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殷
唐僖宗时,高骈有个宠吏叫诸葛殷,是妖人吕用之的死党。 他第一次从鄱陽去广陵,吕用之先对高骈说:“玉皇大帝认为你当大臣时间太长,使一些军国大事荒搁了,他为此责怪于你;于是派遣身边的两位神仙辅佐你,很快就要降临人世。你要好好对待他们,如果不想走,你也可以给他们安排个人间的好职位干。” 第二天,诸葛殷果然来了。 他穿着破衣烂衫在碧筠亭上拜见高骈,妖模鬼样,口若悬河,说自己可以坐召神仙,马上就能使冬夏颠倒。 高骈不知底细,把他当成神仙看待,称他为诸葛将军。 每次在酒筵间纵情畅饮,高骈听他的鬼怪之说,一天都不会感到疲倦。 从此他连任**盐铁之要职,聚财几十万千文钱。 他的凶邪陰险狡诈,使吕用之都自愧不如。 有个大富商叫周师儒,他家中花草树木和楼榭亭台奇美无比,堪称广陵第一。 诸葛殷想占为己有却遭周师儒的拒绝。 一天,诸葛殷对高骈说:“府城之中,有妖怪作祟;如果让它得逞,咱们这里非有天灾人祸不可!” 高骈问:“这如何是好?” 诸葛殷说:“应当在那下面建一座斋坛,请神官除掉它!” 然后,他指指周师儒的家。 于是,高骈命手下人将周师儒从家中驱赶出来。 这天,雨雪骤降,泥泞不堪。那些奉命而来的人用皮鞭抽打逼迫,使周师儒扶老携幼,在大道上连滚带爬,围观者都感到十分惊愕。 诸葛殷将自家迁居于此。 不久,他的脚先生出一颗毒疮,越来越严重。 每当那毒疮躁痒起来,他便让一婢女用手挠个不停,直至流出血来为止。 高骈有洁癖,外甥侄儿等晚辈来了都不准坐下,只对诸葛殷热情招待,甚至都废寝忘食。 有时促膝而坐,有时同杯共饮。 遇到诸葛殷的毒疮忽然躁痒难忍,他尽情抓挠弄得满手脓血时,高骈跟他照样又吃又喝,脸上并无为难的神情。 手下的人就说了这件事,高骈说:“神仙往往都是这样考验人,你们不要介意呵!” 高骈的身边有一只狗崽子,每当闻到腥秽的气味,便跑上前去。 高骈责怪它大过于驯顺狎昵。诸葛殷笑着说:“我曾经在大罗宫玉皇大帝身边见过它,分别几百年了,它还认识我。” 他常常是如此虚诞骄狂。高骈曾经对人说:“怎知道它不是灭我家族的冤家呢?” 诸葛殷性情急躁暴虐,**扬州院两个月来,几百名官吏当中,有一半人挨了他的鞭子。 僖宗光启二年,后唐任命诸葛殷兼任御史中丞,加一道金印紫绶带。 等到扬州城被攻陷之后,他逃窜到海边,被巡逻的士兵擒获,在他的腰间搜出好几斤黄金,还有两条通天犀带,当即将他捆入城中。 老百姓前来围观,将唾沫吐到他脸上,撕扯他的头发,顷刻便拔光了。 他被戴上刑具,关押在下马桥南,打了一百棒子,又用绳子勒但没有勒死。 这时正赶上师铎的**从扬州所属的一座小城回家,路过法场,随即扶起他躲到桥下,他才苏醒过来。 执刑的人见到他,便用大木头砸去。 用马车拉到大堂上重新判决,还是和当初一样。 他的骄横暴虐之名,远远近近全知道了。 同族的人们竞相以谦损告戒他。 诸葛殷说:“男子汉怕的是不能够实现他的志愿,既然实现了,就应该好自为之。一个人在一生之中,难道还有死两遍的吗?” 果然,后来又对他再次行刑。 待他被弃尸路旁时,被仇人剜掉了眼珠,割断了舌头。 小孩子们拿起石头瓦块向他投去,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原文】高骈嬖吏诸葛殷,妖人吕用之之党也。初自鄱陽,将诣广陵。用之先谓骈曰:“玉皇以令公久为人臣,机务稍旷,获谴于时君。辄遣左右一尊神为令公道中羽翼,不久当降。”令公善遇,欲其不去,亦可以人间优职縻之。明日,殷果来。遂巾褐见骈于碧筠亭,妖形鬼态,辨诈蜂起,谓可以坐召神仙,立变寒暑。骈莫测也,俾神灵遇之,谓之诸葛将军也。每从容酒席间,听其鬼怪之说,则尽日忘倦。自是累迁盐铁剧职,聚财数十万缗。其凶邪陰妖,用之蔑如也。有大贾周师儒者,其居处花木楼榭之奇,为广陵甲第。殷欲之而师儒拒焉。一日,殷为骈曰:“府城之内,当有妖起。使其得志,非水旱兵戈之匹也。”骈曰:“为之奈何?”殷曰:“当就其下建斋坛,请灵官镇之。”殷即指师儒之第为处。骈命军侯驱出其家。是日雨雪骤降,泥淖方盛。执事者鞭挞迫蹙,师儒携挈老幼,匍匐道路,观者莫不愕然。殷迁其族(族原作俗。据明抄本改。)而家焉。殷足先患风疽,至是而甚。每一躁痒,命一青衣,交手爬搔,血流方止。骈性严洁,甥侄辈皆不得侍坐,唯与殷款曲,未尝不废寝忘食。或促膝密坐,同杯共器。遇其风疽忽发,即恣意搔扪,指爪之间,脓血沾染。骈与之饮啗,曾无难色。左右或以为言,骈曰:“神仙多以此试人。汝辈莫介意也。”骈前有一犬子,每闻殷腥秽之气,则来近之。骈怪其驯狎。殷笑曰:“某常在大罗宫玉皇前见之,别来数百年,犹复相识。”其虚诞率多如此。高虞常谓人曰:“争知不是吾灭族冤家?”殷性躁虐,知扬州院来两月,官吏数百人,鞭背殆半。光启二年,伪朝授殷兼御史中丞,加金紫。及城陷,窜至湾头,为逻者所擒。腰下获黄金数斤,通天犀带两条,既缚入城。百姓聚观,交唾其面,燖撮其鬓发,顷刻都尽。狱具,刑于下马桥南,杖之百余,绞而未绝。会师铎母自子城归家,经过法所,遂扶起避之,复苏于桥下。执朴者寻以巨木踣之。驺殿过,决罚如初。始殷之遇也,骄暴之名,寻布於远近。其族人竞以谦损戒殷。殷曰:“男子患于不得遂志,既得之,当须富贵自处。人生宁有两遍死者?”至是果再行法。及弃尸道左,为仇人剜其目,断其舌。儿童辈以瓦砾投之,须臾成峰。(出《妖乱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