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来的好
赵一阳揉一下惺忪睡眼,有些虚弱,也有些疑惑。赵文君轻声道:“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天了啊…”赵一阳左手扶在石壁上,挣扎着要坐起来。 赵文君连忙凑近身,扶他靠着洞xue的石壁坐了。此时的她全没了初时的盛怒模样,平静沉默,目露叹息。她有些复杂的低着头,避免与赵一阳再次的目光接触,因而动作尽管轻盈,却依旧干净利索,似乎想通过这样简洁利索的方式,表现自己的冷漠与满不在乎。然而如此举动,在聪慧感性的赵一阳看来,无疑饱含着满满的善意与关怀。 “姑娘,多谢了…其实我觉得你并非蛮不讲理的人,如今看来,的确没有看错你。” 听到这句话,赵文君微微一愣,她早已冰释前嫌,不记赵一阳的仇了,但赵一阳提了出来,她秀美的脸上露出迷茫神色,低下头去:“别说了,你快点把伤养好,想想怎么出去吧。” 赵一阳试着站起来,胸口随即产生一股钻心的痛,“我的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对了,经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赵文君…” “赵文君…”赵一阳回味着:“性似芝兰,文若芳草,质如美玉,君子慎行,赵姑娘你的名字很好听,我叫赵一阳。”赵文君噗的一声被逗笑了,她自嘲的笑道:“我性子急,不是什么如兰如草如玉的君子。”她忽然仰起头,不确信的看向赵一阳:“你是赵一阳?” “出云峰赵一阳。” 赵文君听了,好半晌才道一声:“难怪!” “难怪什么?” “没什么…”赵文君站起身,沉默的走到对面石壁处盘膝坐下。篝火在沉默的脚步下,产生轻微的晃动,似乎是百无聊赖,她拿起一根树枝拨弄着地上余灰。洞中的气氛微微凝固,赵一阳道:“你的伤,现在感觉还好吗?” “好多了。” 赵一阳点点头,借着火光看向赵文君。还是第一次能好好看看她的身影,穿一袭素白长裙,身材窈窕,长发虽然盘髻,然而尚有余丝披肩垂落。赵文君正低头拨弄灰烬,忽然抬起头,见赵一阳看着自己,本待是怒火冲冠的她,却不知为何提不起脾气,只轻轻的问一句:“你看着我做什么?” 赵一阳的脸飞速的红了一下,他从怀里取出赵文君的红绫法器,掩饰道:“赵姑娘,我该物归原主了。”说着,咬牙起身走过来,将红绫双手递给赵文君。赵文君伸手接了,同时顺着红绫传递过来的力量站起来。拍一拍衣上尘土,再看一看赵一阳,两人不约而同的走几步,看向洞外布满妖兽巢xue的无底深渊,默默出神。 …… 月光盈盈,微风阵阵,漫山的竹林随风飘摇,掀起阵阵涛声,给这片璀璨的夜,增添许多宁静。 此时在出云峰的山顶上,离渊正在与沧溟下棋。沧溟作为妖中异类,对于妖气的感知无比强烈。他感应到了喷浆口的异动。这是一年前他在喷浆口埋的“引子”,如今“引子”生效,牵动符光秘境的缺陷,使得镇压其中的大妖,有了逃出升天的可能。只是这一切,在离渊的授意下,做的极其隐秘,无人知晓。 沧溟凶煞的脸上露出不解之色,他有些想不明白,静斋是要做什么,因为偏偏在这个关键时候,他心血来潮,安排了喜爱的小弟子独自下山。 他拿捏着棋子,终于是忍耐不住,“静斋,我可以肯定,那大妖脱困就在今日。” 离渊“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你就不担心你的徒弟?” 离渊放下棋,“你没有觉得,这是他的机缘么?” 沧溟翻一翻白眼,“鬼知道是什么机缘!那大妖凶残成性,你的徒弟又弱小,能有什么机缘?你怎么想的!” 离渊沉默了片刻,竟有些黯然,“好友,等风儿出关,你便知晓了…” 沧溟皱眉,没有继续讲下去。他继续感应着喷浆口的异状,妖气在极短的时间,快速积累,变得无比浑厚,而前后时间,不过半个时辰,显然符光秘境中的大妖正在以最快的速度突破缺陷,试图逃出生天。 终于,在“引子”牵动的破绽下,大妖的动作很快对喷浆口造成了实质的影响。整个喷浆口渐渐产生一丝轻微震动,这震动由喷浆口的核心扩散而来,进而愈演愈烈。 站在妖蛇洞口的赵一阳和赵文君二人亦发觉了异常,只是他二人均是受伤未愈,又不知发生何事,便不敢轻举妄动。事态很快就变得严重,喷浆口的震动由轻微迅速转为强烈,已然超出了他二人可承受的范围。 “赵姑娘小心!” 一块巨石从深渊的上方崩裂滚落而下,两人面面相觑,妖蛇一茬接一茬,留下的重伤尚未恢复,此时地动山摇,又是何事?对视一眼,看向深渊,这条深渊是喷浆口核心处的一条延伸裂缝,两侧垂直的石壁上布满了洞xue。 赵一阳忽然想起《太乙大典》中关于宗门的介绍,其中有一段地理,便与此地有八分相合,他大声道:“赵姑娘,我知道了,这里是喷浆口,宗门禁地…”只是如此一来,他更觉困惑。 喷浆口虽有禁地之名,但此地地势已然稳定,从未发生过地动山摇的情形。这会儿两人所在的洞xue却随着深渊的动摇渐渐坍塌,碎石不断地掉落,赵文君性子急,等不得赵一阳皱眉思索。 她强忍伤痛道:“不行,不能待在这里!”也不待赵一阳说话,一手拉他疾走,一手遮挡不断掉落的碎石,奔出洞口冲天而起。 耳畔有无数的妖兽狰狞的嘶吼着。会飞的妖兽纷纷扑着翅膀往深渊的上方飞,同成片的坠物交织在一起。不会飞的乱作一团,在密密麻麻的洞xue里惶恐不安。一时之间,爆裂声,碰撞声,嘶吼声融汇在混乱无序的深渊里。 赵文君拉着赵一阳一路冲飞,焦急的闪避上方坠落物,但时间太过短暂,来不及冲出深渊,一阵无声但刺耳的声波以喷浆口为中心向四周迅疾扩散,所有妖兽顿生眩晕之感,它们的身影出现短暂的停顿,似乎时光静止,空间定格。随之是一股强大的妖气从深渊幽暗的底部爆发出来,一切有形的事物都仿佛凝固了,变成失控的风筝,随着喷薄的妖气冲上云霄。 赵文君被妖气冲击,引得旧伤复发,登时吐血。 “赵姑娘!”赵一阳大惊,他想抓住赵文君,却距离赵文君越来越远。 恰此时,远处的喷浆口突然爆发一声霹雳巨响,方圆之中,尽成齑粉。而外围空中漂浮的山石杂物,随着巨响突然之间从高空四处散落,漫天遍野。却见一人悬浮高空,粗豪大笑道:“哈哈…终于出来了…哈哈哈哈…可恶的古河,可恶的火焚谷,关了我三千年禁闭,我庞狮定要你等加倍奉还!” 正是镇压符光秘境之大妖,姓庞名狮,是为庞狮大妖!说未了,混乱的喷浆口电闪雷鸣,暴风剽掠。庞狮大妖双手微起,喝一声:“都来!”张嘴一吸,数不清的各色妖兽望他嘴中吞吸进去。 庞狮略略咂嘴,似乎回味,然而此等低价妖兽,纵然再多,也是不美。于是眼一瞥,看向赵一阳。他早就注意到赵一阳,此子资质超凡,命元旺盛,于他而言,乃绝顶口食。想到甫出牢笼便有如此际遇,庞狮哈哈大笑,手一招,远处赵一阳倒飞而来。只是尚未来得及享用,忽然神动,扭过头看向远方的天空。 那是一片赤色的火海,火光翻腾间,如潮水般波涛汹涌,叠浪向前。虽距离极远,但极端的热浪仍是随着夜空中的晚风铺面而来。庞狮微微眯起眼睛,停止进食,静待来者。他在符光秘境被镇压三千年之久,怨气已是极重,本想饱食一顿,没想到火焚谷的动作如此迅速,刚脱牢笼便寻上门来。
若是东域有所修为之人,见此火海,便可知晓这火海的主人,正是火焚谷威名赫赫之离渊。然而庞狮初脱牢笼,怎知外界之事,更不知晓离渊为何人。是以当火海渐近,现出其中昂然站立的两个人时,他怨极生嗔,竟然有心恶斗一回,如此一来,待到回归洞府,呼朋唤友之刻,也好叫那些往日的朋友夸一声豪气!想到这里,他重重的吐一口唾沫,瞪着眼睛大声道:“好啊,来的好!” 离渊偕同沧溟含怒而来,沉声道:“无知狂徒,你好大胆!” 话说完,竟然分出一道神魂,这神魂无形无色却凶煞无比,如一尊嗜血残暴的修罗,瞬息轰进庞狮识海,在其内吞噬绞杀,却又有种错觉,似乎这神魂并未使出全力,更多是一种镇压与恐吓。庞狮立刻心神大乱,只觉的一股来自神魂的战栗袭遍全身,叫他骇然不已。 再也顾不得斗狠,他定睛一看,空中赤焰幽幽,自在云层飘舞,灼热的气流四散飘逸,仿佛空间都燃烧的变形了。一人道袍华丽,长发披红,闲庭信步,资质无双;另一人黑衣黑发,面恶心狠,威压无比,世间少见,他两个虚空踱步而来,来者不善! 只是这一看,又令的他羞怒不已。作为镇压符光秘境的大妖,他一眼便看出此来二人修为低微,仅仅化神而已,但这红发小辈,真的只是化神期么,为何他化神修为便有如此浑厚凶厉之神魂?庞狮想不明白,他低沉声音咒骂道:“我被古河那老家伙关了三千年,修为不进反退,到如今是什么化神境的虾米都敢放肆了!”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离渊身上,沧溟眼快,趁着机会一招手,冷不防将赵一阳从其手中抢了过来。赵一阳于庞狮无关紧要,但沧溟的举动,让庞狮瞧出了一丝不同寻常,他若有所思道:“你两个敢情不是专来对付我的?” 沧溟凶恶的脸上披上一层冷笑:“念在同为妖族的份上,我不会出手。不过你自是该死,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 庞狮的脸色瞬间铁青,被小辈轻视,他既愤怒,又羞愧,“我堂堂了凡境的大妖,若非被这破烂的秘境吸干妖力,怎有你说话的份?”了凡境,玄觉天三仙中,玄仙第一境。天玄万界修士,皆以飞升仙界为荣。而仙界之中,修行分为玄仙,觉仙,天仙。了凡境,便是玄仙第一境界,其后境界为飞玄境和入道境,便是后话了。 沧溟冷笑道:“我瞧你最多不过渡劫前期,你倒敢夸出震天的口!”庞狮大恸,他如今修为,的确是倒退到渡劫前期了!但尽管如此,面对比他低上一个境界的离渊,他心中惊惧,暗思道:“此人高深,先走为上。” 于是风云变换间,现出本相,只见那厚重的云层里,一只硕大的紫毛妖狮露出身形,十分神俊。他的形体高有六七尺,长两丈有余,背上生有一对欣长的rou翅,一条灵蛇般的尾巴,在空中扭曲盘旋,随意的拨风挑雷,开口道:“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吐出一道雷光,喷射离渊,然后双翼振动,落荒而逃。 然而这一瞬,在他幻化本体之时,竟于不经意中惊动众多火焚谷老祖。这些老祖般的人物,平日难得一见,此时因庞狮强烈的妖兽气息惊扰,纷纷从各自所在散开神魂向这里“看”过来。 “有意思…”