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表兄（二）
兰泽见云裳趴在那里没了动静，上前一看，她那空洞的眼神，看着瘆人。他伸手推了推她：“裳儿，你别吓我。裳儿，回神！” 兰泽要抱她去软榻休息，云裳勉强坐直了，有气无力地吐了两个字：“没事。” “没事才怪！寒川呢？他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吗？你要是不舒服，他知道该给你吃什么药调理。”兰泽见她不语，看向佳彦。 佳彦不敢多言，被他盯的难受，应了句：“陆寒川在京城。” “裳儿，你一个人回来的？”兰泽看着她，更加可怜些。 云裳喝了一口凉茶，心里舒服点，对上兰泽同情的目光：“别那样看着我。” 回想过去的几个月，平王先是拉拢她，不成就疏远她。云益起初还能装装样子，后来云涛的态度就是他的态度了，巴不得她早点死。 景王是一直站在她身后，暗中帮助她，保护她。以前，不知道为什么苏子芊要带云霞走，也许，是苏子寒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一日，她拿定主意的一日，替她做好了一切的安排。 陛下……呵！最靠不住的就是陛下，但是现在要侍奉的就是他。 收敛心神，云裳起身：“兰泽，你以后还是可以继续当一个逍遥的贵族。” “我知道。你要是累了，随时来江府。你就是我亲meimei，嫡亲的meimei。”兰泽亦是将江家托付给了她。 云裳没有力气多说什么，求证无非就是求一个结果，如今知道了，就是了。“佳彦，我先回去陪文叔叔了，你不必陪我。这家酒楼的酒菜不错，我厨艺就跟他们家厨子学的。” 佳彦见她神色哀伤，哪里还有心情交友、吃饭：“公主，我扶你回去。” “那我们先走了。兰泽，我家人少，以后常来陪我。”云裳说话声音低微，那句人少，更是戳在兰泽心上。 兰泽当年不是不救，是来不及，也救不下。他能躲得掉，是因为他无关紧要，云益先捉王府跟林家的人。只是，这细说下去，云裳只会更加难过吧！云益，至今还借着守墓的名目，活的好好的呢。 他只应了句：“好。” 佳彦帮忙开门，时时小心，生怕云裳跌倒。连日来，她不是受惊，就是中毒，现在又撕开那最惨痛的创伤，她真的能扛得住吗？ 一路沉默，到了州府，云裳看到文序埋头核算，这才开口：“叔叔，看了多少了？” “你来了正好，帮忙一起。要是再跟以前一样到处玩，可别怪人家嫌弃你。”文序一抬头，见云裳气色不对，不像是出去玩了一圈回来的样子。在看佳彦脸色，亦是凝重。 云裳详装无事：“嫌弃不嫌弃，陛下都让我回王府了。既然说了交给你，那就是你的事情，别偷懒啊！我来就是跟你说一声，我回王府有点事，中午不陪你吃饭了。”不等文序再说什么，她转身就走。 佳彦暗示文序，不要跟来。 云裳上了马车，一路没停回了王府。找到苏子寒，屏退众人，单独问他。 “你都知道对不对？” 苏子寒不知道她所指哪一件：“什么事情都知道？” “你当时就在云国，你说你找不到我，那王府的下人们，跟林家满门……”云裳呜咽着，说不下去。她努力撑住把话说完整了：“你都知道的？对不对！” 云裳低吼出来的时候，眼泪就已经遏制不住地流淌了。那么多条人命啊！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江兰泽是没有能力，那么你呢？身为十九皇叔的你，为什么袖手旁观了？ 苏子寒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石桥下的红鱼游来游去，没有说话，没有动作。 云裳讨厌他的沉默：“为什么不救他们？” 她睁着一双血红的泪眼，望着他。她渴望真相，寻求真相。 他坐在石桥护栏上：“我没有料到云益下手那么快，只带了几个随从随身保护。他们要保护我，还要分散开来找你。” 那时，他已经将身边所有的人都分散出去找她了。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行踪，也可能会因此给觊觎之人趁虚而入的机会。但是那时候的想法就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今想来，太过莽撞了。 “回到城里，才知道两家都空了。也曾追过，只追到血红一片的江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苏子寒什么人，楚国祸乱的时候，我斩杀的人头，比那多多了。那时候不会心疼，因为他们是叛军。可是站在江边，看着日出……我一阵心寒。总以为只有帝王家，手足相残在所难免，岂料普通贵族，也会兄弟不容。”他一声叹息，悲从中来，“所以，云裳你说要留云涛一命，在我看来，就是个笑话。” 云裳瘫软在地，她的确是个笑话，她都做了什么好事！王府一空，林家全灭，她一无所知，躲在京城的小院子里隐姓埋名。难怪别人看不起，活该被人看不起！ 他继续说：“芊芊带你回来过，那时你的反应，真叫我失望。不过那一次，找到了假的王印，也不算太亏。” 发生了这么多，她都不知道，有时甚至可以回避，不愿意去知道。她是软弱，是无用，是废物！云裳蹲在石桥上，嚎啕大哭！像是把所有的委屈，都要哭个干净。 良久，她才抬头：“你到底为了什么？” “我说过，云谦将云国托付给我。一样的问题，问两遍，会有不同的答案吗？”苏子寒平静地看着她。只有撒谎，并且记不住撒了什么谎的人，才会每次给出不同答案。他没有撒谎，只是说了一半。 “你也觉得云益父子，比我更适合王位，对吗？”云裳望着她。 他们有人支持，应该也是谋划了很久，隐忍了许久的。他们敢想，敢做，比起自己这个窝囊废更像是云家后人，更适合做云国的主人。 如果不是苏子寒帮助，她应该早就死了。而他们，则是继续活在王府里，接受祖宗的庇荫，成为云氏正统嫡系。 “我也不想去评判谁对谁错，毕竟身处位置不同。作为郡主，继承王位也可以。作为一个女孩子，相夫教子才是归宿。”苏子寒见她情绪好些了，递给她一块丝帕。 他懂，他什么都懂。云裳不需要再说什么，说到底，她还不是靠他才回得来。 “不必了。我有。”云裳掏出来一块一模一样的，正是第一次在橘子楼见面时候，他递给她擦眼泪的那块。此情此景，这是尴尬。 “原本要还你的，所以……才随身带着啊。”云裳不好意思，怯怯地说道：“下次洗干净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