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国殇
一个时辰后，杜守谦和卢涛平带着两具棺木和三十八具草草收敛的尸骨回到了大营。 杜聪早已带着大批的宁武宁襄二营的校尉都尉在大营的门前等候了。胡轩武略营的三个校尉虽然不是二营出身，但是他们三人麾下有不少都尉队正是武襄二营出身的，所以三人也在胡轩的带领下站在了大营门口。 很快，杜卢二人带着尸骨进入大营，大营门前顿时传来一片哀声。郭耀和陆峥都是平民出身，从普通士卒靠着拼杀立功，二十多年升迁至将军，这还是受到了魏林光的赏识，刻意提拔的缘故。 郭陆二人对于同样平民出身的士卒很亲切，对于世家出身的中低级军官也没有特殊对待。不管是谁，只要是犯了二人的军规，都是一视同仁，绝不会因为犯错之人是世家子弟就有所顾忌。 二人麾下的士卒和军官，对于他们二人本就很敬重，加上两城城破之时，身为主将的郭陆二人都选择了亲自断后，让大部分残余的士卒逃了出来，这在所有的士卒和军官心中都留下了好印象。 棺木和尸骨入营，立即停到了提前准备好的空帐内。原本以为神女庙中只有两位将军的尸骨，所以只准备了两个空帐篷。没想到的是，跟随二位将军回来的，还有三十八具二位将军护卫的尸骨。杜聪赶紧命人在两座帐篷左右各自摆了三个帐篷，这才把所有的尸骨停放进去。 尸骨停放妥当，早已经有士卒按照杜聪的吩咐准备起了灵堂。二位将军殉国已经一年多，四十具尸骨周军都是做过防腐处理的。也不知道周军想做什么，按照常理，战死的敌国将领尸骨。要么就地安葬，要么送还本国，像这样战死一年多的将领还停尸在外的，以往的历史上很少。 灵堂布置完成后，全营将领分批前来前来吊唁。杜聪身着白色孝服，手中擎着新军的战旗，跪在二位将军灵前。 “二位将军，宁襄军和宁武军已经没了，不过两军的魂还在。魏帅已经下令，宁襄军的残部和宁武军的残部合并。如今，我们是武襄军，以后，这永和城将在武襄军的手中，不在丢失。将军，一路走好！” 杜聪说完，重重磕下。四周哭声震天，哀声一片。 胡轩几人排在最后，等到胡轩时，胡轩在二位将军的灵前叩拜，口中却吟唱起了前世的国殇。 cao夏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带长剑兮挟炎弓，首身离兮心不惩。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低沉的声音传遍了在场众人的耳中，不管是杜聪等高级将领，还是普通士卒，眼中都闪烁着泪花。 “将军！一路走好！” “将军！魂兮归来！” 杜守谦和卢涛平重重跪下，大声呼喊着二位将军的名字。整个大营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哭声。 胡轩行完大礼，退到原来的位置站着，听着四周以及远处的哭声，不禁感慨万千。 两个能力出众且得人心的将领就这样没了，仅仅是因为永平城守将不战而逃，导致了原本处于第二道防线的永宁永和没能快速的组织起防御。尽管如此，面对数倍于己的周军，二人依旧是奋战到了城中jian细发作，这才导致了城池失守，就算是这样，二人还是让剩下的士兵突围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守御森严的城池中会有周军jian细，那就要去问问刚刚看到周军就弃城而逃的抚军将军刘和泉了。 刘和泉的不战而逃，导致了大量的士卒无人收聚，宋云森乘机在这些人中掺杂了大量的周军士卒。等到这些人进人永宁永和二城后，在攻城的关键时刻，这些人在城中掀起了动乱，导致了本就兵力不足的二城快速失守。 然而，弃城而逃的刘和泉没有受到处罚，为国战死的郭陆二人却被指责守城不力，已经有朝中官员要求皇帝夏俊彦下旨惩办二人的妻儿。为了这件事，大司马魏东然、平安王朱正和、太尉陈宇三人联名上书，指责司空刘从礼公然指使他人，上书抹黑为国尽忠的郭耀陆峥二位将军，刘从礼自然是上书辩驳。 这样一来，关于郭陆二将军守城不力的指责和要为二人讨封赏的奏书，就一起被淹没在了上层几位大人物的互相攻讦之中。 “胡将军，我们明天入城，永和城东城就交给将军了。” 胡轩正感慨间，杜聪溜到胡轩身边，对胡轩说到。 “将军放心，东城交给在下就是了。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恐怕明天也不太好进城吧？”看着哭成一片的大营，胡轩无奈的说。 “那也没办法啊，二位将军在武襄军中的威望太高，不让他们好好发泄的话，我都害怕他们会直接追着周军过去。现在这样让他们好好发泄一下心中的哀伤，过几天进城后也能好好的整治城防。所以啊，明天先进城的怕是只有你麾下原来的一千多人了。”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永和城内的设施也没被怎么破坏，一千多人足够先在城中收拾一番了。”稍微顿了一下，胡轩接着说到：“对了将军，二位将军的家人都在什么地方？” “怎么这么问？”杜聪疑惑的问到。 ”我还在陆川的时候，听闻朝中有人上书，要以守城不力，失地之责问罪二位将军，好在有大司马、平安王和太尉据理力争，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去。只是可惜，魏帅所上的给二位将军讨封赏的奏书也被一起压下了。” “有罪？二位将军有罪？都是谁在这样说？他们还有心吗？连死人都不放过。”杜聪听完胡轩的话，已经有点想失控了。 “是谁说的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分散别人的注意，将军别忘了，三座城，可是有三个将军的。” “你是说，刘抚军？” “自然是他！永平城不战而逃，导致郭将军和陆将军措手不及，永宁永和二城准备不充分，加上永平城的溃兵中混入了周军，这才快速失陷。若不是曾将军守住了永安，只怕整个永州已经属于大周了。” “刘和泉，此人真的该死。弃城而逃没受罚，现在还成了永州大都督府属下的三个巡略使之一，真是太不公平了。” “杜将军，魏帅返回夏都，会为二位将军请功讨封的，最少，不会再发生要求治二位将军家人之罪的事情了。” “希望如此吧！” 第二天一早，胡轩带着原来的一千多人马进入永和城。没办法，昨天自从两位将军的遗骨回来后，整个武襄军哭成了一片，仅有的保持了冷静的也只有胡轩本来的一千多人。 结果，夜里的守卫是这一千多人轮流安排的，一大早又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城接收城池。 周军已经全部撤走了，就在昨天武襄军全军举哀的时候。周军撤离并没有破坏城中的建筑，只是粮食和军械全部搬走了，一点点也没给夏军剩下。 “将军，城中将军府里绑着两个人。” 正在检查城中各处设施的胡轩，被樊启胜派人传来的消息给惊到了。 “绑着两个人？是什么人啊？是死是活？” 一边朝将军府走，胡轩一边问着前来报信的士卒。 “还活着，应该是周军专门留下的，二人的身边还有一封信，樊校尉没敢擅自拆开，就派小的来请将军过去。” 胡轩带着孙璟和林旭一行人走进将军府，樊启胜正在指挥人手把两人抬到拼起来的桌子上。 “老樊，信呢？” “在这里，看起来这信是留给将军你的。”樊启胜说着，把手中的信交到了胡轩手上。 胡轩接过信件，只见信封上写着 “胡轩将军亲启”。 拆开信件，胡轩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面色一变再变。 “林旭，备马！我们出城去见杜将军。老樊，城中的事务你先处理一下，把那两个人装在战车上带到城外大营去。” “诶！将军。。。”樊启胜的话还没说完，胡轩已经带着孙璟和林旭冲出了将军府，翻身上马直奔城外去了。 永和城外，夏军大营。 昨天主持了郭耀陆峥两位将军祭的杜聪，一直到半夜才睡下。直到胡轩带人入城，在城中发现周军留下的两个人和书信返回大营，杜聪还在帐中沉睡。 “胡将军，您怎么这么快回来了？”杜聪的主帐外，杜聪的亲卫队长杜林看见胡轩过来，略显讶异的问到。 “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见杜将军，还请杜队正代为通报。” “杜将军昨晚半夜才睡下，现在还未醒来。胡将军要不还是等会再过来吧？”杜林小心的建议到，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升官速度贼快的中郎将面色不善。 “不必此事十万火急，耽误了别说是杜将军，就算是魏帅来了也保不住你。快进去把杜将军叫醒，放心，杜将军不会怪罪你的。” “是！”杜林被胡轩的语气和话语吓了一跳，赶紧答应一声入帐去叫醒杜聪去了。 片刻之后，杜林走出大帐。 “胡将军，将军请您进去。” 掀开帐帘，胡轩走进大帐，只见杜聪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杜将军，你看看这个吧，保证你立马就没有睡意了。”胡轩说着把手中的书信递了过去。 “什么东西啊？你怎么一惊一乍的，我这才睡下没多久呢，啊？”杜聪接过书信，一边看一边还抱怨胡轩打扰了他的美梦。只是看着看着杜聪惊讶的表情溢于言表，转而变成了气愤和愤怒。 “该死的混账东西，杜延东，刘听泉，我杜聪不杀你二人，誓不为人。” 杜聪愤怒的把手中的书信拍在了床沿上，怒吼着起身取过床边挂着的长剑就要冲出大帐。 杜聪之所以愤怒，是因为信上写着，郭耀和陆峥二位将军当日并未直接战死，而是受了重伤的情况下被周军俘虏，后来周军的军医已经把二位将军的伤势治好了七七八八。周军想要二位将军投降，只是二位将军却是一直不愿意，后来周军索性将二人关在了永和城中。 直到几天前，几个刺客乘着周军古北军调走，天都六卫没接手城防的时候潜入永和城。先用迷烟放晕了看守二位将军的周军士卒，然后潜入房间，将二位将军和一起被俘的亲卫一一杀死。周军的城防人员赶到时，只抓住了两个未及逃走刺客。 “将军，冷静一下！这封信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证，你现在过去能做什么？”胡轩眼疾手快，见杜聪取过长剑就要出帐，急忙一把抱住。 “你说这封信上写的是假的？那你跑过来做什么？胡轩老弟，你还知道些什么？”被胡轩拦腰抱住，以杜聪的体格一时间也没挣脱，这一挣扎让杜聪微微冷静了一下。 “将军，这封信是在城中将军府里找到的，和这两封信一起的，还有两个被绑在一起的人，还活着，我已经让人把人带过来了。还有，这封信是周军留下的，结合二位将军已经战死一年多没下葬的情况来看，信上所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 “怎么说？郭将军我不敢说，但是陆将军战死我是亲眼所见，我带着人逃出永和城时，亲眼看到十多个周军的长矛刺中了陆将军，后来周军就送来了陆将军战死的情报。”杜聪回忆起了当日撤离永和城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