。 天外,不知何时雨意潇潇,紫萱花上微弱的光泽又暗淡了一分。 出了皇宫,一路上云鸿都感觉忐忑不安。有些事他真的想不通。如果幽若不是紫蝶使,那么紫蝶使又是谁?为什么她手中有幽山紫兰?无数谜题在心中翻涌,让他心情不静。 不过,当他走到皇城门口的告示牌前,发现一众百姓已经围在那里。 议论声不绝于耳。 “免税三年!这、这我没看错吧?” “没看错啊,圣旨上真是这么写的啊!这位军爷,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爷道:“这都是征战大元帅云鸿的功劳。云元帅征战无极国凯旋,陛下说要封赏他,元帅却用这次机会,给天下百姓谋福。除了免税,还有不少福利,日后你们就知道了!” “云鸿?云元帅?”那些百姓听得泪流满面。 这等场面,与天机宝鉴中所见不谋而合,云鸿顿觉心情舒畅一分。 便在这时,耳边忽然有人喊:“云元帅?!那不就是云元帅吗?!我以前见过他!” 云鸿一愣,不料有人认出了他,急忙腾身而起,化作一道金光没入天际不见。 “活神仙!真是活神仙啊!”无数人目睹云鸿飞身天外,当场有人跪下,对着云鸿离去的地方磕头。 幽京虽大,但在云鸿脚下便显得很小了。转眼到了云侯府,吩咐门前两个小斯:不管有谁来见,都说我不在府中。随后快步走向修文阁,想将这次朝堂的经历讲给静萱听。然而没到修文阁,就看到了一脸焦急的丫鬟娟儿。 “怎么了?”云鸿问道。 娟儿着急道:“公子,夫人她……夫人她……” 自云封离开侯府,下人们都开始称呼静萱为“夫人”。见娟儿脸色惨白,云鸿登时意识到静萱出事了。一手推开她,快步走进阁中。耳边传来娟儿的声音:“夫人她不行了!” 进入房间,见云清月、云冷白、管雯等人都在,上官百里回了上官府,没有在场。 云清月挺着大肚子,她已经怀孕了八个月,但听静萱出事了,还是执意赶来。 静萱被众人围着,躺在床上面色煞白。虽然盖了厚厚的棉被,但还是时不时一阵抽搐。眼下正是六月天,大家都穿着短袖,但静萱躺在棉被里,脸上竟没有一点汗。 云鸿没想到病情会恶化到这样,一时有些慌神。 自从回到幽京,静萱也会每天晕倒,但像今天这种面色,浑身抽搐,还是第一次。 “昏迷多久了?” “已经昏迷了两个多时辰。”云清月担忧道。 娟儿哭道:“早上夫人在院子里晨练,我去做早餐,回来就见夫人倒在院子里,浑身抽搐,一直到现在还没醒。”顿了一下,哭道:“公子,夫人这次好严重,她不会死吧?” “胡说!”云鸿瞪了她一眼。 娟儿被吓得不敢说话,急忙捂住嘴。 云鸿皱了皱眉,指尖捻诀,一道清气射出,静萱紧闭的眼睛,顿时被一股灵气崩开。 眼球雪白,毫无血色,连血丝都看不到,瞳孔放大,有扩散的趋势。 “请过大夫没?”云鸿收回真气问道。 云冷白道:“一早就请过了。前后来了十几位,就连幽京最著名的‘一品堂’的钱老板都亲自来了,可是……”叹了口气道:“可大夫们都说,夫人的病见所未见,已经超越了医术的范畴,可能关乎神仙鬼怪,不是凡夫俗子能治的。” “超越了医术的范畴?”云鸿感到心情很烦躁。 “是的,一品堂的钱老板诊断过后说,夫人体内有一股奇异能量,逐渐侵蚀魂魄,现在的症状很类似神衰,如果再严重,可能导致魂魄离体,发展成离魂之症,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话,云鸿顿时呼吸加剧。此刻云鸿基本确定,静萱的病状与魂魄损伤有关。 魂魄为先天之灵衍生而成,而先天之灵一部分来自天道,一部分来自父母。还记得上次王氏离魂,云鸿试了无数方法都无效,最后还是去地府找到了外公王巍,这才救活了她。 从元之界域回来,静萱也昏迷了很久,为了找到她的父母,甚至拜访了洞云师叔。但最终,什么都没找到。 令人惊奇的是,救她之物竟是无意得来的赤蕉果。 “赤蕉果能救萱儿,原因是融合了云英萱草的药力。如果静萱是仙子转世,那她的先天之灵应该是……紫萱花?”无意中,云鸿想到这一点,立刻想到幽若给他的香囊。 浮生忘忧香囊中,最重要的一味香料就是云英萱草。 “对!或许可以试一试!” 念及此处,立即拿出香囊,放到静萱枕边,一时香气充斥整个房间,十分好闻。 “你们先出去,我试试能不能救她。” 众人相视一看退到门外。云鸿立即催动浩然正气,激发香囊的香味,并将一股精纯的灵力送入静萱的体内。事情不出所料,在云鸿的注视下,静萱渐渐安静下来。不过片刻,静萱便吐出一口浊气,迷蒙中发出一声嘤咛。 “公子,我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