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幻觉(二)
第七十章幻觉(二) 云裳记下了,吩咐下去,敬酒的时候,换水。 阮澈到了前厅,只是看了一眼一百桌上,座无虚席,便交代开宴。若是一桌一杯敬下去,不到最后一桌,就倒下了。他只是在前面十桌宗亲,八桌好友前勉强露出一笑,喝了一杯。 也有须发银白的老者问他:“王爷呢?好久没见了。” 阮澈嘴角生涩地勾出一丝笑,回答:“这里人多。”便去了下一桌。 老者没听明白,也不便追问了。 云裳这一桌,算好友,一桌的青年才俊,就她一个女子。不远处苏子寒那里,都是齐州书院的院长,或者先生,先前还以为他胡诌,没想到他还真有这重身份。 “多谢各位赏光,阮澈感激在心。”阮澈端起一杯白水,先喝了。 云裳等人都纷纷站起来,还没开口说祝词,阮澈请他们坐下:“都坐下吧。你们的心意,我都收到了。” 原本还要跟阮澈单独喝一杯的才俊都没来得及说话,阮澈就转身走了,速度之快,简直让人想惊叹。 “怎么回事?他看着不开心啊!” “平常他不这样啊。” 坐在左边的才俊问云裳:“郡主,你来的早,住府里的,知道怎么回事吗?” 云裳端着杯子,一脸茫然:“是不是人多,忙晕了。我看这里有一百桌呢,每一桌都打招呼,也挺累的。” 有人仔细,就有人含糊。 坐在右边的才俊就打哈哈:“对对对!大喜的日子,都累得腿抽筋。我成亲的时候,也是巴不得一杯酒敬所有人呢。” 看着阮澈忙碌的身影走远,一桌才俊们又聊开了。从谁升迁了,谁纳妾了谁添儿子了,甚至哪家乐坊新来了歌妓唱了什么成名曲都能聊一段。 云裳赫然发现,她如今已经沉默寡言到可以跟苏子寒形成两座冰山,遥相呼应了。 此时,齐州书院的老院长端着酒杯来了:“郡主,听说你有了独立的府邸,你看是不是,老朽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啊?”院长笑起来,脸上皱纹纠成一朵菊花。 云裳赶紧站起来,端着酒杯,随时准备陪酒:“哪里。府里很多都没弄好,等安置好了,一定请院长,还有云州书院的院长一起来。” “哈哈哈!还是郡主懂老朽的心思。” 老院长与云州书院院长是旧识,两家书院原本联系不错,最近几年却是基本断了。很简单,云益不给钱了,书院的对外交流没了资金,自然断了。 “来,借着世子大婚,陪老朽饮了此杯。”老院长先干了。 “院长请。”云裳广袖一遮,半掩面饮下。 见老院长杯子里添了新酒,苏子寒起身过来:“郡主,院长年事已高,还请……” “先生多虑了。院长不是贪杯之人,再说,云裳也不善饮酒。”云裳的杯子空着捏在手心里。对于这位院长的习惯她怎会不知,不喝就不喝,一喝开心了,醉倒了被学生抬回去都有过。 “如此甚好。”苏子寒扶着老院长回去,要畅饮,找别人去。 很快阮湘就过来请云裳,料定阮澈处理完了,她跟着一起到了后面。冰砚也换下了喜服,穿了一身白色,想必也知道了。 阮钰屋子里的安息香已经散尽,重新燃了一柱檀香。 阮澈搀着冰砚,走在前面。他跪下,冰砚也跟着跪下。 “父王,澈儿带冰砚来看你了。”阮澈咚咚咚叩了三个头。 阮湘望着云裳,不敢靠近床榻。“父王,去了?” 云裳点点头。 “哦。”阮湘倒是没有阮澈那么悲伤,仿佛知道了一件普通的事情。年纪小真好,可以不懂生死的悲伤,不畏惧死亡。 云裳记得逃亡的时候,遇到的穷人家,死去的家人用一张破席裹了,挖个坑埋了。没有一口棺材,没有一块墓碑,甚至没有任何仪式。那时候,她只是悲悯其贫苦,因为那些人她不认识。 她想,阮湘是阮钰幼子,一定很难过,只是他不知道,或者不清楚罢了。“阮湘,你不用难过,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这样的。” “我不难过。父王病了好几年了,印象中他不是出门在外,就是关着门跟人商议事情。我刚问过大夫,人死了,就不累了,也不痛了。其实,要是一直生病,一直痛苦,死了也好。”阮湘用他活了十来年的人生经历,阐述他的想法。 阮澈听到他的小弟在说话:“过来,给父王叩头。” “哦!”阮湘说不难过,过去叩头倒是中规中矩的很。 云裳听着阮湘的话,也许这才是真实的情感吧。在王侯将相府内,有多少父子情深,倒是类似君臣主仆的多些,能体谅彼此处境的,便是情分了。 出了门,看见苏子寒立在晚风中,她慢步走了过去。“殿下,你想念先帝吗?” “先帝是天下人的,你要是思念你的父王,不必要所有人都作陪。”苏子寒总是这样一眼看穿云裳心思,毫不留情地当面说她。 “殿下说的是。云裳只是突然感慨,有时候师徒情分倒是比父子情分来的浓。”像是洛河对陆紫烟,明明不是母子,却传承她的衣钵,而寒川是陆紫烟的亲儿子,常年不在身边。亲情,是割不断的牵挂,相处,才是更实际的印象。 “你喝多了。”苏子寒说云裳的时候,云裳知道这不过是叫她闭嘴的借口,因为她没喝酒,他亦是半分酒气都没沾染到。 “是我失言了,我出去走走。” “不要走远了。” 前面的客人还在把酒言笑,云裳闻着尽是酒味。这里,是她到过的最大的喜宴,也是最斯文的喜宴。这些看似斯文的人,出自名门的人,是真的祝福世子跟世子妃吗?云裳摇摇脑袋,这里分明是喜宴啊,当然是为了祝贺世子大婚了。 酒味越来越浓,云裳觉得呛鼻,想回去,转身发现找不到出去的门。怎么到处都是客人呢?好吵啊!寒川哥哥,带我回去,我想回去。 云裳脚下踩空的时候,被一股力量支撑起来,抬眼一望,有些眼熟。 “陆姑娘,你喝多了。”萧逸扶她站好。 “我没喝。”云裳说完就想起来,每个喝多的人都说自己没喝多,可是她真的是没喝,一杯都没有。迷迷糊糊地,看到云涛笑着朝她走来。 她听到云涛对萧逸说:“这是家姐,先生将她交给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